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方仲刚打坐完毕,房门便被推开,小兰笑吟吟的走了进来。小兰道:“仲哥哥,你看我比昨日有什么不同?”方仲转首一瞧,发觉小兰一颦一笑间艳丽不可方物,头上更是插着一支新镶嵌的珍珠发钗,珍珠便是昨日侯鑫用来做赌注的那颗。
    方仲笑道:“郑门主好慷慨,居然这么快便把珍珠打造成一根发钗送了给你。”
    小兰道:“也不全是郑门主所赠,那珍珠固然是他给的,但却是江观主附赠的金珠银线,侯岛主亲自巧手打造的。”
    方仲惊讶道:“原来还是集众人之力所成,真个难得,此物弥足珍贵。”
    小兰笑道:“是呀,他们三个尚且如此慷慨,仲哥哥却一点心意也无,说来岂不让人寒心。”
    方仲挠头道:“这个……我又能做什么?”
    小兰道:“也不需你为我做什么,只是有事别再瞒着小兰,把小兰当作外人便是。”
    方仲道:“我何时把你当着外人了?”
    小兰不悦道:“怎么没有?当初你不告而别,跟着那臭道人离开,难道不是把小兰当作外人?你只想着把我托付给红姨,与离小姐一起时,也是瞒着我做事,又何曾告诉过我了。”
    方仲听她说起当年之事,歉然道:“那是我的不对,离开之时确实匆忙了些。不过……”
    小兰打断方仲的话,有些蛮不讲理地道:“不过什么,这分明是你欠我的,以后还需还我。”
    方仲见她不依不饶,不忍拂其意,笑着道:“算啦,不和你争,算仲哥哥欠了你的。”
    小兰这才转嗔为喜。方仲略显神秘的道:“我与你在城中走一走。”把羊脂葫芦带上之后,二人也不惊动旁人,出大门,在这洛水城中由北至南的一点点勘察。
    城中的老住户早已死的死逃的逃,十室九空,年久失修之下一片破败,但是许多门首依然还有门匾存在。
    方仲逐一辨认,在城南一处宅院的门前停了下来。那宅院的大门歪斜,只在门首上用墨笔依稀写着两行笔力苍劲的字,乃是:方山之后,炎雷之子。风吹日晒,早已脱色。方仲上前轻轻一推,那大门腐朽多时,咣当一声的倒了下来,扬起无数灰尘。
    小兰掩鼻道:“这里是何处?”方仲淡淡道:“你定然料想不到,这里是我方氏祖宅。”
    小兰愕然道:“此地荒废已久,你又不曾来过,怎知道是这里?”
    方仲道:“我爹教书之时便曾说过此处,据闻这门上两行字还是我爷爷所书,原本是盼着有朝一日,家人回来时有个凭证,可谁能想这一离去,他们便再也不曾活着回来。”方仲叹了口气之后,迈步入内。
    这所宅院也无甚出奇之处,门窗都已破损,到处都是蛛网灰尘。
    方仲到了中堂一看,供桌歪倒,香炉却未跌坏,于是扶起来后把香炉摆正。见地上有半截残香,重新插入香炉之中,掌心火一点残香,顿时青烟袅袅,绕梁不绝。
    方仲默然良久,这才道:“我与你打扫一下,日后便住在此地。”
    晌午时分,郑元洪、侯鑫、江诚子看着方仲所画的这张图纸,纷纷摇头道:“这阴阳术虽然有效,毕竟功效一般,你弄这些东西简直是暴殄天物。摄取天地元气是不错,可是你要的东西都是珍惜之物,花如此力气造这几个不能打的小东西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还不如用来炼宝贝?当初在无量山时,那楼里楼外也不过全是木头所刻,朱砂画符,用完就废了。”
    方仲笑道:“我便是因此才要这可以随时取用的,而非用完就丢的寻常之物。江观主说此地有龙气,我倒要看看祭炼之后是不是能把龙气给拘出来。”
    江诚子道:“那是虚妄之言居多,如何信得?不过建几个镇压八方的旗子,贫道可以给你去做,那五面法镜就劳烦候岛主亲自祭炼,反正他的八卦镜就是自己炼的。郑门主却也不能什么事也不做,你的财力最是雄厚,这五金之物还需你出。”
    郑元洪一拍胸脯道:“没有问题,不管这东西有没有用,我都拿来给你。”
    方仲感激万分的道:“多谢三位鼎立相助,在下铭感五内!”
