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仲喜道:“他在哪里,快带我去见。”
    清徽道:“现在道舍客厅相候,方公子请随贫道来。”对于方仲,清徽道人已闻其名,自然态度恭敬的很。
    “有劳道长。”方仲向普玄等人告辞,然后去见陈御风。
    持宝道人见方仲一走,他也转身想出殿而去,普玄唤道:“师弟,你我才刚一见面,就急着离去做什么?”
    持宝道人堆笑道:“茅山如今事务繁忙,我不得不四处张罗。”
    普玄摇头道:“不必了,师弟苦了这么些年,又何必还亲力亲为,为兄一回茅山,便把如今茅山之上的大小事务都分派了一遍。这些事自然有负责之人前去处置,就不劳师弟了。”
    持宝道人挂在脸上的笑容再也装不下去,怒道:“二师兄,你这是何意?”
    普玄亦怒道:“师弟自己做过的事,难道还要我在方仲面前抖落出来么?你如此作为,才叫让人痛心。”
    定观劝道:“都消消气,老四一时想岔了也是有的,此事就这么算了。”
    普玄道:“若非看在方公子求情的份上,定不轻饶了他,居然暗藏祸心,敢杀师兄!”
    持宝道人怒道:“我没这么做,只是想让那二人拘禁师兄,留一个传位于我持宝的口信下来。茅山如今有大好的前程,难道不都是小弟的功劳?二位师兄是吃了许多苦,可又为茅山做过了什么呢。”
    普玄道:“如非方仲,你有屁个本事把茅山弄成如今这模样。而方仲肯为你出力,还不是因为你师兄人情的缘故。”
    持宝道人怒道:“好,是小弟无能,什么都不是我做的,就你二师兄能干,你非说我要杀兄,我无话可说,你如今做了茅山掌门,无非是想除了我这个有威胁你位子的师弟,要杀要刮,随你的便。”
    定观夹在二人中间,摆手道:“自家师兄弟,何必越说越响,被外人听到了可不丢脸么。”
    普玄道:“他做得,我便说的。”
    持宝道人扭头便走,临走时道:“信不信由你。”
    定观招手唤道:“师弟,师弟……”
    持宝道人出了天元殿,到一处高坡之上,扭头看着如今茅山热火朝天的场景,和原来相比截然不同,而自己却大权旁落,忍不住落下泪来。二师兄普玄为人油滑聪明,的确非常人能比,能够继承茅山之位的,在剩下的三人之中也只有普玄有此本事,虽然料到,却还是没有想到普玄有这么大的能耐,一回山就夺取了大权。持宝道人伤心之余又觉得奇怪,普玄得此位置实在是太顺利了有些,要知如今茅山之上起码有一多半的人只认识他持宝,而不认识他普玄。
    一个小道童恰好从旁边经过,见到持宝站在那里落泪,连忙躬身道:“师叔,你怎么了?”
    持宝道人一看,见是青安,那是真德生前所收的最小的一个弟子,原本是孤儿,真德下山后捡来的,留在茅山一向都做些扫地烧水的事。持宝道人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说道:“青安,你过来,在师叔和方公子不在山上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青安答应一声,说道:“二师叔、三师叔回来的时候,刚到山门,就被两位师兄拦住索贿,索贿不成还动手伤人,青宇师兄更是为保护二师叔周全而丧命了……”青安把普玄回山之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他只道是茅山门内因为多收了弟子的缘故,混进来一两个居心不良之人,而普玄不欲张大其事,替持宝道人隐瞒了其实那二人是受指使之事。
    持宝变色道:“青宇死了?”
    青安面露悲色道:“是的,师兄前日还和我说入了茅山终于不虚此生,没想到昨日便亡故了。”
    持宝道人怒道:“那两个伤人的孽徒呢?”
