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合韵得知父亲竟死于二叔与三叔的谋害,彻骨的仇恨自心底油然而生。她银牙紧咬,猛地抬起头来,恨声说道:“父亲死得不明不白!这般血仇,他们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白沐知道人心是太极,总会分两仪。善恶之变,从来只在一念之间。此刻的温合韵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必须有人拉她一把。否则,无论她从前是什么性子,都难保不会走向极端。
    白沐朝向一旁的阿狗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该说话了。
    阿狗领会到白沐的目光,随即上前一步,朝向温小姐道:“小姐放心!老爷于我有救命之恩!此仇此恨,我会与小姐一同承担!”
    温合韵见这种时候,阿狗肯挺身而出,站在自己这边,帮自己报仇,瞬间就感到自己胸口的憋闷轻松了不少!仅仅是一句话,她似乎就已不再那么的孤单,那么的无助。因为,这句话代表着她的身后始终都会有人帮她!这就好比在落水时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你虽不确定是否能够活命,但却多了一丝难得的藉慰
    “谢谢!”这一声谢谢虽语带苦涩,却是说得充满了感激。她心中清楚,阿狗与温家堡没有半点瓜葛!加之先前的庇护,双方之间也再无亏欠!因此,云正安完全没有必要再跟随自己!若非其人忠义,顾念父亲的救命之恩,恐怕早已离她而去。因此,她这声谢谢的的确确是发自肺腑。
    阿狗听她说得郑重,却是恭敬地回道:“本该当为之事,小姐不必言谢!”
    他这般回答并非有意客气,而是真的不须要对方感谢!至于,他需要什么?实话实说,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从前作为杀手,所有的事情都有固定的目标,也就少了无谓的盲目。可那样的日子已经一去不返,眼下这般,却再也没人会告诉他目标在何处!所以,他只能凭借着自己的感觉,抓取心中的方向。只是,那种感觉有些令人迷茫,甚至有些无助。
    白沐看了看两人,朝着温小姐谨慎地问道:“敢问一句,温小姐想要如何报仇?”
    温小姐听其询问,不由微微愕然,随即回道:“当然是去衙门击鼓鸣冤!我不相信,这天底下就没有了王法!他们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白沐得到这样的回答,暗自点了点头。温小姐会选择去衙门,而非私下报仇。也就表明,对方的心中虽有仇恨,却并未冲昏头脑。换句话说,温小姐的品行不坏,仍有作人起码的底线。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提醒对方。于是,他在稍作斟酌后,小心地说道:“温小姐想要去官府鸣冤,的确是正确的选择!不过,这件事情有些特殊,若真的是去告官,恐怕最终的结果会令温小姐失望!”
    温小姐一听这话,顿时蹙起了眉头,不解地望着白沐,疑惑道:“这是为何?难道官府会包庇他们?”
    白沐摇了摇头,苦笑着回道:“不!不仅仅是包庇的问题!毕竟,像温家堡这样的大族,若真的发生了事情,往往都会交由宗族处理,官府很少插手。即便是插手,对拿捏的分寸也要十分讲究!”他斟酌着言辞,解释道:“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是因为地方官担忧处理不当,激起民变!所以,我不认为官府会插手温家堡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从头至尾都是我的推测,不足为凭!官府断案,讲究个尸伤病物踪!其中最后两样,指得是人证物证。有了最后这两样,我们才能进行指证!但可惜的是,我们没有!其实,就算有一样证据,也改变不了此事的结果!所谓孤证不证,无法取证。只要对方稍有手段,便能反咬一口!”
    温小姐听了白沐所言,脸色一白,焦声问道:“那依公子所言,难道此仇就无法得报?便让那两个弑兄的败类,逍遥法外?我不甘心!”说到这里,她直视着白沐,咬牙道:“公子能查出这么多事情,却说没有证据,难道就不能再继续调查?我相信只要肯继续调查,便一定会有证据!”
    白沐看着温小姐的神情,知道对方是觉得自己不想帮忙,只得苦笑着解释道:“实话实说,此案若由我来审,我有很多办法能查出证据!但你要明白,有很多事情官府做得了,我却做不了!”他不想彼此之间生出芥蒂,唯有耐着性子继续说道:“我与官府打过多年的交道!这件事情若交给他们来查,一定是不了了之,什么都查不出来!温小姐可能并不清楚,我朝每年发生的凶杀案件,最终只有三成能够定案!而且,即便是定案,也无法保证不是冤案!”说到这里,他却停住了口风。因为,若非动用了御执宫府,哪怕是自己,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查出线索。更何况,那些碌碌无为的庸官小吏!
    温小姐听到此处,感到一时无法接受,不由大声地吼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会什么都查不出来!”
    白沐见她如此,心中也是无可奈何。“温小姐!此事并非我有意推脱!我们虽然知道,温行义在钱庄取了五万两银子!但这银子的用处却有无数种可能!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银子的去向!”
    温小姐逼视着白沐,沉声道:“你不是说,万金寺的账上多出了两万两银子吗?那银子一定与温行义给的!”
