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出现的这一瞬间,书房内便响起了悠扬的琴声。
    瑶琴在李秋水的手下就像是一个跳跃的舞者,动可以如同风中的杨柳,飘若如仙,静可以如同波涛下的顽岩,静谧千年。
    《昆吾清平》的确是千年来难得的曲谱,光是这刚响起琴声,便仿佛使得这狭小的书房春意盎然。
    红颜抬起手臂,琴声在她的耳边回荡,好似缠绕在她纤细的腰间。
    悠扬的洞箫声终于响起,错落在琴声的每一个缝隙之中,这互相弥补的声音飘荡在他们二人的心间,这是多少日日夜夜朝思暮想苦苦磨炼的成果。
    此刻,李秋水正沐浴在琴箫唱和的海洋之中,只是,在他眉心之中却有那么一丝丝微皱,那丝不能被人捕捉的,却又真真切切存在的皱起。
    一曲结束,《昆吾清平》的绝响终于又一次出现在人间。
    李秋水缓缓睁开眼,那双漆黑的眸子中却有淡淡的水雾,这本应该是一件极为快乐幸福的事,可为何他会黯然。
    “我知道,在你的心中仍有仇恨!”李秋水的声音虽然很平淡,可是他紧握的手指甲已经发白。
    红颜没有说话,抬起头无辜地看着李秋水。
    “我抚琴已有十几年,在音律上也略有小成,音律之所以能够传承千年,不光是有层出不穷的人前赴后继地去研究探索,也是因为音律可以寄托一个人的情感!”
    李秋水站起身,缓缓地走到红颜身边,“一个人能否完美地弹奏出一首曲子,就在于他能不能给这首曲子赋予感情。所以,这世上有很多人醉心音律,也有很多人因为音律流传千古,只因为每当有人奏曲时所产生的心境都会想起前人,这也是我喜欢音律的原因!”
    李秋水伸出手,将赠与红颜的洞箫握在手中,缓缓道:“我也许明白,为何你会进步如此得快了!”
    红颜依旧那样无辜地看着李秋水,脸上的表情好像不明白李秋水说的什么。
    “一个人心中一旦有了仇恨,那么仇恨便会激发他的潜力,纵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在被仇恨堵满心口的时候,也会迸发出无穷的力量!”李秋水正视着红颜的双眼,似乎已经将她隐藏的真相看破,“何况你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姑娘,也许,在你打算学习洞箫的那天便已经盘算好,目的就是为了接近我以换来接近我义兄荆无烟的机会!”
    红颜笑了笑,一张秀美的脸笑得灿烂无比。
    她笑,是因为李秋水所猜测的是杞人忧天胡思乱想,还是因为被李秋水说进了心里。
    “说真的,我刚开始接近你的时候确实有你说的这种想法,想利用你借机杀了荆无烟!”
    李秋水的心“咯噔”一声,他没有想过红颜会承认得如此彻底。
    他看着红颜的笑脸,不知道自己在听到这个肯定回答的时候到底是欣慰还是心痛。
    “可音律所能带给人的不光是欢乐与消愁,还能使人放下仇恨,这也是音律的伟大之处。”红颜重新在李秋水的手中将洞箫抽走,走到一旁,开始了新的一曲吹奏。
    李秋水呆呆地现在一旁,他不知道到底是耳朵欺骗了自己还是红颜骗了自己,他不想去面对,也不敢去面对。
    可是有些事,不能不去面对。
    深夜!
    深夜的夜色低沉昏暗,就像此刻李秋水的心一般,压抑而深沉。
    他抬起头看着这无星无月的天空,漫无目的的漫步,可是当他再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红颜的房前。
    身随心动,这是不是在他的潜意识中红颜已经牢牢地生在了他的心里。
    他看着早已熄了烛火房间,漆黑如墨的房间中仿佛有人影闪动。
    那影子时而轻灵,时而沉重,时而矫健如燕,时而渺如清风。
    而就在那影子静止的那一刻,漆黑的房间之中传来一曲微弱的洞箫之声,那声音虽然微弱,可在这静谧的夜里却是那样的清晰。
    昆吾清平!
    此刻,李秋水终于明白为何红颜在看到《昆吾清平》的时候会身体不适,也明白为何红颜会迫不及待地学习吹奏洞箫。
    原来侯三所在意的并没有错,这书简之中所记录的原来真的是绝世的剑法,不光是剑法,还是失传已久的天音剑!
    他虽然略懂剑术,可却并不精通,而红颜本是学剑之人,一眼便看透萧谱之中所刻录的剑法。
    李秋水深深地悔恨,他早应该明白《昆吾清平》中这“昆吾”二字便是剑的意思。
    红颜在研习萧谱之中所记录的剑术同时,洞箫的技艺也便随着提高,这本就是一件相伴相随的事,而此刻红颜已经能够吹奏《昆吾清平》的所有曲调,那么她的剑法也已经登峰造极!
    而她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亲手手刃自己的义兄荆无烟!
    李秋水发疯一般推开门,他一向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人,可如今却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理智。
    就在李秋水冲进红颜房间的一瞬间,一抹剑光划亮了这漆黑的夜,李秋水的脖子一凉,碧绿的洞箫贴在他的脖子上。
    李秋水惊愕地看着脖子一边的洞箫,他惊异红颜的剑术到底达到了什么地步,竟能将这碧绿青翠的洞箫化出明亮无比的剑光。
    “既然被你发现了,便没有留你在世上的道理,可是你救过我,我不会恩将仇报。”红颜收回洞箫,好似隐藏在黑暗之中。
    李秋水缓缓闭上眼,一动不动,“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一命赔一命!”
    黑暗的房间之中没有动静,良久,红颜终于开口,“你觉得我的剑术已经在荆无烟之上?”
    李秋水摇了摇头,道:“凭你刚才那剑虽然可以说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可是若是我义兄出手,洞箫所化的绝对不是明亮的剑光,而是一道幽光!”
    “幽光?”
    “你的剑光虽然明亮,看起来也凌厉无匹,不过是真气所至,可我义兄荆无烟的剑已经到了出神入化收放自如的地步!”李秋水知道自己现在所说的话已经无法吓退红颜,可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别的办法,“而杀人的剑光一定是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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