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如晦其实下山之前还曾特意跟着剑阁弟子去过一趟剑冢,不过就只是站在那剑意森森的山洞口一瞬间便感到极为不舒服,问及那山上弟子,无一人能替他解惑,本来这剑冢便是这山上禁地,若不是像叶长亭这等有大毅力之人,谁又敢贸然进去,山上倒是许多年前有过一个第四境的师长想着进去闯一闯,可进去之后便再无消息,若不是叶师叔后来进去修行,谁又知道这师长原来是早就亡故多时?因此山上剑士虽多,但除了知道这剑冢同洗剑池一样有不少剑之外,其余事情便是一点都不知道,山上苦修的长辈不少,可没谁敢在剑冢里修行的。
    叶如晦带着疑惑走出很长一段距离之后,这才缓过气来。
    下山途中他好好琢磨了一下去向,自家小叔这一次出剑之后,山下想要动他的人应该又会少了些,毕竟第六境的大宗师是一说,可一剑就能逼退另一位第六境的大宗师便又是另外一说了。不过话虽是这样说,但总归会有些要钱不要命的人要再出手的。下山途中叶如晦想了不少,不过到最后也还只是无奈摇头,此去无非两个选择,要么便是返回陵安,要么便是去往南境,南境这些天的战事虽然并未轻启,但看样子也不太平,而陵安城则是一如既往的暗流涌动,宰辅大人和那位苑老大人这些天的较量虽说多是暗地里的,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两人几乎已经算是势不两立,只是最后没有撕破脸皮而已。
    来到山脚,那些山下老百姓所摆的摊子大多都已撤走,前些时候上山之时那一排摊子满是武功秘籍的光景也不可见,叶如晦摸了摸自己怀中的那本书籍时,便想起了那个叫苏妄言的读书人。
    没着急走的叶如晦踏进一方临时搭建的酒摊子,说来也巧,正是那上山之前喝过酒的那处,虽说改变了方位,但酒摊子里陈设一点没变,不过叶如晦尚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到酒摊子里传来一道温和的嗓音:“叶先生。”
    叶如晦愕然抬头,发现里面唯一的客人便是那师徒三人,李七月、吴秋、以及那位背负一柄青铜古剑的中年妇人,开口之人便是那位站起身来的吴秋。
    吴秋轻声道:“前些时候多谢叶先生,先生是否能过来一叙,家师对先生也是仰慕的紧。”
    叶如晦想了片刻,走到她们三人那张木桌前坐下,正好面对着那名中年妇人,轻声道:“有长辈在此,当不得先生一说。”
    那中年妇人爽朗一笑,倒是半点没有小女儿姿态,“叶先生修为不凡,年纪轻轻便能斩杀那位成名已久的鬼刀,红妆倒也知晓就算那郭硬站在我面前,任由我刺上两剑我也是杀不了他的。”
    叶如晦轻声感叹道:“其实我与那郭硬还算的上是朋友,不过他既然要出手杀我,我若是不还手,也没这个道理。”
    李七月听得这番话,也只是咬了咬嘴唇,只当是这位修为不凡的叶先生是在同她们开玩笑,吴秋则是自然而然的给叶如晦倒了碗酒。
    那位取了一个不俗名字的中年妇人喝干净一碗酒,略微自嘲的说道:“习剑要天赋也须勤奋,那位叶剑仙自然便是这方面的代表,我上山之前便知晓叶剑仙剑道天赋世间无双,可等上山听了山上剑阁高足说了叶剑仙练剑时所受的苦楚之后方才明白,这叶剑仙能成为江湖剑道百年难遇的剑道大宗师还真不是偶然,可惜咱们这类人,虽说习了一辈剑,但只怕是半点没法和叶剑仙比啊。”
    叶如晦先是感激的看了一眼替他倒酒的吴秋,然后才抬起酒碗喝了一口之后轻声道:“世间之事莫非是都事在人为,小叔这剑道魁首百年江湖也只有一个,羡慕不来便不去看,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未尝不可。”
    中年妇人点点头,但心中却仍旧并未是这样想的。
    叶如晦也顾不得这么多,喝尽碗中最后一口酒便站起身来,看着李七月笑道:“姑娘性子单纯,不过外出时还是需长个心眼,倒是你这位师姐,姑娘倒是要多向她学学。”
    吴秋微微脸红,也不多说,只是偷瞄了一眼叶如晦。
    那中年妇人如何不知道这徒弟想法,李七月性子单纯没什么心事,可自己这大徒弟便和李七月不同,做事颇有章法,而且思虑周全,不过对于这儿女之事却跟李七月一样,什么都不懂,光是就在这片刻之间吴秋表现出来的小女儿姿态,她便可以判定,她对于这位剑仙的侄子很有些好感,想到这个结果的中年妇人也不由一叹,有些对的情叫情,不对的情可就叫孽缘了。
    叶如晦和这师徒三人挥手作别之后,便缓步离开青城山脚,不曾回头。
    吴秋看着叶如晦远去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对于叶如晦,她其实挺不愿意喊他叶先生的,要是有可能她倒是愿意叫他一声叶公子,可师傅说叶先是第四境的前辈,于情于理都应该叫叶先生,可吴秋却觉得叶如晦其实也是和她们差不多大嘛,叫叶先生多生分。
    那中年妇人忽然出声,打断了吴秋的思绪。
    吴秋转过头,犹豫道:“师傅。”
    那中年妇人起身结账之后轻声道:“小秋,你可要记住了,这世间有许多东西不是你的,你求不得,也不该去奢求,若是没想通这一点,那便是算没活透彻了。”
    吴秋咬了咬嘴唇,“徒儿知道了。”
    那中年妇人刚要点头,却偏偏又看见那远处出现一群面色阴鸷的男子,为首的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哥,腰间有一柄华丽装饰的长剑。
    李七月先是一怔,继而眼睛闪光,不过很快便又暗淡下来。
    吴秋则是捂着嘴,惊慌喊道:“张一鸣。”
    中年妇人从背后取下那柄名为红藻的青铜古剑,微微笑问道:“小秋,这便是欺辱你们的那人?”
    吴秋担忧点头,轻声说道:“师傅……”
    中年妇人在吴秋尚未说完之后便摆手道:“无妨,总要教他们知道欺负我徒弟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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