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山独自下楼去,这老头儿极为自负,在北匈江湖当中除去北海王甘如,谁也看不上,就算是这一次明面上答应和赢耒奇合力绞杀叶如晦,但其实心中对于这个年轻人也是丝毫不放在心上,自然也就没有想过当真要和赢耒奇合作,这一人提着头颅归来,与众人合力围剿杀人,说起来终究还是有些不一样。
    赢耒奇不曾多说,只提过一个年十三便作罢,他与甘如关系极好,相当于他的半个师傅,野山看起来那份作态也对这位曾经胜过他半招的甘如心有不满,顺带着连赢耒奇这个实打实的王庭子弟也不曾上心,他也没必要非要用热脸去贴那冷屁股便是,也不想去抢这份功劳,毕竟他的路子,要比野山广的多。
    一直被刻意忽视的清瘦老人低头喝了碗酒,这才笑道:“野老匹夫自认为杀过那年轻人便要一飞冲天,就要成那除去北海王之外北匈江湖最值得称道的武夫,殊不知他若是当真斩下那年轻人的头颅,也就离着死期不远了。”
    赢耒奇有些惊异的看了一眼这个寡言少语的清瘦老人,这才想起这宋姓老人和一般的北匈江湖武夫不同,他尚且还精通奇门遁甲之法,这次带着他出门便是希冀能摆出一道大阵将那年轻人困住,除此之外倒是没了其他什么心思,不过这老人所在的宗门是北匈江湖中为数不少能够不仰仗北匈朝堂的,这次招揽江湖武夫,其余众人都是一道简单的征召令便招到麾下来,只有这老人才是军方重臣亲自上山去请下山的,这份待遇,就连第五境的宗师人物都不曾有过。足以看出这军方对其的重视,只是这老人不争名不争利,倒也让赢耒奇对他的态度和其他江湖武夫有些不同,本来这俗话说的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也要分出个三六九等,就像野山这等武力算是难逢敌手之辈,自然是最上等,其次就是老人这种武道修为不曾说是力压众人,但总归要有一技之长的,至于其他武夫,便只能屈居最后一等了。
    赢耒奇对宋均这个说法倒是很有些好奇,抬起头之后,这才第一次喊出尊称:“宋先生觉着这野山要被那年轻人拼死斩去?或者双方两败皆伤?”
    宋均摇摇头,眼神浑浊,但总归是有一种世外高人的样子,要不是一副北匈人的长相,这放在大楚某座名山,不明就里的大楚百姓便要以老神仙三个字来称呼了,他微微笑道:“老夫得到的消息,那位年轻人家世不凡,此次北匈和大楚同派高手较量,咱们派出四位宗师高手,便被那汤槐安斩去两位,这年轻人不去看能不能斩杀野山,终究也是杀去了吴太常和年十三两位第五境宗师,到头来,除去汤槐安之外,这年轻人还要用铁骑搜寻,实在不是一件说得出口的事情,不过尚有一点可以知道,大楚此次不过也就两位宗师高手,一位是已经死了的汤槐安,还有一位便是这年轻人,可这年轻人明明就是汤槐安的弟子,这一对师徒搅得咱们江湖不得安宁便算了。可这年轻人的叔叔可是那叶长亭啊。”
    赢耒奇一笑置之,对于这等消息他并非是现在才知道,自然对此并不惊讶。
    可宋均一句话尚未说完,他顿了片刻,轻声道:“叶长亭破境了,自此无敌于世间了。”
    赢耒奇笑容渐渐凝固,什么消息都不如这个消息来得让人惊讶。
    他一脸的不可置信:“宋先生此言当真?”