    方仲让三人联手所做的正是一套用来布置藏阴聚气的大阴阳术法阵,郭瑞当初在无量山督造高楼时便曾用过,只是随着高楼一起损毁了。方仲虽然得了他的十二方略,一直未曾使用,如今呆在洛水城中便想布置这个阵法。此法原本是固定不动的,但方仲经常居无定所,葫芦虽然带在身边,总不能每到一地便大张旗鼓的布下这八方定位五宅分镜之术,不但没这功夫去做,还耽搁时间,故此便想了一个法子,学张道陵的符印一般,把符阵炼化在法器之上,要用时便祭出来。只是这样一套东西方仲自己做不出来,便只能拜托这三个掌门人。
    祭炼这八面阵旗和五面法镜看似繁复,但这东西并未包含其他法阵,不是用来对敌伤人的,相对来说容易炼制,若是方仲想在这上面再叠加个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弄个五行八卦大阵,那侯鑫和江诚子就只有对天翻眼的份了,以他们的修为,一年半载都别想鼓捣出来。
    这阵旗和法镜上的符阵都是方仲自己用朱笔仔仔细细的描画,侯鑫和江诚子尚不知方仲对符法的造诣颇高,看他画完之后汗流浃背的样子,只道他伤重未愈,浑不知此符所含的法力要比旁人高出许多。
    江城子特意挑了个黄道吉日,与侯鑫二人开炼旗镜。
    十日之后,侯鑫首先从炼宝室出来,他祭炼的五面法镜原本有磨盘般大,是以紫铜打造,磨得锃亮,背面书符,正面写龙、砂、穴、水、风五字,不过炼化之后已缩至茶碗大小,五面法镜各有一个小环,栓在一起成梅花排列,精光耀眼,一看便不是凡品。
    江诚子却足足待满了二十一日,这才面容憔悴的带着八面紫金小旗出来。这小旗分用数种材料所铸,以对应五行属性,最后才用紫金镶的边,分别画着乾、坤、艮、兑、坎、离、震、巽八卦。原来他本以为这八面阵旗废不了多少功夫,谁曾想那旗上的符阵是方仲所书,当时灌注的法力已十分了得,真火炼化时便艰难无比,江诚子苦心沥血才总算把这八面旗子炼成收放自如,但心下已是懊悔不已,觉得方仲的主意实在太臭,费了如许功夫,炼了几个没用的废物出来。
    江诚子把小旗祭炼完后便去交给方仲,方仲拿到之后见江诚子一脸憔悴,知道他炼此物也颇费功夫,连说抱歉,把卜夷所赠的回元丹拿出来十颗,分赠江诚子与侯鑫二人。卜夷散人是炼丹的大行家,这些丹药落在别人手中不识货,但侯鑫与江诚子都是一门之主,见之大喜,忙忙的收了,反把郑元洪眼馋的紧。
    旗镜合在一起,紫光闪烁,郑元洪道:“虽然这东西炼成了,也不知有多大用处,何不现在就使出来看看。”
    方仲并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祭炼此阵的真实用意,毕竟这鬼道之事在他们眼中还是近于邪法,只是道:“江观主如此操劳,还是早一点回去恢复元气的好。”
    江诚子点首道:“这东西确实不好炼,贫道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炼成如此模样,我估计这东西要比在无量山所布的法阵厉害的多,若是摆放起来,贫道在其中打坐练气,或许不比在玉笥观灵气充盈之地差。”
    郑元洪大感兴趣的道:“这小小一套东西就能把凡地变成洞天福地般存在,若是修行之士人手一件,我等还贪恋山门洞府作甚,大可移到闹市之中去。有句话不是说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么,我也去做一回隐士高人。”
    侯鑫笑道:“郑门主若是不想要白石山,便让了给我,反正总在海外待着也甚是无趣,多一个落脚地也不错。”
    江诚子摇头道:“天地灵气那也是时有穷尽的,这套镜旗也不过摄取一地之气,若是一直使用,其地灵气枯竭,便不好使了,需另寻一地换过,你当是永无止尽的么。我等能有洞天福地坐镇,那是天地造化,灵气自生,全天下也不过数百处,岂是这阴阳术摄来的可比。”
    方仲点头道:“江观主所言不错,就算是灵池灵泉,汲取的灵气过大,也会入不敷出变得不那么灵了。”方仲想起卧虎庄那处的灵泉,别看当时灵气充盈,被他一通澡洗完,也就去了七七八八,可见并不是可以肆意索取的。不过方仲其意不是为此,而是此阵法所说的点**、这个藏阴聚气之地。
    到了晚间无人时候,方仲重回那间祖宅,此宅在侯鑫与江诚子炼宝的时候已经被方仲重新打扫过了,而方仲所选的点**就是此处。方仲站在高处仔细打量之后,取出这八面小旗,法力一催,小旗迎风便长,足有一人来高,随即往空一抛,化做八道紫光分落城中各处。又取出五面铜镜,按刚才所布的小旗方位,穴字位选在脚下,其余四镜布置四方,转眼五面铜镜也化作五道金光消失于前后左右。方仲刚下了屋顶,就觉得脚下隐隐一震,一股阴寒之气已从地上蔓延开来。
    方仲心下大喜,忙返回屋内,取出羊脂葫芦,揭开槐木塞子,但见滚滚阴风之中,两道身影漂泊而出……
    第二日一早,方仲收了镜旗,其地阴气自消,这才出门去和马友德等人相会。
    自方仲和三门之人来此已有二十多日,一直关心外面之事,可惜并无什么消息传来,就连无量山失利如此重大的事也并未传递过来,若不是消息蔽塞便是有人故意隐瞒消息。到了大堂,方仲进门一看,三位掌门和那少女麻姑已经在了,就连小兰也坐在那少女身侧。
    方仲道:“江观主无事了么?”
    江诚子微笑道:“服了你的丹药之后果然恢复的极快,如今神清气爽,吹口气便把郑门主的犀牛给刮跑了。”
    郑元洪笑骂:“你这老家伙旁的本事没有,脸皮跟我的犀牛有得一比。”
    方仲笑道:“江观主无事便好,否则倒让晚辈良心难安。”
    江诚子连忙摆手道:“无妨无妨,方道友快别以晚辈自居,我等平辈论交而已,同道之间一点小忙又算得什么。”客气一番后,江诚子道:“原本贫道是不想这么早来的,不过麻姑派人来请,说是洛水城来了几个和尚,甚是奇特,也不知是什么来路,这才把我们叫来,商议一下是否去看一看。”
    方仲奇道:“和尚路经此地也是十分平常之事,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少女麻姑轻声道:“这些和尚与旁人不同,居然不戒荤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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