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探到里面,感觉到弹珠在的位置,拨弄比较硬的弹珠,有效的几个弹珠被点平了,也就行了。”
    谢玄辰拨弄了半天,毫无动静。他简直一头雾水,问:“里面有好几个珠子,拨哪个?”
    “比较硬,有劲儿的那几个。”
    有劲儿?这是什么形容,谢玄辰试探了很久,还是觉得所有珠子都一样。要不是谢玄辰亲眼所见,他都要怀疑慕明棠在耍他玩了。谢玄辰又尝试了很久,全部宣布失败。他将金丝递给慕明棠,紧紧盯着她:“你再来。”
    “哦。”慕明棠应了一声,说着就要搬床上的那个铁环。谢玄辰忽然拦住她,把另一只手伸过来:“试这个。”
    慕明棠没什么意见。两个锁芯果然是不一样的,内里结构非常复杂。慕明棠慢慢拨动弹珠,计算几个弹珠的方位,最后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又是轻微的咔的一声。
    这回不用慕明棠说,谢玄辰也感觉到锁开了。他亲手把玄铁环掰开,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谢玄辰没说话,慕明棠也不敢说。过了一会,她小声替自己辩解:“我真的是第一次给人开锁,以前没试过。”
    慕明棠本意是解释,可是谢玄辰听着,心里感觉更复杂了。他叹了口气,突然问:“你们家以前是做什么生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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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古玩。花瓶,瓷器,字画,都做一些。”
    “那你怎么会开锁?”
    “这是我在路上和一个盗贼学的。”
    还是路上学的,不是从小教出来的。谢玄辰叹了口气,彻底放弃和慕明棠较真。
    “行吧,你按你的感觉,把另两个也开了吧。”
    慕明棠将锁开了后,站在床脚看着谢玄辰,突然不敢说话。他们两人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慕明棠小声地,说:“王爷,锁开了,你要起来走走吗?”
    这副铐链是他昏迷中都耿耿于怀、不可忘却的魔怔,但是这一刻,谢玄辰突然不敢动了。慕明棠站在旁边静静看着,过了一会,她笑了一下,说:“是我太粗心了,王爷久病,应当慢慢静养,哪能着急。我不通医理,刚才乱说的,王爷不要放在心上。”
    慕明棠话没说完,忽然看到谢玄辰扶着床榻,就要站起来。慕明棠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扶他,却被谢玄辰推开:“不用。”
    谢玄辰才醒来没多久,仅是站起来,就几乎耗费掉所有精力。但是他执意不让慕明棠扶,自己坐在床沿缓了很久,试了好几次,将将离开床榻。
    他才站稳,身体就摇摇欲坠,慕明棠赶紧上前扶住他。有她搀扶,谢玄辰仅是往前走了两步,就虚弱地动不了。慕明棠连忙把他扶回去,给他盖好被子:“王爷,没关系,慢慢来。”
    谢玄辰昏迷了太久,即便四肢并无问题,现在也走两步都虚弱。慕明棠取水来,扶着他小心喂水:“王爷刚刚醒来太虚弱了,才没有力气。等再养一养,就好了。反正现在锁链已经开了,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
    谢玄辰脸色淡淡,嘴唇上的颜色更是淡得几乎没有:“我现在竟然连走两步都难,与一个废人无异,锁链开不开,又有何区别。”
    “怎么没有区别。”慕明棠慢慢坐在脚踏上,她的襦裙在地面上铺开,颜色鲜艳,宛如海棠。
    “你只是刚醒来,太虚弱了而已,以后一定会好的。”她说着,故意笑道,“要我说,王爷现在即便虚弱,也已经比许多人都厉害了。那么重的锁链,我双手都抱不动,你随便一举手就能抬起来。”
