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朝堂和大楚有略微不同,虽和大楚一般,都设立的有六部,但三省和疏谏阁却并没有。
    大楚有高深掌握朝堂走势十数年,而南唐皇帝远不如大楚皇帝那样豁达,不担心大权旁落。因此南唐并没有出现过有能够在朝堂之上一言便可决定走势的权柄人物。
    但单以六部来看,以吏部尚书王良为首的六部主官便是南唐庙堂上的最有权势的一批人。
    江宁城建造时间不逊于陵安,城内很多建筑是存世时间之长,已无法考量,江宁城比之陵安,也只是规模要小一些罢了。
    而位于江宁城中的吏部尚书王良的府邸,就绝对算的上是存世时间极长的几座建筑的当中一座。
    王良从某些地方来说,和大楚的宰辅大人高深有很多相似之处,一样的喜欢独来独往,一样的作为朝堂上说话最有份量的一批人。
    作为吏部尚书,这个掌握这南唐大小官员升迁平调的职位,需要的本来就是绝对公允。而这一点,王良一直做得很好,所以他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快要十年,仍旧是圣恩不减。
    南唐庙堂上知道这位吏部尚书一向公正严明,油盐不进。却唯独有三大爱好。
    藏书,藏剑,钓鱼。
    作为读书人,藏书和钓鱼都还说的过去,大可当作这位尚书大人修心养性,志趣高雅。可这位大人的藏剑这一爱好,便让世人不解了。
    不过不解归不解,有想钻空子走后门的,知晓了尚书大人的爱好,便开始不留余力的去搜寻一些世间孤本名剑,寄望能够在尚书大人面前混个脸熟。、
    不过这如意算盘却打偏了,尚书大人虽然有这些爱好,但对于旁人送来的书籍名剑却是一律拒收。
    在尚书府中,有一栋专门寄放藏书的小楼,被王良取名“薄幸”。而那座用于寄放藏剑的小楼则命名为“河传”。
    而在府邸中的那座池塘,则叫做“子河巷”,早便在南唐文坛有不小名声的王良,入朝为官之前便也写过太多意气均属上乘的诗文,当年那句“百年怀土望,千里倦游情。”也被数位文坛大家拍手称快。
    更有文坛大家曾言,要是王良不入朝,未必不能成为在文坛上重重留下一笔,可被看好的王良最后还是选择了入朝,并几经浮沉,成了南唐的吏部尚书。
    此刻王良便在池塘当中的一处凉亭下垂钓,和王良一起的,是一位面容枯槁却的年迈老人。
    王良虽已经是到花甲,却看起来精神奕奕,并无老态。反而是这位腰间别有长剑,面貌和王良有六七分相似的老人看起来十分老迈。
    王良忽然提杆收线,在鱼钩上重新安了鱼饵,才又再度恢复垂钓姿势。
    那老人腰间配的古剑名为“离亭燕”,虽不入十大名剑之列,但亦是极为不凡,足以摧金断玉。
    老人轻轻开口:“大兄,我想北上,去磨砺剑道。”
    王良转过头,淡然开口说道:“怎么,还存了和冷寒水一较高下的念头,他一只脚已经踏入第六境,你怕是没有胜算。”
    姓名为王三秋的年迈剑客低声道:“大兄,我那一剑,已成八分。”
    王良仍旧是不温不火:“你那一剑走的是玉石俱焚的路数,不说用出来冷寒水那玉如何,你这石却是不存了。现在朝堂之上,为兄在世仍可保王家平安,待为兄西去,这王家上下数百口人,不得由你来看着?两位皇子争位,已经数次向为兄露出了招揽之意,为兄之所以不敢选择,便是因为局势不明,一旦走错,整个王家便是万劫不复。所以为兄这些年为你收集世间名剑,便是希望你剑道一日千里,等为兄西去之时,王家不至于倾刻间崩塌。”
    王三秋欲言又止。
    王良淡淡开口说道:“为兄知道你对家族事物一向不甚在意,但有些事情却是不得不做,当年父亲有意让你接替家主之位,你死活不肯,非要去追寻剑道。为兄替你做了这二十多年的家主,让你安心习剑二十年,现在你该替为兄照料后人了。”
    王三秋低头不语,只是腰间古剑微微颤动。
    王良瞟了一眼,笑问道:“你告诉为兄,你在剑道上能派第几?”
    王三秋抬起头,眼中黯然:“习剑数十年,剑道修为只能算是勉强排在前十,若是对阵其他九人,胜算不大。”
    王良看了看水面,轻叹道:“秋弟怕是生错了世道,这个世道怎么偏偏出了个叶长亭?”
    王三秋无奈道:“说什么天道酬勤,叶长亭这天资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弥补,只怕是我连他一剑都接不下了。”
    年轻时候在家族里并不被看好,饶是身为嫡长子,父亲在考虑家主继承人的时候也是选择了王三秋,要不是王三秋宁死不从,这家主之位怕是没有那么好坐。同其他世间大族不同,或许是他性子闲淡,而王三秋又对家主之位毫无感觉,两兄弟才得以兄友弟恭了一辈子。
    不过无论怎么说,王良从成了这家主以来,王家丝毫没有衰败的气象,虽然在朝为官的王家子弟不多,但无论经商还是在文坛,都有王家子弟一席之地。
    王良笑了笑:“为兄与你说点你不感兴趣的,大楚使者已经到了南唐,择日便要和南唐举行一场关于纵横之术的辩论,据为兄所知,大楚纵横之学已经凋零已久,万万不可是我南唐对手。只是这些骄傲的楚人明知如此还是来了,是不是有些骄傲的愚蠢了?”
    王三秋沉声道:“楚人就是这个混账性子。”
    王良摇头,轻轻道:“我倒宁愿南唐也该是这个性子,当年的李青莲不就是这个性子么?”
    水面微微有些涟漪,王良眼疾手快,迅速提杆,从水里提起一条半大的鲤鱼。
    王良将鱼从鱼钩上取下,扔进水里,才微微叹道:“自以为够大,敢无惧鱼饵,可怎奈还是无力相抗,若是我不放你,你是不是要后悔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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