可早前紫薇园一事,她又不是没长心思。
    其实许金祥大可不必如此,许金祥能将此事瞒得滴水不漏,其实仗义。
    秋末的事,兴许是她想多……
    上了床榻,熄灯前,随手拿本书翻了翻,手中便微微滞住,是先前钱誉送来的那本燕韩记事,翻开扉页,映入眼帘的正是仿写的“纸短情长”四个字。
    钱誉……
    白苏墨指尖攥紧,心底的想念好似春风野草般袭来。
    第56章 撕破
    “钱老板,那这生意上的事,你我二人便如此说定了?”
    “好。”钱誉应声。
    两人纷纷起身。
    江掌柜很是高兴,遂又问道:“钱老板此次会在朝郡呆多少时日?等隔两日江某抽出空来,也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钱誉笑:“江掌柜客气了,钱某这两日可能便要启程回趟京中,京中尚余了不少事情要处理,日后还有机会。”
    他既推却,江掌柜也不挽留:“既是如此,那下回见面之时再与钱老板痛饮。”
    江掌柜亲送至门口。
    待得走远,肖唐还欢喜感叹:“近日诸多不顺,生意上的事四处碰壁,眼下江掌柜这一处倒是顺利。”肖唐笑道,“兴许……是转运了,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肖唐连忙双手合十,拜了拜。
    钱誉却未应声。
    朝郡是梅家的地界,出了早前的事,梅家又岂会让他在朝郡安身?
    先前谈好的生意,不少都迫于压力反悔。
    而后的生意,更似被人打过招呼一般,面子上尚且能过得去的,同他委婉相拒绝,面子上都过不去的,便连好脸色都没有。
    钱家想在朝郡立足,恐怕不是易事。
    这些都非明面上的事情,自然也不会拿到台面上说,他这回让梅家吃了如此大的亏,梅家不会在明面上拿他如何,他想在朝郡做得多好,便也是不怎么可能了……
    钱誉心知肚明,肖唐却蒙在鼓里,还在为先前的那桩生意庆幸。
    钱誉轻声道:“别抱太大希望,兴许还会反水。”
    肖唐愣住:“不会吧,这苍月国中的商人如此不讲信誉?况且,为了拿下这单生意,我们的价格已无多少利润……”
    钱誉不任点破,笑道:“看看再说吧。”
    肖唐跟上:“这两日真就要回京中?”
    钱誉颔首:“朝郡的生意不如想象中顺利,在此处多留无益。”只是言罢,忽得连连打了几个喷嚏,钱誉自己都觉莫名。
    肖唐却笑:“嘿嘿,少东家,听我娘说,若是这么连着打喷嚏,便是有人在想你。”
    钱誉驻足。
    清风晚照,他原本想好好损上肖唐一番的,却不由自主变成了笑笑。
    这苍月国中,还有谁会想他?
    肖唐酸得嘴角都疼了:“少东家,小的说的是舅老爷啊,您这想的谁呀?”
    钱誉狠狠睨他,继续往前走,懒得再搭理他。
    肖唐这才忍不住笑意,一面上前撵他,一面问道:“少东家,你说,白小姐他们到京中了吗?”
    钱誉瞥他:“骄城回京就四五日路程,便是梅老太太在,行得慢些,也顶多六七日功夫,眼下都过了□□日了,怎么也该到了。”
    肖唐就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便是将近三十个秋了!”
    钱誉怔住,这才见肖唐在一侧笑岔了气。
    钱誉顺手一折扇敲上他的头去。
    肖唐吃痛:“少东家!”
    钱誉恼火:“你这猪脑子里,终日都装了些什么?”
    钱誉顿了顿,叹道:“真想卸开来看一看,里面是豆沙还是酱油……”
    言罢,甩了甩袖离开。
    肖唐微怔,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竟真忍不住想了想是,豆沙好些还是酱油好些,片刻,又觉得少东家这张嘴真是魔怔得很。
    遂又追上前去,继续道:“少东家,只是白小姐在京中,怎么也得在京中多呆些时日,小的看不如此趟先不去南顺和长风了,早些回家中去,同东家和夫人商议,怎么上门提亲吧。”肖唐笑嘻嘻道:“小的听闻,其实很早之前白家也不算苍月国中的高门邸户,如今的光景都是国公爷在沙场上真刀真枪拼回来的,既是如此,国公爷定然也不是那些只看门第的权贵门阀,若要论真本事,少东家哪会给京中那群王孙公子哥,再说了,我们少东家可是燕诏元年的……”
    钱誉打断:“国公府的事,你何时打听得如此清楚的?”
