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并不快,只是剑刃上却泛着淡淡的青光。
    董秀才在石壁之前站了很久,似是对自己并不报以信心。
    人读书读多了有一个好处,那便是认识,常言说,秀才不出门却知天下事便是这个道理。
    可是一个人一旦认识多了,伴随而来的便是不自信,只因为只有眼界开阔的人才明白自己到底有哪里不足。
    这也许就是谦虚。
    良久,董秀才长出了一口气,剑刃在那一瞬间发出清鸣之声,就见此时的董秀才仿佛进入一种化神的境界,一种全然忘我的境界,仿佛这世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每个人都经历过这样的一个境界,读书的时候,学剑的时候,做工的时候,这种忘我的境界不光能够使人事半功倍,还能让人忘却心中的杂念。
    青光乍现,宝剑入鞘。
    董秀才又恢复原本的样子。
    石壁亦如初。
    是楼兰估计错误,还是刚才那一剑根本就没有划开这厚重的隔世之石。
    没有人知道,董秀才只是一脸轻松地看着我,然后他冲着我笑了笑。
    紧接着传来一阵仿佛骨头碎裂的声音,偌大的隔世之石竟丝丝断裂。
    “认识你这么久,我还是头一次这么威风!”董秀才脸上满是骄傲的神情。
    “狗屎运!”
    我走过去,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穿过废墟进入内室。
    祭宫之大真的让人难以想象,就算是流星在这里穿过恐怕也无法照清楚它的全貌,黑暗幽深绵长,就像是安静地湖水将我们包裹。
    幽冥剑柔和的光芒缓缓亮起,似乎是在低吟哭泣自己许久未见的老友。
    只是在这黑暗之中却没有回应。
    我们走了没多久,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火光一点点亮起,渐渐地连城一条线。
    两条巨大的铁索出现在我们的身前,宛若虬龙,黑色的身体在空中漂浮着,不知道锁在什么地方。
    而铁索的中间仿佛是一个座高耸入云的石山,在灰蒙蒙间看不清楚什么样子。
    “陛下,这便是太阿!”楼兰指着那高耸入云的山体,唏嘘道。
    “太阿?”我仰着头,纵然看不清面前这座石山的样子,可是大小总是能够判别的,这若是一把剑怎么拿得过来。
    “你他娘的没有骗我吧!”
    “属下不敢,这的的确确是太阿剑!”
    “若是太阿剑,为何如此巨大?”
    楼兰顿了顿,沉声道:“所谓剑,不过是世人用来杀戮的一种武器,既然是武器,只要能够杀人又何必去在乎它到底长成什么样子。”
    “如果杀人的武器就应该是一种固定的模样,那么又怎会出现刀,枪,棍,斧……”
    “所以,这就是太阿?”话虽然是楼兰这么说,可我还是有些疑惑。
    “它的确是太阿,只是……”
    “只是如何?”
    “只是,它已经没有气!”
    “气?”
    “正是!”
    “没有气的剑,岂非以不再是剑!”董秀才幽幽道。
    这个道理我自然明白,“气”其实是一种很玄的事,那就像是一个人的冲劲,人若是一直有一股冲劲,那么就算是做一些很艰难的事也有了一定的胜算。
    可是人的冲劲却不是常有的,一开始的时候有,面临绝境的时候有,可是一旦人的信心被挫败之后,这股劲很可能也会随着消失。
    剑也一样。
    太阿从诞生的那一天起就饮血无数,号令天下,可是如今已被囚禁千年。
    所以它的气已竭。
    浓稠的黑暗之中竟传来了一阵淡淡的鲜血的味道。
    微风呼呼,吹着我的脸颊,可我却感受不到微风的轻柔,相反却锋利如刀。
    他来了。
    他一定会来,只是我没有想到他回来的这么快。
    一道血影此刻正坐在太阿剑之上,山巅的风吹拂着他的衣襟,吹散了他身上浓厚的血气。
    僵纵横!
    “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仰视别人。”我看着山上那个模糊的身影,声音并不大,可我知道他一定能够听得见。
    “我知道!”
    “可是,你依旧站得那么高。”
    “只因为,我觉得比你更适合站在这个位置。”
    “你想取代我?”
    “现在的你,的确应该被我取代。”
    “所以,太阿你也想要拿走。”
    “这本就不是属于你的东西,你也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人。”
    “我的确不是。”
    “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想是。”
    “哦?”
    “我等了你七世,七世的轮回用了千年的时间,你应该明白一千年的时间会消耗很多东西,包括一个人的耐心与忠诚。”
    “也许你从来都没有对我忠诚,你只不过是把你的耐心消耗了。”
    “所以,我要代替你。”
    “只可惜,有些事情你还是不明白。”
    血气突然浓重,僵纵横已经跳下,站在我的身前。
    此时的他已经完全变了另一个样子,猩红的身体,额头上长着一对不算长的犄角,满脸的鳞片,就算是最恶的妖魔见到他也一定会收起自己的煞气,乖乖地躲在角落。
    “什么事,我不明白!”
    我无奈地笑了笑,沉声道:“我轮回了七世,七世的记忆都在我的脑海,每一世我都为了一件事执着,你可知道是什么?”
    “情!”这本应该是一个多情的字,可是在他嘴里却没有一丝波澜。
    “当年我纵横天下,江山血染,可是直到黄昏日落的时候我才明白,人这一生最为重要的事情并不是无穷无尽的生命,而是情。”
    僵纵横笑了,在那种恐怖的脸上露出的笑容自然也不会好看,我知道他为什么笑,因为他从始至终就没有明白什么是情,我这七世的轮回他都看在眼里,也许在他看来前几世我为情奔波只因为我还不是那个杀伐果断的人,而如今已历七世,他方明白,当年那个我在辞世的时候留下的遗憾并不是万世天命,而是对此一生无爱的失落与惋惜。
    “好一个情,若是当年我能够明白这一点,如今我早已成了这世上的主宰,何苦还要再等上千年。”僵纵横忽然变得冰冷无比,“既然你已无心,那就让我替你走完你该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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