    宋均苦笑道:“这等大事,想必大楚都已经开始流传了,传到北匈境内也就是这段时间的事了,哪里做的了假,再说老夫前些时日夜观天象,看到西方白虎星比以往时日都要晶莹剔透,白虎主杀伐,有如此态势,便是说明世间出了位了不得剑士才是,老夫当时便觉得是叶长亭破境了,后来消息传到耳朵中,这才确定无疑,这位剑仙果真是开了前人未开之山,当是天下武夫楷模才是。”
    赢耒奇喃喃道:“这一下天底下当真无人制得住叶长亭了。”
    宋均平静看向窗外,低声道:“这个年轻人放在此时,杀是杀得,可总该不能亲自动手,那剑仙那性子,一向是不讲道理,要是真由着咱们斩杀了那年轻人,只怕讨不了好,既然这野山怕谁抢去他的功劳,那咱们索性就让他去就是,这楼下的数百人,也不用派出去了,若是那年轻人侥幸胜了,咱们再适当的补一刀便是,但真要大张旗鼓去,那剑仙一剑便要入北匈了。”
    赢耒奇皱着眉头,脸色阴沉。
    “那年轻人必须死!”
    宋均对此无可奈何。
    赢耒奇咬牙切齿说道:“王庭子孙,若是当真怕那叶长亭报复便放过那已经让北匈江湖丢尽脸面的年轻人安然无恙返回大楚,有何面目面对先人,有何面目面对王叔?”
    赢耒奇看向窗外,双拳握紧砸向桌面:“这年轻人必须死在北匈!”
    宋均养气功夫极佳,对于赢耒奇这番做法只是从心底开始有些轻视这位被视作要接班甘如的少年天才,并无表露在脸上。
    这等好似少年意气的倔强表现,可不该在这年轻人身上体现出来。
    野山出得城隍镇百里有余,这才在官道上碰见一个既带刀又悬剑的年轻人。
    两人相隔数十丈,野山眯着眼,看着这位在北匈江湖搅起无边风浪的年轻人,而那位身材修长,比之一般北匈人都能不落下风的年轻人则是疑惑问道:“最后一个?”
    声音不大,但总是让老人听得一清二楚。
    野山毫不掩饰的杀机弥漫而出,让人极为不舒服,叶如晦则是皱着眉头估算今日的胜算有几分。
    “听说北匈江湖当中除去第一的甘如,第二人是一位柳姓魔头,喜欢剜人心肺,难不成便是说的老前辈?”
    野山淡然摇头,看向叶如晦这颗价值千金的头颅。
    叶如晦善意提醒道:“老前辈,这前两位这么看我的,一个叫吴太常,一个叫年十三。”
    野山眯眼笑道:“你真当老夫是吴太常那等沽名钓誉之辈,至于年十三,自以为是什么隐世不出的江湖高人,其实要是老夫出手,也就是一只手的事情,至于你这年轻人,如此年纪有如此修为倒也是不错了,只可惜遇上老夫了。”
    叶如晦故作惊讶的问道:“那老前辈是铁了心要拿我的人头去换荣华富贵,这要是搁在咱们大楚,可是有不少江湖同道会耻笑的,在北匈便如此理所当然?”
    野山呵呵笑道:“年轻人,耻笑不耻笑两说,不过你这颗头颅,当真是价值连城啊,要不然行个善事,给了老夫便是,也省得咱们费这些力气。”
    叶如晦笑着点头,“那老前辈便试试能不能拿稳小子这颗脑袋了。”
    野山一步跨出,风起云涌。
    叶如晦摆摆手,嬉皮笑脸的问道:“老前辈动手之前难不成不自报家门?”
    野山止住脚步,冷笑道:“那你便听好了,老夫叫野山,死了之后尽管来找老夫便是。”
    叶如晦答了一声好嘞,天地之间便生出一道磅礴刀意。
    野山尚未反应过来,叶如晦一招挑帘式便席卷而来,滚滚刀气,压迫心神。
    野山眼中闪出一丝异样神采,这年轻人怪不得能连杀北匈两位宗师人物,原来有这般惊艳,这一招形神俱佳的挑帘式,绝对是百年江湖中难得的上佳刀式。
    他卷起大袖从刀气中走过。
    却不曾看见那年轻人。
    那个一招出手之后的年轻人居然立马远遁千里了。
    只留下一道隐约可见的背影。
    这让野山都有一股想着要骂娘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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