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谢玄辰,而谢玄辰完全屏蔽,用已经绑好轻甲的手摸了摸慕明棠头发,柔声说:“我很快回来,不要担心。”
    慕明棠听到他要去追耶律机,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她看其他人的情况就知道如今很着急,谢玄辰没有时间耽误。她只能强忍着担心,说:“不许受伤,我等你回来。”
    谢玄辰看着她轻轻一笑:“好。”
    说完后,众人就纷纷上马,出发之意明显。谢玄辰却不动,对慕明棠说:“你先回去,我走了你一个人待着不安全。”
    他颇有一种慕明棠不回去他就不动的架势,正好此时徐五娘等人找过来了,谢玄辰亲眼看到慕明棠进门,才翻身上马,朝已经催促了好几次的队伍追去。
    徐五娘一出来就看到这一幕,她啧了一声,说:“王妃和王爷感情真好,像新婚夫妻一样。我们家那个死鬼也跟着走了,结果来给我说一声都没空。”
    慕明棠时常被打趣,都习惯了。她轻轻呼了口气,说:“他想一出是一出,我实在不放心他。”
    徐五娘听得牙酸,故意笑道:“呦,你们少年夫妻都快黏成一个人了,分开一天都不成。现在还只有你们两人,等以后有了孩子,可怎么办?”
    慕明棠听着就红了脸:“并不是那样。”
    徐五娘从小舞刀弄枪,性子大大咧咧,说话也荤素不忌。她凑近了,悄悄问:“你们成婚都快两年了吧,是不是已经有了?”
    慕明棠脸越发红:“没有。”
    “还没有?王爷这命中率不太好,还是你们俩故意的?”
    慕明棠脸红的已经说不出话来,徐五娘看到哈哈大
    笑,徐大娘子循着踪迹追过来,见状疑惑:“五弟妹说了什么,怎么笑成这样?”
    徐五娘笑得更加大声。慕明棠羞愤,知道自己说不过这些人,快步回自己屋子了。
    皇帝割让北方三镇的消息引起轩然大波,百姓听到都愤愤不平,其实皇帝说完后也后悔了,然而这时候使者已经带着圣旨出城,皇帝即便想追回来也没办法。
    没想到,最后传来的消息却让人大吃一惊。谢玄辰半路杀回中山,拒不交割城池,还斩杀了两个北戎使者,河间看到有学有样。远在另一边的太原没有和任何人通过话,却做出了一模一样的选择。
    土地君可让,臣却不从。
    谢玄辰的举动引发一片哗然,他这样的做法,其实已经犯忌了。没想到过了几天,一个更爆炸的消息传回来了。谢玄辰带着八百轻骑,没有后援没有粮草,孤身深入北戎境内,竟然闯入足有两万人的营帐,从主帐里挟持了耶律机。
    八百人冲入两万人的营地中,简直胆大包天,匪夷所思。更匪夷所思的是,还真被他们成功了。
    谢玄辰得手了就撤,其他在营帐里放火作乱的人也不恋战,立刻撤退。他们如鬼魅一般闯入,又如鬼魅一般撤离,从发生到结束不过转瞬间,许多北戎士兵还没反应过来,他们的东丹王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从营帐里劫走了。
    耶律机宛如一个玩具一样,七天前从这里走出去,七天后又被毫无尊严地提回来。
    慕明棠从谢玄辰走后就提心吊胆,睡觉都不安稳,稍有风吹草动就醒来了。慕明棠得知谢玄辰只带了三天的干粮,眼看第三天一点点过去,慕明棠的心也逐渐沉到海底。
    徐家其他人心情也不平静,徐五娘不停在慕明棠耳边念叨:“他们虽然只带了三天的干粮,但是干粮耐吃,省着点撑四五天也没事,不必太过担心。”
    徐五娘说完自己“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说服谁。
    慕明棠能有什么办法,她只能用这样的理由安慰自己。但是内宅还是一片低迷,众人一想到丈夫儿子在外生死未卜,顿时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晚饭谁都没动,匆匆扒了两口就结束了。
    饭后,徐五娘来邀请慕明棠:“王妃,你一个人睡着害怕吗?不然你晚上来我这里?”