    “那只是猜测,没有证据的!”白沐垂下了眼眸,为难道:“那笔银子是万金寺存在钱庄里的,很难与温行义扯上关系!这整个过程当中,有很多种手法,可以抹去银子的来源!比如说,温行义兑换出银子,交给温行礼。而温行礼则拿着银子,找到几家钱庄,分多次存入。然后,再将所得的银票,交付给万金寺。万金寺也能以同样的方法,重新兑换出银子,再行存入另一家银号!因此,我们很难追查,账上银款的来源。他们却有上百种理由,可以随意推脱!”
    温小姐看到事情没了希望,脸上的焦虑一览无遗,语带不甘道:“不可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不相信此事,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
    白沐有些无力地回道:“你说得没错!证据肯定是有!但有些调查的手段,官府能用,我们却用不了!而对于温家这样的大族,官府又指望不上!所以,我们眼下很难通过官府来解决此事!”
    温小姐听到报仇无望,一时竟有些精神恍惚,身子也摇晃了起来。
    白沐察觉到对方的情绪不对,目光呆滞,连忙给阿狗使了一个眼色。
    阿狗心领神会,迈步上前,朝向温小姐道:“小姐放心!若是官府不能指望,我会亲自帮小姐手刃仇人!”
    温小姐听闻此言,眸中木然的神色瞬间消散,扭头望向阿狗,有些迟疑道:“正安能有此心,合韵万分感激!可是这般做法,岂不是会给你们惹来麻烦!”
    阿狗摇晃着脑袋,坚定道:“老爷于我有救命之恩!只要能为老爷报仇,些许麻烦不算什么!”
    “如此行事虽为无奈之举,倒也算是快意恩仇!我觉得可行!”白沐见状,从旁接道。
    温小姐看到两人都赞同此事,心下略一沉吟,出言问道:“那敢问一句,此事要如何进行?”
    白沐敛去眸中的神色,平静地回道:“我们是走江湖的!这种事情对我等而言并不为难!不过,却要看小姐想做到何种程度?”
    温小姐听了这话,紧盯着白沐,疑惑地问道:“我不明公子的意思?”
    白沐见她疑惑,却是阴测测回道:“这要看小姐是仅诛恶首,还是要斩草除根?”
    温小姐感受到对方话中的森然杀意,只觉得脊背寒毛倒竖,不由打了个冷颤。她忽然发觉,眼前这公子般的人物竟是如此心狠手辣,望之令人生畏。
    想到这里,她连忙驱散了脑中的思绪,慌乱地回道:“余者皆是无辜!当然只诛恶首!”
    白沐对于这样的回答,心中甚是满意,脸上不动声色,淡淡回道:“既然如此,那事情就好办多了!”说着,他微微一顿,补充道:“不过,为了避免惹来麻烦!我会做得小心一些,让温行义与温行礼死得理所当然!并在事后散播谣言,说两人谋害自己的兄长,被温老爷索命!假托神鬼之说,以扰乱视听!如此一来,既可以报仇,事后也不会引人怀疑!”
    温小姐诧异地看着白沐,没有弄懂对方的意思。“死得理所当然?”她想了片刻,却是仍旧不明所以,只得喃喃地问道:“敢问白公子准备如何布置?”
    “眼下还不好说,只能依情况而定!”
    温小姐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无奈地叹道:“哎!算了!旦凭公子安排!”
    白沐看她没了异议,也就提醒道:“既然温小姐同意了我等的安排,还希望能够守口如瓶,对此事保密!请不要对任何人讲起,也包括米香姑娘!免得走漏了风声!”
    温小姐得到白沐叮嘱,虽然有些犹豫,却还是点头应道:“嗯!好吧!我不会告诉米香的!”话至此处,她只觉得已是满心的疲累,几乎让令她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再不愿待在这里多作停留,遂朝着白沐轻施一礼道:“公子若无其他的事情,小女子先行告辞!”言罢,便也不再理会二人,转身快步离去。
    阿狗见到温小姐离去,便想随后跟上前,送她回去。不想,才刚有动作,却被白沐一把拉住。
    “让她自己静静!这样的事情,对于富家小姐来说,有些难以承受!若她自己想不清楚,弄不明白,别人也劝慰不了!”
    阿狗闻言,只得停下了脚步,目送那袅娜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白沐知道,阿狗此时的心情有些低落,遂朝其道:“不要想得太多,跟着感觉走!终究能见到结果!”
    阿狗扭头看向白沐,轻声道:“这世道变得太快,快得让我不知所措!”说话时,眼中的迷茫一闪而逝!虽不知来自何处,却是那么的无助。
    白沐看到他如此模样,却是缓缓回道:“你我不过一介凡夫,如何能跟得上这世事无常!既然跟不之上,索性不如停下来看看风景,无须让自己活得太累!”
    阿狗垂下了眼眸,叹息道:“我终究还是比不上你,做不到这般洒脱!”
    白沐摇晃着脑袋,苦笑道:“不!你错了!这不是洒脱,而是无奈!”说着,他话锋一转,挥手道:“好了!别感慨了!你去收拾东西,咱们即刻起身,前往温家堡。”
    “哦?这就动身?怎么?你已经有了定计?”阿狗诧异地抬起头来,出言问道。
    白沐自信地点点头道:“嗯!有了些想法!具体的安排,还得依照情况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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