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拾璎回到宿舍,三位女生围拢过来。
    “拾璎,昨晚你没回来,真让我们担心;……你,这是怎么了?”拾璎的脸色很不好,凄清煞白;秋霞吓了一跳;“怎么,你哪里不舒服吗?”
    “昨晚,我在医院呆了一晚;”拾璎哑着声音,有气无力的样子。“我从学校出来,去帮着救人;突然,莫名奇妙中毒了,我真真体会到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想想就恐怖!”
    “嗯,学校里有好几十人,有不同程度的眩晕、昏迷症状;……在防空洞里,你坐在最外边,一定是那时候粘上了毒气,你却毫不知情;”另一女孩说道:“不仅有学生,还有几位教师,附近不少居民,……;都有不同程度的呕吐眩晕。还好,救护队来得及时,都挺过去了!”
    “哦,那就好!”拾璎暗自庆幸。
    “昨天晚上,你那位兵哥哥,没有找到你。他心急如焚,竟然来我们宿舍好几趟。”秋霞一五一十,将整个过程,向她描述一遍。“他,是毕业班的李强领过来的。”
    “你那兵哥哥,原来和李强他们是清华同一届的同学呢?”青青不由感叹道:“他原是清华的学子,因战争走上了战场?”
    拾璎倚在床上,轻轻地点头。
    “哇塞,我现在才知道,你为什么对他这么死心塌地了!他,原就是学生中的佼佼者,又有不甘为亡国奴的气节;着实令人崇拜呀!”秋霞眼睛冒着火花,脸上犯着花痴,;“关键是,人家有骨气、学习好;长得还那么英俊帅气,又有责任心,还紧张你,会照顾你!我要有这么一位,那我也会倾心去相恋一场!”
    “嗯,咱们昆明这里,什么都不奇怪。你看,我们这的人,空袭来了,我们跑去躲藏;敌机走了,人们又回来,照样学习生活;……一切都照旧,恋爱也可以呀,只要你有精力和时间!”
    青青说完后,得意地冲秋霞,在脸上作羞羞的表情。
    “小妮子,你找打!”
    秋霞被她惹恼;追过去,假装要打她。
    “哎呦,救命啊;……有人要谋害我呀!”青青一边躲避,一边大声嚷嚷。
    秋霞气极了,“好,你等着,别乱动!”她更加起劲地追;
    你几个姑娘互相取笑;你一句我一句的,毫无顾忌地打闹起来。
    拾璎笑着望着她们;她依稀觉得,这种时光,是很不错的。她好像,在哪里见过的。
    想起来,还是在南京时,有过这样美妙的时光;……那个时候,姐姐正当妙龄,她呢,还像个淘气的孩子;她和姐姐打打闹闹的,……仿佛,就像是上一辈子的事了。
    大家都不会珍惜。人总是失去一些东西,才会觉得美好;才觉得,失去的更加珍贵。
    ……
    陆霑豪开着汽车,风驰电掣般回到驻地。
    他进了帐篷,刚刚坐下;副官急急来报告,“团座,昨晚您没回来,陆司令来过好几个电话。他说,如果你回来了,记得回电话。”
    “好,我知道了。”陆霑豪矜持地点头。
    副官退了下去。
    陆霑豪紧依然绷着脸;他默默地想:这时候,父亲找他有什么事?
    难道,父亲是空闲了,担心他,找他聊聊天吗?
    他们都是军人,应该知道,空袭啊,轰炸啊,是司空见惯的事。父亲不至于,因一次空袭就对儿子特别关注和慰问。
    那么,父亲深夜来电,肯定是有别的事情。
    他坐下来,认真想了想,将所有可能遇到的问题,都想了个遍;飞行基地的工程,到了最关键的时机,有常识的人,都会明白;父亲更是懂的,难道,有什么不能为外人说的事?
    霑豪拿起电话,要后勤帮他接重庆;几分钟后,陆司令电话接通了。
    “爸,我是霑豪;昨晚,我恰好不在,您找我有事?”霑豪轻声问。
    “你驻地那边的基地工地,如今进展得如何?”陆司令大声问。
    “我们这边的工程吗?……当然,一切进展都很顺利,爸爸,您就放心好了!”霑豪挺直了腰背,声音洪亮,大声说道;“这基地的隐蔽性很好。敌机来轰炸时,都没有发现这里。所以,才能够顺利进行下去;如果全部完工,估计不到两个月,可以交付使用。”
    “好,那很不错!”陆司令很满意;他语重心长得说道:“小子,金子到哪里都会闪光!你的才能啊,被上峰赏识了。有人为你表功,向上面汇报,说你有才情,如何的了得;……重庆这边有军事要塞,所以,要对你重新调用,你准备准备,带着你的人马,近期要回到重庆来!”
    “可是,这飞行基地,还没完工呢?……就这么扔在这里吗?”霑豪很惊讶;他想将工程完工后,再离开;“不是说,滇缅公路极为重要,我们西南地区的大动脉,怎么可以置之不理?爸爸,能不能等到这里完工;……等到完工后,我立刻回重庆!“
    “半个月之内,会有人过去接手的!”陆定国定下的事,不容许别人讲价钱;他想了想,语气缓和下来,又说道:“你好好的,听从军队的调遣;另外,离开昆明前,你和拾璎聚一聚,好好与她说,尽量求得她的理解、谅解。璎丫头是个体贴的,明理的孩子,你们好好相处,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陆司令语重心长。他提醒自己儿子,应该如何去做。
    “好,我懂的。”霑豪说道。
    霑豪知道,父亲的脾气,素来雷霆不动。
    他说一不二,属下从来不敢违背。而他,挑战父亲的权威;父亲竟没生气,能这样和颜悦色;这,实在是难得。
    父子两人像这样平心静气讲话,已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有时候,霑豪也在想,他们在南京的时候,他和父亲,总是针锋相对,故意去惹怒他。
    他只当自己是孩子;父亲也没将他当属下。
    是他那时候少不更事;还是,父亲现在真的老了,开始瞻前顾后,回望往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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