    慕明棠感谢徐五娘的好心,正要婉言谢绝,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慕明棠和徐五娘对视一眼,全都往外跑。
    果然,门口一个接一个儿郎从马上跳下,他们虽然形容狼狈,但眉宇间全是飞扬之色:“哈哈哈东丹王以后怕是再不敢进边境了吧,十万人被王爷八千人压着打,后来只剩两万人逃出去,没睡两天安稳觉又被拎了回来。我要是他我就自尽,省的活着丢人。”
    徐五郎瞪了弟弟一眼,但是眼中也全是笑意:“净浑说。告诉看守的兄弟务必看好他,好不容易捉他回来,可不能让他死了。”
    “放心,兄弟们有经验,从路上就防着他呢。”
    他们兄弟俩正在说话,忽然见两个女眷从里面跑出来了。徐七郎看到,高声喊了句:“王妃,五嫂。”
    没过多久其他人接到消息,也纷纷赶出来,就连徐老夫人也在大儿媳的搀扶下走出来了:“五郎他们回来了?”
    徐七郎和徐五郎上前给徐老夫人请安,众人围着他们好一通询问。慕明棠站在门口张望了很久,没瞧见谢玄辰身影,顿时半颗心都凉了。
    徐老夫人看见慕明棠脸色不对,问:“五郎,七郎,王爷呢?”
    提起这个徐七郎“哦”了一声,没多想,顺口说了出来:“王爷和四哥去安置东丹王了。王爷受了伤,他说要顺便包扎一下再回来。”
    徐五郎一听到就赶紧捅弟弟,然而已经晚了,慕明棠眼睛慢慢瞪大:“他受伤了?”
    这回徐七郎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其实不严重……轻伤而已。”
    慕明棠却不信,一副你们都帮着他骗我的表情。徐七郎不知道被哪个嫂嫂掐了一下,不敢说话了。徐老夫人气得不轻,用拐杖狠狠给他一下。徐七郎不敢躲,对着一众嫂嫂侄女控诉的眼神十分委屈:“真的是轻伤……”
    谢玄辰把耶律机关好了,又处理了身上的伤口,和徐老将军、徐四郎一边说话一边往徐家走。徐老将军现在对这个年纪和他孙子差不多的年轻人心悦诚服:“王爷有勇有谋,末将守成一辈子,不及王爷一半远见。末将惭愧。”
    “徐老将军不必这样说,中山能有如今的安稳,全靠徐老将军苦心经营,十年如一日的严防苦守。”
    谢玄辰说话总带着一种上位者口吻,就比如现在,他说的话极像了君主褒奖守城有功的臣子。
    而徐老将军竟也生不出反抗之心,仿佛一切就该如此。他们俩正说着话,忽然间门里跑来一个人,远远就喊了声:“谢玄辰。”
    谢玄辰顿了一下,随即立刻笑着迎向她:“你怎么出来了?该不会一直等在这里吧?”
    慕明棠却不理他,立刻看向谢玄辰的衣服:“你受伤了?”
    谢玄辰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没进门,底就已经被人交了。谢玄辰本来想说没事,但是他看着慕明棠心疼的目光,突然话音一转:“没错。不过不是致命伤,你不必担心。”
    谢玄辰插科打诨的时候没事,反倒他说不是致命伤,让慕明棠十分怀疑他受了重伤。慕明棠眼神恳切,一眼又一眼看着他衣服下的身体,要不是在外面,都想亲自上手检查一下了。
    “你伤在了哪里?痛不痛?”慕明棠说着小心翼翼地扶着谢玄辰胳膊,“可以走路吗?”
    这么一说谢玄辰真的觉得自己不行了,徐老将军和徐四郎走近,见刚才还生龙活虎的王爷好像忽然变得病弱起来,连走路都要靠在王妃身上。
    徐家父子两人表情都有些怪异:“王爷,你怎么了?”
    慕明棠担心谢玄辰说话损耗力气,于是代替他回答道:“他受了重伤,不方便说太多话。我先陪着王爷回去了,这一路多谢几位照顾王爷。”
    重伤?徐老将军和徐四郎都露出愕然的神色,谢玄辰不只是在胳膊上被划了一道吗?他肌肉坚硬,连里面的纹理都没有伤到,只是表面流了些血,养两天等伤口愈合就没事了。
    这也是重伤吗?
