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自古便是灵气充沛之地,其多高人隐士,居深山峡谷,不问世事。按大阴阳术的说法,其中暗藏龙脉,乃龙气汇聚之地,故而多生左右天下大势之人。如此一个利于开宗立派的修行圣地,却没有在道家‘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中占有一席之地,本身便是一个十分奇怪的地方。对于凡人来说,或许不在意,但在那些修行之士心中,这自然是有原因的。
    终南山虽未入洞天福地之列,却早已胜过洞天福地许多,所有名门大派都不来染指,便是因为里面有一个地虽隐匿但名声响亮的宗派:慈航静斋。
    方仲一行离了慈云寺,便往终南山而来。按照约定,方仲要把仓堂主骨灰送还给少堂主赢奎。只是赢奎等从龙湖出发顺水路而来终南山,方仲却是陆路,水路虽慢,但比方仲多行了十来日,若赢奎此行顺利,应该已到仓堂主所说的终南山帝踏峰,并在山下安下营盘来。
    慈云寺至终南山并不算远,方仲一人一兽当可在一日一夜间赶到,只是多了鹞鹰王、司空谅、小兰三人,便拖慢了速度。后三人必要一辆马车代步,才可勉强跟上方仲脚步。
    三日之后,方仲翘首仰望眼前连绵不绝的群山,蹙眉道:“终南山并非止有山峰一座,谁知那帝踏峰在何处?”
    鹞鹰王道:“既然那帝踏峰是慈航静斋隐匿之处,必然不同凡响,一般山峦不会是她山门所在。我们不妨寻人问问,越是人迹罕至、风景秀至之山,就越有可能是高人隐匿之地。”
    方仲点头道:“鹰王前辈说得对,只是终南山地广人稀,想寻一熟悉山中路径之人亦不可得。”
    恰巧远处山路上有一人肩挑两捆干柴,头戴破斗笠,不缓不急地往山下行去,当是砍完柴之后挑去集市换几文钱生活的樵夫。鹞鹰王道:“砍柴的樵夫熟悉周边山峦,不妨问一问他。”方仲忙一纵座下狰狞兽,此兽如一阵风般向那远处的樵子奔去。
    那樵子初时不觉,等听得后面风响,回过头来一看,见到一只穷凶极恶的恶兽,顿时吓得把肩头上柴火一丢,撒腿便跑。方仲叫道:“这位大哥不要怕,在下问个路。”
    那樵子听有人叫,这才回过头来看一眼,见那不知名野兽背上坐着一个年轻后生,心中略定,停下脚步道:“我说这里哪来的大虫,原来是你家养的。”
    方仲道:“吓着了大哥莫怪,大哥在此地砍柴,定知这山中情况了。”
    樵子道:“你要问什么?”
    方仲道:“不知大哥可知这终南山帝踏峰在何处?”
    “帝踏峰?”那樵子歪了头看着骑在狰狞兽上的方仲,好一会儿才道:“地塌峰未听说过,但是地塌山倒是有一处。”
    方仲道:“在下只想问帝踏峰,不问地塌山和其他的所在。既然大哥不知,我再问旁人去。”方仲正要调转狰狞兽回去,那樵子笑道:“我自小便生长与此,这周围地方没有我不知的,打从爷爷那辈起,我便没听说有个帝踏峰,只有个地塌山和你说的有点相像。小哥不想听,那我也懒得再说。”
    方仲勒住兽缰,有些好奇地问道:“帝踏峰和地塌山明明不同,何以相像了?”
    那樵子反问道:“地(帝)塌(踏)峰和地塌山明明差不多,怎么不像。山和峰都是一个意思,别说我砍柴的没学问,这一点道道还是知道的。”
    方仲恍然道:“原来是老哥听错了,我说的不是地塌峰,乃是帝王的帝,踏足的踏,连起来便是‘帝踏峰’三个字。”
    樵子道:“那就恕我不知了,公子还是自个儿慢慢去找,时候不早,我还要挑柴回去侍奉老娘。”那樵子重新捡了扁担,挑柴欲走。
    方仲低头一想,那帝踏峰和地塌山确实很像,只是前者听上去霸气一些,而后者比较俗气,会不会是那慈航静斋的人嫌后者名称太土,而故意用前者来称呼呢?有了这个想法,方仲便也对这地塌山起了兴趣,再者知道个去处总好过一点眉目也没有。方仲向那樵子一抱拳道:“是在下孤陋寡闻,也许是我搞错了,不知大哥可否说一说,你口中的地塌山是怎么回事?”
