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陈应在下一盘非常大的棋
    陈应满脸苦笑道:“父女之情,抵不过社稷福祉,天下纷乱久矣,百姓心向太平,庶民祈求生息。”
    李秀宁的俏眉微微皱起。
    陈应接着道:“如今天下虽然已统,却万难天下大治!”
    李秀宁迟疑了一下道:“与吐蕃和亲,危害果真如此之大?”
    陈应望着李秀宁道:“汉高祖七年,汉与匈奴白登山之战,刘邦命娄敬前往匈奴和亲,汉惠帝三年,冒顿单于写书羞辱吕后,又派出宗室女嫁于冒顿单于。文帝又分别从文帝元年嫁宗室女于冒顿单于。从高祖到汉武帝,汉朝先后嫁了十位和亲公主,分别嫁于冒顿(三名)、老上单于(两名)、军臣单于(五名),然而,十位和亲公主,护住了大汉的边疆吗?”
    李秀宁沉默了。
    陈应苦笑道:“十位和亲公主惨死塞外,一千百二百余名陪嫁女,舍身喂狼。三娘,难道我们大唐也要向汉以前,用女人的胸脯去摇尾乞怜?”
    李秀宁沉吟道:“如今国库空虚,庶民饥馑……”
    李秀宁的脚步一顿,盯着面前的地面陷入沉思。
    陈应望着李秀宁继续说道:“十位公主,平均在塞外活不过六年,其中最短的,仅仅活了两年就会折磨而死……”
    说到这里,陈应愤愤的吼道:“士可杀,不可辱。如此和平,不要也罢!”
    陈应转身冲帐外喝道:“来人!”
    郭洛躬身而入,抱拳道:“大将军!”
    陈应道:“为本大将军披甲!”
    李秀宁突然想到了什么,失声道:“陈郎,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陈应点点头道:“知道,我也明白,然而,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说完,陈应披着甲胄,昂首阔步,走向帐外。
    陈应望着郭洛,嘶吼道:“擂鼓……聚将!”
    “咚咚……”浑厚激昂的战鼓声响彻天际,原本轻松而无聊的气氛突然变得非常的凝重。
    陈应跨上战场,缓缓走向赤砂山的一座凸起的高台。
    这是陈应因为匆忙来不及建造点将台,因而就地取材。
    陈应站在这座高约百丈的山石上,转身望着下面的数万将士。
    陈应中气十足,雷鸣大喝道:“不管你们是奴隶贱民,还是达官显贵,在这里,安西只有铁血与忠诚的卫士!玄色军服是勇士的荣耀,麒麟战袍是英雄的标志,你们要时刻记住,你们身上穿着的军服,是我们的妻子女儿和姐妹同胞们一针一线缝起来的……我们,誓死撼卫之!”
    众安西军将士大吼道:“我们必誓死捍卫之!”
    陈应接着吼道:你们要时刻记住,你们身上穿的铠甲拿的刀剑,是我们的父辈儿子与兄弟同胞们亲手锻造的!我们……”
    不等陈应说完,数万安西军将士振臂大吼道:“誓死撼卫之!”
    陈应吼道:“你们要时刻记住,你们头顶的苍穹,是大唐的天!脚下的厚土,是大唐的地!身后的子民,是大唐的人。我们……”
    所有的安西军将士齐声大喝道:“誓死撼卫之!”
    数万安西军将士齐声大吼,声音之大,直冲云霄。
    陈应举起拳头,击在自己的胸口上,竭斯底里的吼道:“我们曾经打过败仗,输得一榻糊……我们很多的袍泽弟兄,惨死在突厥敌人的手中,惨死在吐蕃人手中,我们的同胞百姓,很多无辜的妇孺和老人,惨遭荼毒!这是我们军人,最大的耻辱!”
    数万名安西军将士噤声,所有人紧紧握着手中的刀枪,紧紧咬牙,瞪大了眼睛看着陈应。他们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感觉自己的眼圈有一阵刺疼,也感觉到了胸腔里有一股鲜血像被烧到沸腾了的开水那样,汹涌翻腾!