    徐老将军亲眼看到谢玄辰对他们打了个眼色,随后虚弱不堪地被王妃哄走了。王妃全程温声细语,谢玄辰越伤越严重,最后连路都走不了了,必须要王妃扶。
    徐老将军一大把年纪此刻都觉得牙酸。
    真是没眼看。
    第110章 包扎
    慕明棠可并不知道徐老将军的心理活动,她见谢玄辰走路都牵动伤口疼的样子,简直心疼的无以复加。
    等好容易回了屋子,慕明棠立刻一叠声吩咐丫鬟:“快去准备热水、干净的纱布和伤药。”
    丫鬟们都被这阵仗吓到了,纷纷跑去出取东西。谢玄辰隐约觉得自己玩的有点大了,他按住慕明棠的手,虚弱道:“不必惊动这么多人,我现在只想和你多待一会。”
    “你又逞强。”慕明棠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可是等丫鬟取来东西后,还是依谢玄辰的意,将众人都挥散,亲自拿帕子浸了热水,在水盆中拧干,“你先把衣服解开,我帮你清洗伤口。”
    谢玄辰看着这个阵势,本来都打算告诉她真相不逗她了,此刻突然转了口风:“可是我肩膀受伤,稍微动一动就疼……”
    慕明棠一听立刻说:“别动,我来。”
    谢玄辰装模作样地推辞:“无妨的,我自己可以,忍一忍就好了。”
    慕明棠怎么肯,她暂时放下帕子,侧坐在床沿上,轻手轻脚为他解衣服:“如果碰疼了你和我说。”
    谢玄辰特别配合地伸手,因为怕太明显露馅,只能忍痛放慢速度:“没事,你随便动手就好了。”
    这话,谢玄辰说的真情实意,字字真心。慕明棠听到这样的话越发心疼他,手上的动作更轻了:“你都受伤了还要骑马回来,是不是特别疼?我听说你一个人冲进北戎人的帐篷,挟持了耶律机就走。你是不是在这时候受的伤?”
    这倒没错,不过没慕明棠说的这么夸张,是徐七郎等人掩护着他冲进王帐。耶律机多少是个王爷,身边有许多侍卫,谢玄辰以一对多,难免被刀划了一下。不过谢玄辰并不亏,他只是被不轻不重地划伤了一道,对方却被他一刀毙命了。
    这点伤并不算什么,他自己练剑时划出来的伤口都比这个深。而且当时他肌肉绷着,那一刀并没有划深,只是划破表皮流了点血而已。谢玄辰不当回事,其他人一问,也没把这点伤放在心上。
    他们毫不减速奔回中山,一进边关,徐老将军立刻派人来接应他们。北戎人追了一天一夜,最后还是眼睁睁丢了他们的王爷。
    北戎人心里憋出来的伤,恐怕都比谢玄辰这点伤口大。
    谢玄辰想了想,省略了无关之人,着重描述了自己当时的英勇……以及凶险。慕明棠果然越听越心疼,她此刻已经解开谢玄辰中衣,瞧见了染血的纱布。她伸手小心翼翼从边缘划过,慕明棠手指纤细柔软,此刻划过谢玄辰胳膊,若有若无轻若鸿毛,立刻就有一簇火从被她接触的地方窜到了谢玄辰心里。
    谢玄辰喉结动了动,慕明棠还一无所知,抬头睁着湿漉漉的眼睛,问:“还疼吗?”
