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戎噙笑,摸了摸她的发顶:“可你要乖,再不能出现今日这样让人找不到的情况,令朕担心。”
    “乖乖乖!”她不住的点头:“下次出门定告诉仔姜!”
    对于饮溪的回答皇帝显然极为满意,一时分外的好说话:“知你这两日闷,若是喜欢,明天可以回御膳房,只是有一点,离铅华宫远些,记得我说的话。”
    她又是一番小鸡啄米样的点头。
    第二日,饮溪一早便催促着仔姜簪发,自觉地穿上宫装坐在梳妆台前等候。
    仔姜打趣她,说不曾见过姑娘这般爱劳累的,竟上赶着当值。
    饮溪轻哼不语,她有极重要的事情做,那是为仙的使命,她们自然不懂。
    一番折腾到了御膳房,去的正是时候,宫人们正用完了早膳,准备当值。她直冲甲字房而去,寒香几人正在说笑,见了她,立时收起了笑,不假辞色。
    寒香瞥了瞥嘴:“是你呀,病好了吗?可莫要传给我们!”
    饮溪懒得与她们解释自己并未生病,总归说了也不信,她兀自在房中摊开背了一路的包袱,露出里面几根树枝来,端详过后颇为满意。
    寒香偷瞄一眼,过后面露嫌色:“你怎的连这些东西都捡,当真是个傻子不成?”
    这一回饮溪不容她大放厥词了,正经与她解释:“这些东西怎么了?五行而化,吸着日月精华长大,其中自有灵气,要紧时可救你的命,你万不能小瞧了它们。”
    自来万物相生相克,天地间自有玄妙之处,乾坤阴阳,六道生物,无穷无尽。就好比这桃枝与柳枝可避邪,槐树却养鬼。
    唉,谁叫她现在什么法力都使不出,因是随帝君出门,身上又没有带任何法器,只得用凡人的法子来保护自己。
    至于效用如何,端看那铅华宫里究竟是什么东西,若是个厉害的,此刻她便是有仙法也不定能打得过。
    想到这一点,饮溪非常淡定。
    寒香不知她在说些什么,什么五行日月的,只当她又在胡言乱语,想叱骂几句,又忆起她与太清殿宫人的关系,分外不甘心的闭上嘴。
    她这边安静了,饮溪却有话问她。
    饮溪望了望寒香身侧,又望了望寒香:“甲字房来了新的宫女吗?”
    “哪里有什么新宫女?”
    “那她是你的朋友?”
    寒香见她神色认真,不知为何,忽觉后颈生了凉意,一阵鸡皮涌上来,激的她头皮发麻。语气也弱了不少:“……你在说……谁?”
    饮溪一努嘴,示意在她左边:“不就在你身旁站着吗?”
    此话一出,房中诡异的静了。
    寒香的嗓音忽然便抖了,整个身子僵住了般:“你说我身旁有人?”
    饮溪想当然点了点头。不就在此处站着吗?她方才一入屋子就看到了。与她们穿着同样的宫装,簪着同样的发髻,身高也差不齐,只是没有笑。
    惜玉最先忍不住叫出了声,激动的快要跳起来:“你又撒谎!这屋中怎么数都只有我们五人,何时多了一个??你莫要吓人!现在可是白天!”
    又来了,又来了。
    上一次伙房嬷嬷也是,断不承认自己看到,这一次又说没有。
    她轻哼一声偏过头去,决定不理她们。
    可显然她越是这样做,越是令她们感到害怕。寒香原先不敢动,片刻后终是忍不住了,立马抱住了身旁的寒梅,仿佛给自己壮胆一般:“对!你别想吓到我们,现在可是白日!日头正好着呢!”
    饮溪也不知她们为何重复现在是白日这件事,不免无奈:“我吓你们作甚?”
    怜香胆子大些,犟犟站着,瞪她:“那你便说出个一二三来!你说的这个人她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
    ……罢了,每当这种时候就在心中默念一句,她如今三百岁了,三百岁的仙不能与十几岁的人一般计较。
    饮溪顿了顿,问她:“听到了?她们问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答案后她又转向寒香:“她说她□□枝,还问你们明明是同乡,为何不认她?”