    “其中一个伤重已经死了,还有一个活着的被关在了新建万福宫后面的石室之中。”
    持宝道人往万福宫而去,青安在后面追着道:“二师叔说不让人见那位师兄的,还是不要去吧。”持宝道人根本不听,不久便到了万福宫旁边。此宫殿健在九霄宫的左侧,地点是莫雩所选,背后靠着一睹石壁,取义藏风聚水。因周围地方有限,修建了一些道舍和偏殿之后,又在这石壁之上开凿了几间石室。
    石室前一个人也没有,黑洞洞的室门用粗大的木栏所建,因修建的匆忙,上面都是毛刺,有些粗糙,连漆水都未上。持宝道人回头道:“怎么无人看守?”
    青安道:“现在人手紧缺的很,二师叔回来后的第一天,便把几个素有劣迹的师兄给赶走了,那就更无几个闲人,且被关在这里的师兄也是受了伤的,就算无人看管也逃不出去。”
    持宝道人道:“你可知他被关在何处?”
    青安一指随着右方一间石室道:“那师兄就被关在这里,我来送过一次吃的。”
    持宝道人骂道:“这种东西还送吃的给他,死了倒好。”他来到那间石室向里一看,隔着门栏果真有一人躺在茅草之上,里面有些昏暗,依旧可见那人的道袍之上有着血迹。持宝道人轻轻拍了拍门栏,那里面的身影动了动,随后窸窸窣窣之声响起,人影挣扎着站起,往门口走来。
    “师……师父,你回来了,快来救弟子出去。”里面之人看清站在门口的是持宝道人,连忙欣喜的说道。
    持宝道人没好气道:“救你?”
    “弟子可是听你的吩咐做事,现如今身陷囹圄,师父岂能不伸手相救。况且这茅山都在师父掌控之中,放弟子出来,还不是你的一句话么。”
    听到那弟子这样一说,持宝道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废物,若非你们如此无用,岂会害得我担此不义之名,如今茅山都掌握在我师兄手中,都是拜你们所赐。再者贫道只是让你们把人拘禁,谁让你们杀人了,青宇之死你们难辞其咎,休想我来救你。”
    里面的那人一听,哀怜之色一转,怒道:“我好心投靠于你,不嫌弃你那可怜修为,自降身份拜你为师,你却还抱怨我们的不是,早知如此,就不来茅山了。”
    持宝道人见他语气不对,更是生气,说道:“那你贪图什么才来茅山的?”
    “自然是大好的前途了,没有名利相佐,谁来拜你这糟老头子为师。”
    “你……你……放肆。”持宝道人气得胡子直抖,骂道:“好一个名利,反正贫道前途已绝,便不想仰仗于我,你就一辈子关在这石室之中吧。”
    “关我一辈子,呵呵,只怕有人会放我初来的。”
    持宝道人道:“谁会放你?”
    那弟子轻声道:“当然是让我动手杀人之人!”声音虽轻,但落在持宝道人耳中有如雷鸣,他一下扑倒那门栏之上,喝问道:“杀人之事是另有人指使你这么做的?他是谁,快告诉为师。”
    “你现在又要我这个徒弟了么,想要我告诉你不难,那就马上放我出来!”
