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沐离开荒庙,回到无名寺的时候,已然天色深沉。刚一回来,他便写了封书信,让阿狗帮忙送了出去。将一切安排妥当,这才腾出了功夫,静下心来回想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他把所有的细节在脑海中进行复盘,确认过没有大的失误,这才稍稍地放下心来。
    不过可惜的是,那庙中的女子竟被意外劫走。否则,也许能从对方那里,得知一些有用的消息。他虽不确定劫人者的真实身份,可从对方的衣着打扮却也能够猜到几分。
    在几十年前,有个自称葬尸先生的异人行走于江湖。其人行踪诡秘,擅长用毒,且有明显的体貌特征。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背着一口黝黑的巨缸。此人虽十分好认,却无人知晓是何来历!而且,最近这几年,也几乎听不到此人的消息。
    他心中清楚,想要找到这样的人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此,救回那女子也会变得无比困难。更何况,自己还无法确定自己的猜测。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他无法确定。那劫人者若真的是葬尸先生,会否与鬼面人有关?毕竟,从当前的情况来看,这陶青儒极有可能师从于葬镜先生。而丁仲和风雨师同为五葬先生之列,很难说两人没有瓜葛!
    可白沐也清楚,眼下所知有限,没有任何的佐证不好妄下断言。
    正在这时,敲门声却突然响起。他听闻声响,连忙收回了思绪,朝向门外道:“请进!”
    门外来者听到声音,随即推门而入,进来的正是叶倾城。
    白沐一见对方,自是起身相迎,招呼道:“真没想到竟然是叶姑娘!姑娘的身子恢复得如何?”
    叶倾城听他关心自己,脸上也没什么变化,而是淡淡地回道:“多谢公子关心!经过这几日的修养,我的身子已无大碍!”
    白沐微微颔首,复又问道:“姑娘此时前来可有何事?”
    叶倾城略一沉吟,看了看白沐腰间的夜弦,稍作斟酌道:“那日,我来找白公子比剑,削断了公子的剑袍,心中甚感过意不去!所以,想将此物赠予公子。”说话间,她从怀中取出可一物,递到了白沐的面前。“此物名唤日勾,乃为夜弦原本的剑袍。只是后来不知为何,被父亲从剑上取下。现在,我将它送给公子!也好让两者,能够重新合而为一。”
    这剑袍日勾,乃是由三个被锁链穿起的圆环。圆环通体鎏金,蛇纹图案,首尾相扣。雕工栩栩如生,仿佛有了呼吸一般。三个圆环除了大小不一,雕纹俱都相同,皆是衔尾蛇的模样。从外观来看,此物更像是传自西域,而非中土之物。
    白沐本就对夜弦一事有些惭愧,又怎好再受其馈赠,也就推辞道:“这夜弦本是令尊的遗物,未能将之归还,已是心下难安,如何能再取这日勾!”
    叶倾城见他推辞,却是坚持道:“公子有使用夜弦的资格,自然也有佩戴日勾的资格。还请手下此物,万勿推辞!”言罢,竟不再给对方推辞的机会,一把将日勾塞进了白沐手中。
    “明天,我便要回转神剑山庄!希望有朝一日,能与白公子再一起论剑。”
    白沐听到对方要离开,一时微微愕然,关切地问道:“姑娘何不将身子养好,再行回转?万一路上遇到你叔父,也不至于受伤患所累束手束脚!”
    叶倾城摇了摇头,言辞坚定道:“不了!人从心知所向,才能从心而往。我离家数载,也该回去看一看了!即便路上遇到我叔父,我也有把握全身而退”言罢,她也不再多做停留,朝向白沐拱了拱手,告辞离去。
    白沐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是什么也没能出口。他虽然有些担忧对方的安危,却不知该如何将之挽留。因为,他甚至不清楚,两人的关系算不算朋友。最终只得默默无言,将手中的日勾挂在了夜弦镡尾。
    半个月后,阿狗送信回来。而他此行回返却并非孤身一人,与他同行至此的还有宫别羽。
    白沐和宫别羽已有三年未见,这次两人相见,彼此之间生份了许多。仅是客气了几句,就让阿狗带着对方去拜见了铁和尚。
    两人见过了铁和尚,宫别羽便跟随着阿狗来到了白沐的房间。
    进到屋中,三人各自落座。
    白沐取过桌上的茶壶,为两人各斟了一盏。
    阿狗见气氛有些沉默,也就率先开口,朝着白沐道:“好了!先说正事,你的计划安排得如何?”
    白沐扫了眼宫别羽,淡淡回道:“事情得进展还算顺利!要不了多久,便能见到最终分晓!”