    话音落下,就见这四人彻底呆住了,满脸写着恐惧。
    寒香呆呆的,已然是一句话都说不出,身上一阵阵发冷。怜香撑着,脸霎时白了,不信邪一般,最后问她:“那你问她……我借与她的玉镯何时归还?”
    饮溪抬眸看向那处空空如也的地方:“你且听到了?”
    片刻后,饮溪原样将那宫女的话说出来:“她说明明是你借了她的玉镯,至今未还,她想问问你,何时还?”
    听到这里,寒香再也受不了了,尖利着嗓子怪叫一声跑出了屋内,跌跌撞撞逃命一般,极为惊恐,仿佛正在听什么可怕的事。
    而一开始最为胆大的怜香则一下子瘫倒在地,寒梅与惜玉一左一右将她架起,一路不断碰到桌椅腿脚,即便如此也强拖着跑出了屋内,而那怜香更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
    饮溪默了默,目送她四人狼狈逃窜,捡起一根桃枝比划比划,问那女子:“她们为何如此怕你?你也是管事嬷嬷吗?”
    春枝一笑,笑的极甜,站在那处不动,歪着头脑看她,目光奇异:“我真喜欢你。”
    这一歪,露出了掩在衣裳下的脖颈,饮溪恰好瞧见了,那脖颈处有一圈乌黑的痕迹,她好心提醒:“这里惹了灰,回去洗洗吧。”
    春枝那歪了的脑袋却再也没有正回去,她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也不回饮溪的话,维持着方才的笑,盯着她一动不动的笑,双眼瞪圆,不会眨眼似的,就这么直愣愣盯着她。
    饮溪顾自在整理方才挑拣的桃枝与柳枝,本也无意与她攀谈,可一直被人这么看着,到底有些不适。
    “你有话要与我说吗?”并且她着实好奇,这般歪着脖子不累吗?饮溪也试着歪了歪,歪过后颇觉自己是个傻子,立马又乖乖竖起来。
    春枝终于动了,这一次她抬起了手,指着饮溪,眼神中有一种炽热的情感:“你真美……”她喃喃着。
    饮溪禁不住笑逐颜开,挥着桃枝的手一时激动了起来,啪一下不慎抽到了对面的春枝身上。
    还不及她谦逊几句,那春枝的整张脸遽然扭曲起来,然后,化作一股气一般……散了?
    后知后觉,饮溪对着对面空空如也的墙壁挥了挥,无辜的眨眨眼,相当无辜,分外无辜,及其无辜。
    联想到方才寒香等人的反应,饮溪终于恍然大悟,就这般误打误撞,搞得真的啦?
    帝君!她见到真的鬼啦!
    饮溪兴冲冲跑出去,追着寒香等人的方向走,步伐欢快的几乎要跑起来。就见正院中站了不少人,寒香几人坐在一处,周遭好些宫女围着她们转。
    她拨开人群走进去,笑眯眯的叫她:“寒香!”
    寒香本还在呆愣着发抖,一听这声音,见是她,尖叫着便往后退。而她身边那些不甚眼熟的宫女们也同样,霍的便退出了一个大大的空地,将饮溪留在其中,看她的目光躲躲闪闪躲躲藏藏。
    饮溪颇觉耳边吵,本还想多问几句,这下也只好开门见山:“我是想问你,那个□□枝的宫女,是否已经不在人世?”
    寒香捂着脑袋冲她吼,鼻涕眼泪糊了满脸:“早死了早死了!! 你果真能见到鬼!上次那老嬷嬷也是!伙房哪有什么嬷嬷?用灰色茶碗的嬷嬷只有一个,也已死了好几年了!”
    嘎?这倒是意料之外的事。
    原来早就见过了啊,饮溪又恍然了,怪道她四处也寻不到那嬷嬷的踪迹,原来那就是鬼!