    这样的安慰太拙劣了,谢玄辰随意扯了下嘴角,说:“事情不是这样算的,用寻常人的标准来看,我现在的身体似乎还可以。但是和我以前比,差太多了。”
    慕明棠其实明白这个道理,老虎和兔子从一开始就不在一个评价标准上。谢玄辰曾经名声显赫,战神之名众口相传,所有人都热衷于评点天才,如今天才忽然陨落,舆论的苛刻,远比从没有出名过的普通人更甚。
    尤其是谢玄辰自己。他最清楚自己曾经是什么样子的,现在虚弱成这个样子,连走路都需要人扶,他才是最难接受的吧。慕明棠说不出话来,现在说什么话都显得薄弱。慕明棠站起来,将水杯收走,重新为谢玄辰盖了被子,说:“我这个人从小就不信人命天定、命中自有定数之类的话,要我说,有能力的人,无论在哪儿,都能活好。天才小时候能超过那么多人,可见并不是偶然,等长大了,只要他愿意,依然还是天才。”
    谢玄辰却没有回话,他看起来累极,已经闭上眼睛。慕明棠没有离开,守了一会,看谢玄辰睡安稳后,悄悄给谢玄辰掖好被角。
    谢玄辰似乎睡得沉了,完全没有反应。慕明棠觉得谢玄辰对生死的态度很矛盾,他在昏迷中察觉粥里有问题,拼着饿死也不肯喝粥。但是醒来后,却仿佛笃定自己会死。
    听说他的母亲被后晋恭帝杀了,他的父亲也离奇死亡,他的亲信、副官,疑似被他杀死。堂堂主帅却将利刃对准曾经并肩作战的同袍,谢玄辰肯定对自己有很深的负罪感吧。所以他的本能挣扎求生,理智却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慕明棠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忍不住轻声说:“外慑强敌,内镇诸侯,才无愧君号武安。如今北有戎敌,西有吐蕃,南有大理,再远还有回鹘、西夏,强敌环伺,而幽云十六州被割出去后,至今都是外族人的领土。当今圣上虽然广开言路,但是重文抑武,偏安一隅,京城之外的百姓,依然还生活在朝不保夕中。邺朝需要你,天下需要你。”
    谢玄辰睫毛安安静静地闭着,没有任何回应,似乎已经睡沉了。慕明棠停了一会,更轻声地说:“我也需要你。我把蒋明薇得罪狠了,我只要落单,她就绝不会放过我。我难得有这样扬眉吐气的时候,要是后面落魄了,多丢人啊。”
    慕明棠忽然哽咽了一下,偏头擦干眼角的泪,低声道:“路都是人走出来的,跌倒了再站起来就好了。你一直是我心目中以一己之力挽狂澜的英雄,我会一直陪着王爷的。
    第15章 改嫁
    自从谢玄辰醒来后,每日拿食盒、放食盒就变成慕明棠最紧张的时刻。格格党%幸好王府讲究排面,主子的一日三餐有定例,即便吃不完也要摆出来。慕明棠靠着自己的饭桶形象,硬是以一己之力养起全家。
    蒋明棠从进府第一天起就折腾饮食,她对自己的地位十分没有数,还逼逼叨叨提出一大堆要求。厨房和侍卫长都习惯了慕明棠屁事多,所以对于她点菜一日一换,口味从大鱼大肉跨到营养滋补,并不觉得诧异。
    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们这位王妃不敢做的,她一日不闹腾,他们才要担心慕明棠是不是想搞什么花招。
    晚上,慕明棠将食盒取进来,发现谢玄辰已经睡着了。他现在一天大概能醒两个时辰,虽然时间还不长,可是因为饮食滋补,他醒来时的精神头已经好多了。至少不会坐着坐着,就昏睡过去。
    现在他已经能自己坐起来了,可是走路还需要人扶。而且走不了几步,就需要停下休息。慕明棠很有耐心,从来没有催促过他。
    可能是下午刚刚醒来过,谢玄辰现在还在睡。慕明棠跪坐在床榻边,轻轻唤他:“王爷,该用晚饭了。”
    她唤了好几声,谢玄辰都没有反应。慕明棠以为他还要睡一会,就先将食盒放下,自己去东殿点灯。
    因为谢玄辰醒来了,慕明棠全天不敢开门开窗户,现在外面天色尚是大亮,屋里已经有些暗了。慕明棠从最东边点起,一盏盏将玉麟堂点亮。
    谢玄辰醒来时,一睁眼没有看见熟悉的人影,下意识觉得陌生。他慢慢撑着坐起来,他的动静并不算小,然而这么一会,殿中还是空空荡荡的。
    谢玄辰心里倏地一凉。
    她走了?
