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苦海,无边无际。
    荒魂古兽,羽翅一展,瞬息千里。阿木稳坐其上,神识散开数万里。可是,一切所及,唯见沧澜,不见有岸,甚至不见岛屿。
    虚原之境,魔尊坐骑。阿木、荒魂兽的组合,不可谓不强大。但,在苦海面前,谁又能纵横?至少,目前的阿木,还不能。
    七次日升月落,黑白交替。荒魂兽,已然飞出不知多少万里。阿木在荒魂兽上,双目微合,面色平常。
    不过,此时再一次,东方日升。阿木缓缓地睁开了双目。
    菩提岛外,青山不遮。东行六道,一川大河。乐土云散当年留下的十六字,定然隐藏着,通往乐土之路。
    或许,云散已然料到,自己有朝一日,必要前往乐土。
    菩提岛,海外仙岛,需向东行,七七四十九日,日出时可见。上有仙者,万年高歌。
    按照梵天三佛所言,阿木料想,那七七四十九日,乃是一般仙者的速度。荒魂古兽,三界异种。
    它七日的脚程,足以盖压所有海荒修士。便是整个海荒大陆,都可以贯穿一个来回。可是,那所谓的菩提仙岛,丝毫不见踪迹。
    路途坎坷,艰难重重。阿木,却是嘴角一弯,淡淡一笑。然后,他再次轻拍荒魂兽,缓缓闭上双目。
    呜嗷——呜——
    荒魂兽仰天长啸,千百里海域,都掀起滔天大浪。然后,荒魂兽再次化为流光。在这茫茫苦海上,它终于找到了当初在忘川之下,那种无所顾忌地飞驰的感觉。
    转眼,又是七个日夜。可是,情况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白日里,大海茫茫,唯有蓝天,不见礁岛。夜幕下,黑意沉沉,浪声袭朵。阿木再次睁开双眼,单手一翻,托起一个罗盘。
    阿木想确诊一下方向。罗针转动,南北可定。
    没错!阿木和荒魂兽,所奔的方向,依旧是东方。
    继续!阿木,没有多说什么。荒魂兽,完全通人性,双翅展开,四蹄飞扬。
    那样的航行,绝对是一般人,甚至修士,都难以忍受的事情。茫茫的大海,有时会给你一种坟墓般的感觉。
    没有方向,没有尽头,没有希望。
    可是,阿木是仙者,更是虚原境界的修士。他一跺脚,整个海荒世界都要震颤。饶是如此,阿木也感觉到了一丝隐隐地可怖。
    原因在于,荒魂兽的速度,绝非海荒上的任何修士可比的,除非那是原仙修士。晋入原仙之境,可以凭借自己的修为,打通时空,实现空间的跳跃。
    目前的荒魂兽,虽然可化成熟体,但是等级还不够原仙之境。
    可是,阿木明白,梵天三佛口中说的七七四十九天,可见仙岛。那远行七七四十九天的修士,定然不会是原仙。
    也就是说,即使是海荒顶级修士的四十九天走过的路程,理论上荒魂兽也该早已走完。
    可是,大海茫茫并无仙岛。
    第三个七日,第四个七日……
    传说?
    当第五个七日之后,整整三十五天,阿木又一次的睁开双目,然后眉头略微一蹙。即使,是修罗世界那茫茫无尽的星域,他与荒魂兽,估计都可以横渡了。
    可是,神识覆盖万里,几乎没有变化。
    蓝天,海水,浮云……
    莫非,那菩提岛,真的只是传说?