    “你快告诉我是谁指使你做的,贫道自然会放你。”
    “呸,你当我是三岁孩儿,我若说了,才真是一辈子被关在这里再难翻身。只要你放了我,这茅山我也不能再留,走之前当然会告诉于你。”
    持宝道人想了片刻,向青安道:“把钥匙拿来。”
    青安惊道:“师叔,这人不能放,若被二师叔知道了,定会责罚。”
    持宝道人见青安不肯,他也知此事让青安去做有些勉为其难,索性从腰间拔出长剑,冲着拴住门栏的铁索砍去。他原本也是使用木剑,但一直和方仲走来走去,灭太乙和烂柯山,总是拿一柄木剑能济得甚事,故此已经换了一柄锋利的精钢宝剑。此剑还是从烂柯山得来的,一声轻响之后,并不粗壮的铁链应声断作两截。
    持宝道人缓缓推开门栏,面色阴沉道:“贫道已把门开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是谁让你这么做的了吧。”
    阴暗处那名弟子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因为伤重未愈的缘故,他的面色苍白,走了几步路便靠在门框之上不停喘气。持宝道人不耐烦的又问了一声,那人冷笑道:“你老人家急什么,你看我如今这个样子,一条命十层之中已去了九层,别我刚把话说完,你就过河拆桥,要了我的小命。”
    持宝道人怒道:“别把贫道想得如此无耻。”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谁也别说谁,等我下了山,再把此事告知于你不迟。”
    “岂有此理,等真送你下山,又要寻其他的因头推脱,贫道反正落实了这个罪责,你告知我也好,不告知我也好,都是洗刷不脱了的,不如先杀你出气。”持宝道人提起剑来,冲着那人的胸膛就刺。那人没有想到这持宝道人也有这倔脾气,忙道:“慢着,我说便是。”
    持宝道人伸剑指着那人道:“快说。”
    “你需发誓待我说了之后不会杀我。”
    “好,贫道对天发誓,有违此誓必遭利剑穿心之厄。”
    那人喘了一口气道:“其实我来茅山根本就是受命而来的,那命我前来之人便是……”他靠在门框之上刚要说出接下来的话时,忽然睁大双眼,望着持宝道人身后。
    持宝道人心道身后不是站着青安么,又有什么好惊奇的,他刚想回头看时,一股大力袭来,正好撞到他持剑的右手之上,长剑向前一伸,顿时刺入那人的胸口。那人本就伤势很重,根本无法躲闪,眼睁睁看着长剑锋利的锋芒刮破胸膛,鲜血瞬间迸发,他伸手点指持宝道人身后,喉结颤动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僵持了片刻,直挺挺向后倒了下去。
    持宝道人惊道:“是谁!?”
    他抓着滴血的长剑回身一看,只见一个蒙面之人正冷冷的看着自己,在他身旁,那青安的喉咙正被他用一只手死死掐住,身子提起,憋得面色发紫,手足乱颤,随时都会毙命。持宝道人惊怒道:“快放开了他!”
    “道长何必在乎这样一个小道士的生死,需知做大事之人不能有妇人之仁,道长是有抱负的人,当知在下所言不虚。”来者声音沙哑,更兼面目被黑巾围住,只露出一只眼睛,那眼中狡黠之色闪烁,一见便知不是个善类。
    持宝道人道:“这和青安有何关系,阁下有事便说,莫拿无辜之人的小命作陪。”
    蒙面者道:“当然有关了,若今日我与你所说之事被这小道士听了去,道长这茅山掌门之位可就再没指望,我杀刚才那人也是为了道长好,如今再杀这小道士,也是为了道长好。”
    “胡说,杀人岂是为了我好?贫道拼着一死,大声叫嚷,这茅山之上如今能人众多,定拿住了你抵命。”
    “哈哈哈,你是说那方仲还是那鹞鹰王,在下的确不是他们的对手,但要想抓我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反倒是道长也跟着丧命,实在得不偿失。”
    持宝道人见青安已两眼翻白,再过片刻定然毙命,只得压抑了声音道:“你到底想怎样?”
    “在下华阳门弟子武连风,受师名特意来见道长,是想给道长一个大好前途而已。这茅山如今能够位列洞天福地之中,乃是我华阳门岳掌教开恩所赠,既然能让茅山成为一介福地,自然也能让谁来做这执掌福地之人。”
    持宝道人立刻明白了过来,看着那已死在石室之中的弟子道:“他便是受你华阳门指使,偷偷混入我茅山,借机杀我师兄的么?”
    武连风冷冷道:“你把旁人当师兄,旁人却不一定把你当师弟,持宝道长难道忘了这茅山是在谁的手中,才有今日这么大的规模,如果道长是茅山掌门的话,再加上我华阳门的自持,不要说只是小小福地,便是跻身三十六洞天之中,亦不是没有指望。”
    “华阳门想自持贫道?”
    武连风阴测测道:“正是,不过有所获就要有所出,只要道长依旧留在方仲身旁,把他所有的事告知于我,在下敢保证,不久之后,你便是茅山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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