    肖唐便笑:“老早便打听了,少东家要操心生意上的事,这等事情自然交到小的头上就好了,少东家放心,还在打听着呢!出门之前,夫人就交待过了,一些琐事都要替少东家料理好,这些打听消息的琐事就通通包在小的身上便是。”
    钱誉好气好笑。
    只是肖唐忽得提到娘亲,钱誉微顿:“对了,近来可有再收到家信?”眼下虽在朝郡,可早前便交待过东湖别苑的人,若是有燕韩的信笺来,就直接送往朝郡不做耽误,可也来朝郡有段时日了,并未收到一封。
    肖唐也摇头:“真不曾。”
    这么一算,时间真挺长了。
    钱誉迟疑:“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肖唐宽慰:“哪会!若是家中真出了事,二公子那头早就来信了,少东家走前特意交代过二公子,二公子又不是糊涂人。”
    钱誉自然知晓,只是肖唐会错了意,钱誉直接问:“我早前让你打听,可是近来国中或京中出了什么事端,可有消息了?”
    若非如此,通信便不应当会断,也不应当有这么久的空档延迟。
    钱誉心中隐隐觉得何处不妥。
    国中虽然太平,但君上手中的权力一直被外戚和辅政大臣架空,这些年朝中矛盾不断激化,君上是少年天子,自是血气方刚,隐忍蛰伏已久,这燕韩国中一朝变天也并非没有可能。听闻早前奏请君上亲政的张思桐已然下狱,张思桐曾是帝师,张思桐一事后,君上同外戚,辅政大臣之间已势如水火。若是京中出事,则必是大事。
    钱家在京中,若京中出事,钱家必受牵连。
    肖唐摇头:“四处托人都打听过了,也寻了旁的商人问过了,都说没有听说燕韩国中出事,只是许是近来边境查得严,好些货物都有耽搁。少东家,有没有可能是我们上封信寄丢了,我此番打听时,听不少商人说起都有丢失往来信件的经历,兴许真是中途遗失了也说不定,不如晚些时候再写一封,明日小的便送去驿站?”
    并非没有可能,钱誉颔首。
    稍许,又道:“对了,我们明日便启程回京。”
    肖唐意外。
    钱誉道:“朝郡毕竟不是京城,若是打听消息,没有比京城更好的地方。”
    肖唐连连点头。
    ******
    今日的白芷书院果真安静。
    书院休学,很少有人往此处来。
    沐敬亭不能久站,小厮带了轮椅来,走累了,便坐回轮椅歇歇。
    许金祥没有假手旁人。
    许雅也在一侧,这一路,听他们说起了不少早前在白芷书院念书的事情。
    苍月京中的白芷书院是远近闻名的顶级学府,书院内诸多大儒,不少学生都是自别国远道而来,入学斟试极其严格,便是苍月国中不少王孙贵族的子弟也被拒之门外。
    能在白芷书院念书的,都是凤毛麟角。
    沐敬亭与许金祥早前便是同窗。
    不仅同窗,而且最为要好。
    白芷书院有两人不少回忆,这一路走来,都纷纷忆起早前不少趣事来,其中不少,许雅都是有印象的,譬如他二人逃课是一道,打架是一道,受先生赞扬和罚站也都是一道,用形影不离来形容简直都不为过。
    许雅自那时候便时常替他二人通风报信,也时常替家中送好吃的和好玩的来白芷书院,两人外出游玩,许雅也是两人身后的小跟班。
    ……
    这一晃,竟也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
    后来沐敬亭去了国公爷身边,许雅便很少再同他一处了。
    今日来白芷书院,勾起了不少幼时回忆。
    正说到早前有趣之时,恰逢许金祥身边的小厮上前,在许金祥耳边附耳几句,许金祥一脸诧异。可似是沐敬亭和许雅在,他又不便当面细问,这才同小厮一道,去了别处。
    周遭没有旁人,许雅便自觉上前,推了沐敬亭的轮椅往前先走。
    “敬亭哥哥,此番回京,可会在京中长住?”许雅问。
    “会。”沐敬亭应声。
    许雅便笑:“敬亭哥哥,有时候真的怀念小时候,终日无忧无虑的,只知跟在你和哥哥身后,做个小跟班。敬亭哥哥,我时常在想,若是有一日睁眼,忽然回到许久之前多好……”
    那时他没有摔断腿,也不会被国公爷逼得离京。
    许雅垂眸。
    沐敬亭微怔,却未吱声。
    又听许雅道:“过慧易折,若非国公爷非要将你高高捧起,而后……”
    “许雅。”沐敬亭忽得打断她。
    许雅噤声。
    稍许,在他身后道:“敬亭哥哥,我从未想过要入东宫,我想同小时候一样,一直跟在……”
    “许雅。”沐敬亭起身,礼貌笑道:“我有些累了,你替我同你哥哥说一声,我先回去了,改日再见。”
    许雅眼中氤氲,却见他也不回转身。
    许雅眼珠夺眶而出:“都是白苏墨!”
    沐敬亭兀得驻足,却未转身。
    只听许雅的声音,在身后稍许声嘶力竭:“都是白苏墨!从她入京之后,敬亭哥哥你时时处处都陪着她。她听不见,你便带她逛京中!她在京中没有朋友,你便带她来许府和顾府,让我和淼儿同她一道做朋友!可我从未有过半分喜欢她,只是因为敬亭哥哥回回都会来相府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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