    谢玄辰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突如其来的荒芜感是怎么回事,他早就知道她是要走的,不是吗?他一醒来就发现慕明棠并不睡在自己身边,谢玄辰对此并无感觉,甚至觉得这样互不牵扯,很好。
    他们二人名义上是夫妻,其实只是一起居住的房客。久病床前尚且都无孝子,何况陌生夫妻呢?谢玄辰一开始就没有指望过,慕明棠会一直守着他。
    她能陪他这几天,为他打开枷锁,实在已经恩至义尽了。现在她偷偷离开,免得余生被他连累,也算他这辈子做的最后一桩善事。
    谢玄辰理智上什么都明白,可是心里却空荡荡的。又是这样的发展,又是这样的结局,他被全世界抛弃,所有人都站在他的对立面,防备他,又质疑他。
    仿佛他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没有理智,只知道杀戮的动物。
    谢玄辰坐在床上良久未动,眼神平静淡漠,宛如一块寸草不生的荒漠。慕明棠点灯回来,看见谢玄辰坐着不动,奇道:“王爷,你看什么呢?”
    谢玄辰眼神一动,惊讶地回头看她:“你没走?”
    “对啊。”慕明棠被问的莫名其妙,“天黑了,我去点灯。我能去哪儿?”
    谢玄辰看着她,眼眸深沉复杂,似乎蕴藏着许多意思,可是他最后撇过眼,一句话都没说。
    慕明棠对谢玄辰古怪的脾气习以为常,她放下灯盏,到桌子边把食盒一层层打开:“今日我让他们炖了骨头汤,吃什么补什么,大骨汤对腿脚最好了。可惜王爷现在不能见光,不然,真该搀着你去外面晒晒太阳。”
    慕明棠将菜配好,照例端到谢玄辰面前。谢玄辰虽然清醒时间长了,但是能静养还是静养,吃饭一律由慕明棠代劳。慕明棠本来没多想,她喂汤,谢玄辰就安安静静喝,慕明棠喂了一会就发现,谢玄辰今日不对劲。
    他好像有什么心事,这么安静,不像是平常的他。
    慕明棠压住不提,等汤喝完了之后,她把碗和汤匙都放回食盒,这才问:“王爷,你今日醒来,是不是以为我走了?”
    “没有。”
    他说没有,慕明棠不好硬往上凑,只能委婉地表示:“你放心,我现在和你绑在同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不会离开的。何况,外面站着那么多看守呢,我这算真有这心,现在也逃不掉了。”
    谢玄辰侧脸去看殿中的灯火。玉麟堂七间大殿贯穿打通,中间虽然隔了许多屏障,可是隐约能看到,灯火一直蔓延到最东边的书房去。谢玄辰瞳孔里倒映着跃动的烛火,过了一会,他问:“其他几间屋里根本没人,点灯做什么?”
    “点灯才有家的感觉呀,虽然其他地方没人,但是这里毕竟是王府正殿,该有的排面总是要有的。”
    “王府的排面?”谢玄辰笑了一声,道,“何必,白费心思罢了。”
    “那不行,我虽然是个空杆王妃,但排场一定要讲。何况,我一天又没什么事情,多在殿里走动两圈,就当锻炼身体了吧。”
    谢玄辰沉默,过了一会,他靠在枕头上,说:“你如果没有嫁给我,不至于连出门都不行。我被圈禁是上任皇帝的圣命,关着也就罢了,你和这些事毫无牵扯,实在没必要陪我浪费生命。等过几日,外面的巡逻放松之后,你悄悄离开吧。”
    “你又说这种话。”慕明棠这回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你为什么老是打发我走?我就这么碍你的眼?”
    “别和我打文字官司,我不吃你这一套。就事论事,蒋家给你带来不少陪嫁,你选些金银之类好变卖
    的东西带走,若是怕日后变现的时候被人发现,那就从王府库房里拿。我这些年虽然成了空架子,但是积蓄好歹有些,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总是没问题的。”
    “为什么?”慕明棠倔劲儿也上来了,问,“我们已经过了大礼,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你让我离开夫家,要么是夫死守寡,我另带嫁妆改嫁,要么是被丈夫休弃,从此男婚女嫁两不相干。王爷你如今好端端的,不是改嫁,那就是你要休我了?”
    “你非要这样想也行。”谢玄辰说,“你若是不放心,那就带一份和离书在身上,日后被朝廷的人发现,你大可说是我放你改嫁的。你去书房多宝阁下面的抽屉里,拿笔墨来……”
    “你还没完了!”慕明棠怒,直接甩袖子站起来,“你有能耐你自己拿笔写去,我不伺候了。”
    慕明棠说完,提起食盒就回自己的屋子里。谢玄辰坐在寝殿良久,终于确定,刚才有人和他摔脾气。
    他长这么大,不知道给多少人甩过脸色,从小就是家里的爷,他爹上棍子都管不住他,皇帝面前也别指望他收敛丁点。但是刚才,慕明棠给他脸色看?