    樵子道:“这地塌山,顾名思义,自然是地塌之后才有的山峰。听我爷爷说,这以前终南山没有这个所在,在那地方只是一条连绵山峰,只是那山峰有些奇特,状如盘龙,蜿蜒曲折,横卧在群山峻岭之中。有人说,那是真龙骸骨所化,从天而落,死后化为山峰。也不知过了多少年,这真龙骸骨居然又活转了来,重新化为一条龙,从这群山峻岭中飞天而起,消失的无影无踪。真龙飞升的那一刻,山崩地裂,它原本的所在便塌陷出来了许多深涧,深涧深不可测,常有凶猛野兽出没,常人到那里去,简直九死一生。”
    方仲道:“这地方便是大哥口中的地塌山?”
    樵子道:“组成山峰的真龙都飞走了,自然要塌陷一大块了,故而地塌山由此得名。”
    方仲笑道:“原来如此,不知大哥可知那地塌山有何庙宇没有,即便庙宇未见,有无什么人常在那里出没?”
    樵子道:“那里只有孤魂野鬼才去,如我是肯定不去的,听闻那里迷雾重重、道路曲折,根本无法辨明路径,进去后那还出的来?”
    方仲又问了几句,那樵子除了说了这个不知真假的传说之外,便再也讲不出任何有眉目的东西来,就是那地塌山中人物,也更多的是鬼怪神灵的胡诌之言。方仲道:“多谢大哥相告。”
    方仲辞别那樵子,回到众人跟前,向鹞鹰王道:“那樵子说不曾听得有帝踏峰之名,但却有个地塌山,还说了一大堆关于此山不知真假的来历。我想反正不知那帝踏峰在何处,就去看一看也无妨。”
    鹞鹰王道:“地塌山?帝踏峰?嘿嘿,果真有点奇妙。”
    一直沉默不言的小兰忽道:“慈航静斋享盛名已久,难道连山门都不让人登,如此曲高寡合,她又怎么能在这纷乱天下立足?”
    鹞鹰王道:“只要有本领,姿态高一些,旁人也能看得下去。慈航静斋若如同一般宗门一样,与世俗打成一片,只怕反而无今日之威名了。不过听闻这慈航静斋也非什么人都不可入,如被邀请上山,还是可以登山门而进的。”
    小兰道:“她慈航静斋都是女子,又能邀请些什么人?”
    鹞鹰王道:“自然不会是平常之人,能够获得邀请的,都是在这天下间威名素着者,一翻手,便可让天下变色,只有这样的人,方有资格登山门而上。”
    小兰冷笑道:“慈航静斋好大的架子。鹰王老爷子也算威名素着,可有资格登山而上?”
    鹞鹰王摇头道:“如老夫者天下不知有多少,岂能轮得到我。能够入慈航静斋山门的,也就那慈云寺的通证大师和两三位神僧有此资格,或许那昆仑派的悬天真人也去过,大抵都是这名门大派的掌门宗主,才有那机会进去一观。”
    小兰道:“听鹰王所言,慈航静斋也不过是趋炎附势之徒罢了,如不是,何以不请些无门无派、势单力孤之人上山,就只是昆仑派与慈云寺的掌门才有资格。”
    鹞鹰王道:“这个可是小兰姑娘你说错了,能进慈航静斋山门的,除了这些威名素着之人,也有默默无闻者,甚至于和其素有嫌隙之敌,得其邀请,一样可登山门而上。特别是后者,能和慈航静斋为敌,并能获其邀请上山,本就荣宠无比。这天下间,谁不把获得慈航静斋邀请上山,当做一件扬名立万之事。不但登山者荣耀一时,也显慈航静斋气量大度,不以敌我为界。”
    小兰奇道:“慈航静斋连敌人亦请?这倒出乎小女子意料之外。”
    鹞鹰王道:“老夫初时听闻此事也奇怪不已,旁人说那慈航静斋以‘渡’字为己任,渡人渡事渡天下间不可渡之事,渡天下不可渡之人,奸邪者可渡、迷茫者可渡、穷凶极恶者亦可渡,但凡能够让旁人收敛其心,安天下大势之人,都在其可渡之内。”
    方仲等听了此言,越发觉得那慈航静斋果然奇特,方仲道:“慈航静斋请敌人上山,莫非也算是渡人的一种?”
    鹞鹰王道:“渡之可渡,非止一方。只老夫所知道的,其渡人之法千奇百怪,为了渡人归善,就算以身伺法、杀身成仁亦不足惜。想当年离教主雄心万丈之时,便曾遇到过慈航静斋之人前来引渡,只是此事颇为机密,老夫只听得一言半语,详细之事却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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