    谢玄辰本着脸点头。慕明棠忽然俯身,在他唇角轻轻啄了一口:“亲亲你就不疼了。”
    谢玄辰当即头就晕了,他就知道,装病是有用的。谢玄辰一边愧疚,一边变本加厉地说:“你都只亲一下,哪能止疼。”
    慕明棠嗔怒地睨了他一眼,说:“别闹。先换药,其他事一会再说。”
    换药?谢玄辰一时愣住,换药岂不是就露出伤口了?若是习武之人,想必一眼就能看出深浅,但是慕明棠好像并不熟悉这些……谢玄辰拿不准自己会不会当场翻车,最后觉得还是稳妥为上:“其实刚才已经包扎过了,不用这么麻烦。”
    “外面人给你包扎,想想都知道有多潦草。”慕明棠对这件事很执着,说,“这是要紧事,不能由着你。你先忍着疼,我给你换纱布。”
    谢玄辰只能赌自己的运气了,幸好这次幸运又眷顾了他,慕明棠确实不太熟悉刀枪外伤,她看见有血,就觉得伤得非常严重。她看见谢玄辰伤势严重,泪盈于睫,都要哭出来了:“你都流血了。就这样你还说没事,赶了一天路。”
    谢玄辰看到她的眼泪,欲言又止,最后用另一只手抬起她的脸,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睛:“真的没事。你不要哭。”
    慕明棠依然低落着,去床下重新拧了热帕子,轻手轻脚为他擦去伤口处的血迹。慕明棠挨得近,呼吸细细打在谢玄辰的后背和肩膀上,谢玄辰手臂的线条立刻就绷紧了。慕明棠没有发现,她终于把伤口清洗完,回头发现谢玄辰脊背绷得很直,背部绷出明显的肌肉曲线。
    谢玄辰现在上衣已经全脱了,慕明棠猝不及防看到他肌理分明、修长劲瘦的背,脸都红了一下。以前她也碰过抱过,甚至被他逼的紧时还用指甲抓过,然而那时候都在天黑,哪像现在神志清醒,光线明亮,慕明棠一看到就想起以前在床榻上时,她抱着谢玄辰的背,感受到他背部肌肉绷紧又放松,每一下都极其用力。
    慕明棠慌忙移开眼睛,借着拧帕子的功夫让自己冷静。她想什么呢,谢玄辰现在有伤在身,正是该休养的时候,她怎么能想这种事情?
    等慕明棠再回来时,她已经平静了,心如止水地给谢玄辰洒了药,缠上干净的纱布。不过话说回来,谢玄辰的身材真的好看,他穿着衣服时只觉得又高又瘦,和那群五大三粗、黑不隆咚的汉子站在一块时,谢玄辰好看的出类拔萃。可是等脱了衣服,就会发现他身上的肌肉并不少,只不过全是纤长型,不像那些大块头一样肌肉虬结,可是力量和爆发性却更好。
    慕明棠缠好纱布后,坐在床上以欣赏的目光打量着谢玄辰的上半身:“你不光脸好看,身材也好看。”
    慕明棠说完后,手还轻轻去蹭了蹭谢玄辰的腹肌。他的肌肉薄而紧实,无论视觉还是触感都好极了。谢玄辰立刻握住慕明棠的手,目光炯炯。
    腹部这么敏感的地方,慕明棠主动伸手碰,谢玄辰自我觉得这是充满了暗示的动作,没想到紧接着慕明棠就挣脱他的手,满意地点点头:“好了,可以把衣服穿好了。”
    谢玄辰听完实在是愣了一愣:“……还要穿回来?”
    “对呀。”慕明棠坦然地看着他,“伤口包扎好了,你赶快穿好衣服,小心着凉。”
    谢玄辰紧紧看着她,他盯了许久,绝望地发现慕明棠不是开玩笑,她是说真的。
    谢玄辰完全没想到,他脱了的衣服,还能穿回来。
    谢玄辰极度不配合,然而慕明棠照顾他是个病号,全程非常耐心,又是哄又是骗,整整齐齐地帮谢玄辰把衣领扣到最高。
    “好了,这样就不会着凉了。”慕明棠看着此刻整齐妥帖的谢玄辰,欣慰说道。
    谢玄辰脸色极
    为不好,他发现,他好像坑到自己了。
    在慕明棠眼里,现在的谢玄辰是个虚弱的伤患,连大动作都不能有,更激烈些的运动想都不要想。而谢玄辰前期造孽太多,现在没办法说他胳膊上的伤不碍事,只能忍痛“养伤”。
    晚上睡觉时,谢玄辰想要搂夫人的腰补偿一下悲伤的内心,被慕明棠一把推开:“你端端正正睡好,小心晚上牵扯到伤口。”
    谢玄辰几度想说话,最后生生咽下去,说:“不行,我受伤了,必须抱着你才能好。”
    “不可以,你别闹。”慕明棠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说,“你还在养伤呢,对自己的身体都这么不上心?你躺好,手不要乱动,我给你盖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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