    宫别羽听到此处,却是皱起了眉头,朝向白沐直接问道:“你在信上说,已经了得知鬼面人的身份!可却为何不在信中明言,更是将我唤到了这里?”说话间,那眸中的恨意悄然流露,不加丝毫的掩饰。
    白沐察觉到她眼中的仇恨,暗自轻叹了一声,苦笑道:“你真的一点儿都没变,还是这个样子!可你越是如此,我就越是不敢告诉你对方的身份!”
    “为什么?”宫别羽脸色一沉,大声地质问道。
    白沐深深地吸了口气道:“因为,我即使告诉你对方的身份,你也杀不了他!不仅杀不了他,还会打乱我的计划!让整个布局都功亏一篑!”
    宫别羽面对白沐的搪塞,神情中已流露出不耐,焦躁地说道:“你只要告诉我他的身份!如何报仇,不用你管!我自己可以解决。”
    白沐看到对方不知轻重,脸上已浮现愠怒之色,沉声喝道:“不用我管?你以为对付鬼面人,是你自己的事情?你以为全天下,只有你和他有仇?你要明白,这件事情你自己做不到,也做不了!而且,你要是死了,还会连累更多人卷入着仇恨!”他说到这里,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语气稍微缓和道:“你仔细想想,这三年多来,你为了报仇,一心苦练剑法。可结果如何,你的剑术不但进境缓慢,且身上的戾气更是与日俱增!再这么下去,你不仅会毁了自己,还会毁了身边的人!别忘了!你是个母亲,还有个女儿!”
    宫别羽听到白沐提及自己的女儿,眸中闪过了一阵羞愧之色,随即沉默下来。
    阿狗眼见两人的面色不善,连忙从旁插话道:“大家都稍安勿躁,莫要动气!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宫别羽的神情虽有没落,仍是满怀不敢,瞪着白沐追问道:“你让正安通知我,你查到了鬼面人的真实身份!可我赶到这里,你又不肯直言相告!你到底想怎样?”
    白沐的心情有些郁结,但又不想敷衍对方,只能耐着性子地解释道:“此事有些复杂,但只要依寻计划,必然会有报仇的机会!我与那鬼面人做了一个君子之约!我帮他做件事情,在事成之后,他给我次机会,生死相决。而这次武决,是我们唯一的报仇机会。你要明白,以此人的能为,若真的想要躲藏起来,当今武林没人能够找得到他。”
    其实,他心中知晓,眼下的自己已无法再动用御执宫府。而这几年的时间里,有御执宫府的帮助,调查的进展都举步维艰。若是没有御执宫府,调查会比从前更加艰难。所以,这极有可能,是他们对付鬼面人的最后机会。因为,在击杀唐三婆后,对方极有可能会改名换姓,隐退江湖。到了那时再想寻找,只怕会难比等天。
    宫别羽听到白沐说,两人之间竟有君子之约,神情骤然一变,脸色阴沉似水,急声喝道:“你说什么?君子之约?那种人的话怎么能信?枉你聪明一世,怎对待那鬼面人竟如此糊涂?”
    白沐被她这一吼,虽心下有些不快,却也不想再与对方争吵,遂皱眉回道:“不!你不了解鬼面人,也不了解当时的情况!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对彼此双方而言都是无奈之举!因为,他想报仇,我也想报仇!”
    宫别羽直视着白沐,脸色有些难看。“我怎么感觉,你在同情他?”
    白沐瞥向宫别羽,叹了口气道:“不!这不是同情,而是担忧!我在担忧,你会变得和他一样!”
    “你在说什么鬼话!我听不懂!”宫别羽眼眸一滞,随即冷声回道。
    阿狗见两人的交谈,有些越说越僵,连忙再次开口,插嘴道:“润泽!你真的相信,那鬼面人会遵守承诺,给你生死相决的机会?”
    白沐受到阿狗询问,朝其点了点头,肯定地回道:“会的!有些事情你们不清楚!我手中捏着他的秘密,为了这秘密不被泄露,他一定会遵守我们的约定!换句话说,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阿狗得到这样的回答,扭头看了看宫别羽,复又朝向白沐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讲出他的身份?若大家联合起来,未必没有杀他的可能!”
    白沐面露苦笑,摇头回道:“不!若我泄露他的身份,导致他无法报仇,他必然会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样一来,我们就再也找不到此人!”说着,他微微一顿,又补充道:“所以,你们要相信我,而我也只能相信他。”说到此处,他转过头来,朝着宫别羽道:“这几日,你先在这里安心地住下!在这期间,我会帮你拆解对方的武功。其余的事情,你不要问,也不要管!等时机到了,我会将所有的事情全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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