    陈应吼道:“我不希望我的任何一个袍泽弟兄,带着这样的耻辱回家,带着这样的耻辱老去,带着这样的耻辱埋入黄土,带着这样的耻辱,去面对我们阵亡在疆场上的那些英魂!”
    说到这里,陈应顿了一下,眼中杀气越来越旺,他扯着嗓子,指着南方吼道:“现如今,吐蕃人已经前往长安,他们无比嚣张的叫嚣着,要大唐上贡,送和亲公主,否则就会马踏长安。”
    陈应说到这里,数万安西军将士的眼睛都红了。
    陈应又吼道:“我们,能躲在女人后面,用女人的胸脯来换平安吗?”
    众安西军将士大吼道:“不能……不能……不能!”
    陈应道:“作为男人,躲在女人后面就是孬种!”
    千言万语,慢慢的汇聚成一句话:“孬种!”
    陈应吼道:“所以……现在……本大将军决定,引马向南,灭掉吐蕃!”
    陈应骑着马在队列前奔跑起来,拔出了横刀,大声吼道,“你们,敢去吗?!”
    “敢……”数万安西军将士通过这一个字眼,把他们心中所有的痛苦、耻辱和愤怒都给吼了出来。
    “大声一点,我听不见。”陈应扬着横刀,策马飞奔。
    “敢……”数万安西军将士咆哮,形成了一股激烈的气流如同疾风,旌旗猎猎飞扬,天际都震荡起来。
    陈应仍然不满意,他拍马疾奔大声吼道:“再大声一点,本大将军要的是怒吼,不是呻吟!”
    “敢……敢……敢!”
    声音如同海啸时的浪潮,一层高过一层,一浪高过一浪。
    陈应的横刀斜指吐蕃高原,振臂大吼道:“本大将军要让我们千里之外的敌人,也能闻之战栗的怒吼。”
    陈应其实非常清楚,现在他已经失去了先机,做什么事都已经晚了!
    宇文化士在与窦建德决战的时候,被大火烧坏了身躯,如今已经失去了做男人的根本,他已经心理上,不再是一个正常人。
    为了他心中的执念,他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
    特别是陈应这个时候倾巢而出,发起西征。从凉州到疏勒这长达六千余里的安西都护府,将近四百万平方公里,陈应留下的不过三万人马。
    在这样的情况下,吐蕃军队一旦从叶县方向向北进攻,非常容易将陈应与长安隔绝起来,陈应并不怕隔绝,关键是他害怕在安西数年经营,会毁于一旦。
    关键是西突厥残部实在太穷了,根本支撑不起安西军的以战养战,一旦被吐蕃隔绝东西,陈应麾下这六七万军队,不用吐蕃打,自己也会饿死在葱岭之西。
    至于像其他野蛮人一样,以人肉为军粮,这种变、太心的事,陈应还真做不出来。
    安西军被陈应分成三部,以张怀威为首的陌刀军以及十七个折冲府共计的兵力,共计两万五千将士,则沿葱岭,进入设置第一道关隘,像葛逻岭、出云堡、下疏勒,守住安西的西大门。
    另外一路,则以张士贵为首、段志感为副,率领三十个折冲府,共计四万五千步骑大军,沿丝绸之路南线,穿越葱岭,出大月氏,至安息,西通犁靬(jiān,今埃及亚历山大,公元前30年为罗马帝国吞并),由大月氏南入笈多帝国(今印度)。进入笈多帝国北部之后,沿旁遮普吉(今克什米尔)和普什图向东攻打吐蕃。
    而余下的安西军则在陈应的率领下,葛逻岭开始转身东南,沿着山道,过莎车,沿昆仑山北侧,由北部进入吐蕃。
    就在陈应率领军队出发的五天后,李道贞得知了这个消息。
    李道贞大急道:“陈郎如此莽撞行事,你怎么不阻止?”
    李秀宁并没有在意李道贞的态度问题,淡淡的笑道:“为什么要阻止呢?”
    李道贞指着李秀宁道:“你也是领军大帅,难道不知道怒不兴兵吗?”
    李秀宁笑道:“你真以为陈郎是怒而兴兵吗?”
    李道贞看着李秀宁的态度,疑惑的道:“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李秀宁悠悠的笑道:“陈郎在下一盘非常大的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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