    饮溪又兴奋起来了,从前灵鹫仙子给她讲鬼都是面目可憎的,原来也并非都是如此,起码她遇到的两个都与生前无异。
    这下可好,自来都是旁人给她说道,等她这次回了天上,也能给别人说道!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饮溪更是有了力气,决定按原计划行事。
    她先是回了甲字房,塞一根细细的柳枝在腰带中,又在袖口内戳了两根桃枝进去,胸口还藏了昨日问仔姜讨要来的艾蒿雄黄朱砂大米等物,还有一对狗牙。唔,她也辨不出是不是真的狗牙,不过瞧着是个牙齿的形状,堪堪一用。
    饮溪惜命的紧!糖蒸酥酪与梅花糕还没吃够呢,长夜仙君与封戎也还没有娶回家,她还没有修习好仙术,成为一个顶顶了不得的大神仙。断不能在这种地方出了差错!
    一切收整妥当,便顺着最近的一条小径往铅华宫走去。
    她已暗地里观察过了,自从那日将此事告与封戎之后,铅华宫之上再无黑雾笼罩,瞧着平平无奇。大门依旧落锁上了封,那把大铜锁上甚至落满了灰,封条也完好无比,虽然不知道上一次国师是如何进去的,不过这正好证明那国师有问题。
    许是铅华宫的传闻太过恐怖,此处常年少人经过,宫人们大多宁愿绕路走一截,也不愿经过这铅华宫,经过一次就沾染晦气一般。
    饮溪答应了封戎不来管铅华宫的事,心中自有心虚,是以尽管此处少人,还是谨慎的很,小偷小摸蹑手蹑脚贴着小径走。
    她今日还不打算进去,只打算从外面看一看。饮溪不傻,她晓得保护自己安危,因此即便不进去,也准备了许多避邪之物。
    第一次独自一人做这种事,她有种说不出的激动。
    先在掌心细细搓满朱砂,又撒了些雄黄在发顶,混在一起味道当真不好闻。
    仙人自带祥瑞不需避邪,避邪之物都是给凡人准备的,饮溪也是听过,此前不曾用过,可是看方才歪打正着的那一鞭桃树枝,显然这避邪之物是好用的紧啊!
    正殿大门到底太过打眼,她决心去铅华宫后门看看。
    后门同样落了锁,饮溪上下左右瞧了瞧,除了这道门,连个狗洞都没有。翻墙显然不妥,只好从这门上下手。
    门缝不稳,许是常年失修,更是许久不曾用过,木头沉重而潮湿,九排铁钉全部生了锈。灰扑扑一股灰败腐朽之气。
    第一下没推动,沾了一些朱砂在门板上,鲜红的打眼。
    第二次饮溪又加重力道,只听吱呀一声响,锁咣咣晃动,那门竟然真的被她推开了一道缝!
    可惜也只有一道缝!
    她忽的又紧张起来了。
    舔了舔唇瓣,猛地直起身吸了一口气,然后屏息,低头缓缓凑近门板缝。
    就要看到了,就要看到了……
    “你在做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无奖竞猜——谁来了?
    这几天都会更的很早,过了周五恢复八点更新~
    最近会随机掉落红包,谢谢大家的支持~~
    ps.致亲爱的审核大大,只是写了一个纯纯的吻哦~没有脖子以下不和谐的内容!!其他都是动作要求!不带任何暗示!本人以光荣的少先队员名义起誓!
    第23章
    听到声音的那一瞬, 饮溪浑身上下的毛都要炸起来了,小兽一样猛然跳起来, 身体绷的紧紧的,完美诠释了做贼心虚这一词的含义。
    她搓着红彤彤的掌心回头, 紧张的要命, 一眼就看到几步外,一个着暗红色官服的年轻男子站在那里, 官服上镂金暗纹繁复, 褂子正中绣了一只不知是麒麟还是白泽的神兽, 祥云暗纹, 处处透着低调的显贵, 瞧着似乎品阶颇高。
    而那男子身形挺拔高挑, 瞧着约莫只有弱冠的年纪,少年英气剑眉星目, 是看过一眼便忘不掉的俊朗。
    他就这么直勾勾看着饮溪,瞥到她掌心的猩红,更为好奇了,又问了一遍:“你在这里做什么?”
    只要不是封戎, 是谁都没关系。
    饮溪吊着的一颗心松下来, 看他很是眼熟, 而他再开口,因嗓音独特,那份眼熟便被记了起来,她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 杏眼咕噜噜的转:“你是那个……长孙将军!”
    长孙星阑笑了:“你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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