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他要跟人家好好商量,孰料这人一按洞口就飞身跳出去了。
    几秒钟后,我听到枪响和惨叫声。固然声音不像,我第一时间,还当是他陈教授被人开枪打中了。
    实际却是陈虞渊夺枪在手,打中了别人。
    他是连续开枪,固然我没曾看到他神挡杀神的模样,等我爬到井道口,发现除了他以外,几乎所有人都已经中枪了。
    然而是不见血的,陈虞渊知道我疑惑,看了我一眼道:电枪而已,不要人命。时间紧,你来帮我。
    他其实受了伤。不过疑似只是搏斗抢夺时造成的扭伤,因此走路一瘸一拐。
    我扶着他,他就向我压过来,力量整个倾下来,让我觉得他随时都可能倒下。我做他的拐杖,把他送到指定的位置:我们在其中一具“棺材”前停下来。
    陈虞渊从棺材当中抽出一面大方镜立起,双手并用在上面滑动。镜子上映照出许多彩色的图画,我注意到,它们都在一刻不停地变化。
    其中有一个,好像一个旋儿,当中却又有滴了一滴墨汁似的一团漆黑。
    这个黑洞在扩大。陈虞渊指着它,对我说:时空矩阵的能量正在膨胀、崩溃,说明更多错误的穿越发生了。
    我看着他,几乎急到要哭:我听不懂!对不起!
    他把面罩从我的脸上摘下来,信手拿它在我的后背上抹了一把。我感到背上疼得很,“哎呀”叫嚷了一声。
    他气喘吁吁,把面罩递给我看,我看到上面沾着几块红,才晓得原来我的背上疼成这样,是因为真的破了口子,那伤口还一直在冒着血。面罩上沾的血颜色都艳得很,可见得来新鲜。
    这陈老师问我:曹士越,你不疼吗?
    若在以前我想是受不得这份疼,现在血都没止住,我也不觉得这有什么。
    他也是不管不顾了,把面罩扔在地上,指着镜子对我说道:文笙没有成功穿越,这个黑洞还在扩大,能量都集中在这里。穿越是与“矩阵”借力,黑色的意思是,矩阵认为程序是错误的,要调动更多能量来弥补。文笙没有成功穿越……因为他想去的地方,是去不了的。
    我说:为什么?他应该只是想回到家人没有遭遇不测的时候,阻止他们死掉……这不过分!我也想!
    陈虞渊道:有一个假说,之前一直是基于推算的假说,现在,文笙的情况为它提供了重要的实证:“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我反问他:因为河水流走了吗?是河水会把人冲走吗?
    陈虞渊叹了口气,道:这是个比喻……那个假说的是驳斥平行宇宙说的,它认为时空有且仅有一个,人不能穿越到另一个自己存在着的时空,否则,不是产生平行宇宙,而是造就时间黑洞。
    我高叫起来:那笙哥现在在黑洞里?!
    陈虞渊道:他现在在的地方,就是你错用故障机去过的地方……在时空折叠的夹缝里!但是这一次能量爆发的数值前所未见,如果没有办法shutdown穿越程序,他永远都出不来!
    想起那种粘稠、浓黑、近乎于“无”的黑暗,我连双唇都开始发抖,我想咬住嘴唇,又难以自控,只能任由它们反复磕在牙刃上。
    永远是什么意思?我问他。
    陈虞渊合上镜子:就是我不会让它发生的意思。我们走,我们去停止这件事。
    第123章金乌不解今古恨,爝火烧尽扶桑枝
    三十二、
    陈虞渊带我走“快速通道”,抵达矩阵所在的位置。
    据他说这趟旅程只花了数十秒。时隔……我想是有一千来年,我终于又来到栈桥上,俯瞰那沉默的、煌煌的井中太阳。
    栈桥没有变化,“太阳”——“时间矩阵”,乍看也似古今同貌。我心里想,只有我不再是上次看到它的我了……
    陈虞渊可没有我的感慨心肠。我们出发前,他在机房里东翻西找,找到三个旧的穿越定位器,他连参数都没有看,就拿了两个给我,留一个他自己攥在手里。
    这个时候便拿出来,当着我面,他拧开那个小球,示意我也这样做。
    我问他:我们是要穿越去黑洞里找笙哥吗?
    陈虞渊道:他在的地方无法定位,谁都去不了。
    蓝色的光在他掌中闪烁着,他的白发纷乱,模样癫狂。我猜不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可他是我现在此时唯一能信任的人了,他的安排我是一定会遵循的。
    陈虞渊的双手搭在定位器上了。
    他的脸孔凑近我,用很稳定的声音,对我说道:曹士越,你听我说,你离开948年的时候,我们同时监测到两股互相作用的能量流,影响了你们彼此穿越弹射的落点坐标。虽然我不知道另一个人是谁,但是曹士越,你记着,如果文笙脱险,你们终于能够相见,你一定要把这件事完整地告诉他。找到那个人,就能关闭时间矩阵,让乱流的历史回到“闸门以内”。他不行,就把信息传递下去,直到有人能做到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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