    谢玄辰非常震惊,好一段时间都缓不过来。
    过了一会,慕明棠吃完了饭,将食盒放在门外。侍卫长例行问了一句,被慕明棠狠狠瞪了一眼。
    侍卫长被瞪得莫名其妙,怎么了?他什么也没做啊?
    慕明棠回来后,又气冲冲地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过了一会,她听到外面似乎有响动。她跑出来,看到谢玄辰正扶着床架站着。慕明棠上前扶住他,公事公办地说:“你现在行动不方便,碰到东西会惊动外面的人,还是我来扶你吧。”
    谢玄辰低低“嗯”了一声。两人谁也没说话,慢慢走了一会,彼此总算尴尬地下了台。
    谢玄辰饭后总要走一走,他走走停停,差不多了就由慕明棠扶着回去。慕明棠搀扶着他坐下,另一只手赶紧给他垫枕头,动作一气呵成,极为麻利。
    谢玄辰坐好后,慕明棠坐在床边,没有立刻离去,而是停了一会,说:“王爷,我记得庄子有一句话,但是我忘了怎么说。大意是两个人在濠梁上看鱼……”
    太明显了,谢玄辰忍不下去,说:“有话直说吧。”
    好吧,慕明棠也觉得太突兀了。她尴尬地咳了一声,说:“就是那句话,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觉得我被圈禁,想安排我离开,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呢?万一,我这个人就是胸无大志,特别享受这种有人养又不必干活的蛀虫生活呢?”
    竟然说的这样理直气壮,谢玄辰挑眉,慕明棠给他挪了挪枕头的位置,依然大言不惭地说:“我真的挺喜欢这种不用奋斗的日子的。王爷,你就让我留在王府里吃干饭吧,干什么都有朝廷养,多好啊,我一点都不想跑出去自力更生。”
    偷换概念,谢玄辰不吃她这一套,说:“我跟人玩心眼的时候,你估计还在吃奶呢。你想要混吃等死,完全可以带着金银珠宝,自己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挥霍,何必守在这里等死。”
    “那迟早有坐吃山空的时候啊,现在我只要待在王府里,钱就永远花不完。”
    她的理由太朴实了,谢玄辰一时没接上话来。慕明棠得逞地笑了笑,说:“所以,这是我自己愿意的。我从小的梦想就是不用奋斗,混吃等死,现在好不容易达成了,王爷你可不能破坏别人的梦想啊。”
    谢玄辰哑然,一会后,问:“为什么?”
    “什么?”
    “你为什么铁了心要留下来?谢玄济说的没错,你现在跟着我,我已经不能再给你什么了。”
    “没关系啊。”慕明棠笑的眉眼弯弯,她的眼睛倒映着烛火,如星子般亮晶晶的,“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心目中的盖世英雄。只要能跟在你身边,我就已经很高兴很高兴了。”
    谢玄辰被这样的答案晃了神,他恍惚了一瞬间,反应过来后,立刻冷笑:“你会这样说,不过是因为你还没见过我发疯的模样罢了。以前那些人全像你一样,说着不求回报,誓死追随,可是我不过发病了两次,他们就都散了。”
    慕明棠知道自己的心意有多么坚决,但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告诉谢玄辰。她只能重申:“王爷,病都是能治好的。你看你现在,不久好几天都又温柔又随和么。”
    也亏慕明棠能说出“温柔随和”这种鬼话,谢玄辰听了嗤笑:“并非所有清醒的时候都会发病,这是个几率问题。若是你真的执意留下,恐怕我一发疯,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我不怕。”慕明棠一口应下,她说完后,小心翼翼地看着谢玄辰,“那就是说,你同意我留下了?以后,你不会再赶我走了吧?”
    谢玄辰没说话,那慕明棠就当他承认了。慕明棠欢欢喜喜站起来,说:“时间不早了,王爷先睡吧。明天见。”
    慕明棠说完,就带着灯盏出去了。慕明棠不敢在谢玄辰的屋里留任何明火,所有的烛火必须她亲眼看着熄灭了,才敢离开。
    慕明棠吹熄了寝殿的灯,才向东走去。灯火一一而灭,玉麟堂外,巡逻的侍卫看到殿内灯火逐渐熄灭,便知道,夜晚到来了。
    岐阳王妃每日点燃的灯火,成了王府日与夜,光明与黑暗的分界线。
    第16章 请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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