    可是,阿木明白,多数的传说,其实都是真实的存在。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变得模糊。
    七七四十九天!阿木深吸了一口气。同时,阿木双手在结印,四道灵符,在虚空中散开,直奔四方。
    然后,阿木单手虚点,便是数道符文,推演出一幅奇妙的禁图。那禁图,便悬在阿木的头顶。
    禁图内,仙波潋滟,如同苦海倒映。阿木要看一看这苦海之上,是否有古怪。
    继续前行,阿木再次瞑目。
    转眼,又是七日。阿木睁开双眼,那头上的禁图仍在。阿木手中再次结印,虚空中,数道灵符归来。
    “嗯?”阿木一皱眉。因为,那些灵符上,看不出任何端倪。原本,阿木有些怀疑,他和荒魂兽是不是在原地踏步。
    可是,他的怀疑,并不准确。那些飞回的灵符标记了一切。七日里,他们果然在一直向东飞行,而不是原地不动,大海深处的景物在不住地变幻。
    奇哉!荒魂兽,近乎全力飞行了四十二天。可是,茫茫苦海,不见仙岛,不见尽头。
    苦海,真的有涯吗?阿木心中自问。可是,没有答案。
    最后的七日,如果第五十天的清晨,一切依旧,那么阿木恐怕就要调转头去。因为,那一切太不合常理了。
    他不能和荒魂兽,如此荒谬的走下去。
    最后七日,阿木稳住心神,静心等待。无论怎样,这茫茫未知航程,对任何人,都是一种极致的考验。
    苦海夜幕,星河灿烂。天与海,同样无边无岸。第四十九个夜晚,似乎格外静谧。阿木略微有些焦躁的心,完全平稳。
    月落,日升。
    东方泛白,天光初露。虚空中,竟有清风,荒魂兽在海面上低飞。阿木双目微眯,遥远处,一轮红日,喷薄欲出。
    红芒铺洒海面,如同火卷海面。
    而就在这时,虚空遥响,一道歌声天地回荡。
    “佛身清净常寂灭,慧光无尘满三界。无象无形如空云,春盛花开秋落叶。一切随幻如泡影,随闻佛陀妙法音。静思喜悦证菩提,普照十方诸世界。千古风云世人物,今日骨林孤墓深。众生罪恶深可怖,迷惑沉流生死人。此身难得今已得,佛法难闻今已闻。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向何处度此身。……”
    那歌声,如同梵音,回荡沧海天空间。仙佛之歌,菩提之曲。听之,让人心生无尽皈依之感。
    那是天地至语,仙佛之音。
    恍恍惚惚,再见东方旭日之下。七色彩芒,不知何时,如轮扩散。一座不大的海岛,似乎凭空而出。
    可是,阿木的神识覆盖万里,日升之前,绝对没有这处小岛。
    整个天地,都因之变了模样。整个苦海,都更加灵动而有了生机。
    那小岛,七色彩芒环绕,佛气氤氲。虽然小大不过十数里,可是其上菩提树,婆娑舞动,枝叶轻摇。
    那似乎是另外一个世界。
    菩提岛!阿木心中一震。
    时间!两个字,骤然闪过脑海。
    七七四十九天,可见菩提岛。阿木终于明白,那指的是时间,而不是空间吗?
    茫茫苦海,多半无尽。
    可是,也许无论是谁,无论是你什么速度、无论你是仙凡,只要一路东行,能在茫茫苦海上,熬过七七四十九个日夜,那么便可见仙岛。
    这是奇妙的时空,和速度无关。或者说,心诚者,便可见岛。阿木深吸一口气,三界奇妙,一切无端。
    此时,那佛歌回荡。天地间,如同千佛万佛诵唱。
    阿木眼中神光聚拢,可看破一切幻象。同时,荒魂兽四蹄轻踏,便已在那小岛近前。
    阿木终于看见,离那小岛的不远处,苦海上,一叶古木扁舟漂泊。
    古木小船上,一个灰衣中年男子,端坐船上,形容慈悲,神色安详。那男子,眉心处,隐隐一点莲印,貌似一个居士。
    其手持一卷经文,那回荡天地间的佛歌,便是出自其口。
    一岛一船,一人一卷。
    那个灰衣男子,便那样自由自在地高唱梵歌。苦海波浪,小船却不动。天地间,一切似乎都不在其眼中。
    灰衣居士,压根就没有看向阿木。
    阿木看着那个灰衣男子,眼中闪过一抹冷色。
    因为,那个灰衣男子,竟然是原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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