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姐达到了目的,没有多做丝毫地停留,便随同白沐和阿狗离开了温家堡。
    三人乘坐马车,沿着小道而行。温合韵坐在车内,脸上一片茫然,始终低头不语。
    白沐与阿狗坐在车前,俱都察觉温小姐情绪低落。但却无法断定,这样的低落是因为父亲的过世,还是因为背弃了宗族!也许两者都有!不过,似这样的感伤,很难用言语来抚慰!只能依靠时间来慢慢地复原。所以,无论是白沐还是阿狗,都没有出言安慰于她!
    白沐挥鞭驭马,一面赶车,一面朝向身旁的阿狗问道:“正安!这次的事情已告一段落!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阿狗扫了眼赶车的白沐,摇头叹道:“我?我没什么打算!小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白沐听了他这样的回答,却是有无奈,想了想道:“嗯!也罢!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一处落脚的地方!你们若是没什么去处,不如暂时就在无名寺落脚!那里环境清幽,地方也充足!平时没有外客,是个不错的选择!”
    阿狗对方白沐的建议有些心动,扭头望向了车内,出言道:“我无所谓的,住哪里都行!主要看小姐如何决定?”
    温小姐听到两人所言,抬头看了看阿狗,沉吟着回道:“我眼下也没有好的去处!若那无名寺能暂时容身,自是再好也不过!”
    白沐察觉到温小姐的言辞中充满了无力,知道对方的心中有些迷茫。仿若无根的浮萍随处飘荡,不知前路在何方!在这种情况下,有处落脚的所在,又如何能有太多的挑剔!
    阿狗见温小姐没有意见,也就朝着白沐回道:“既然小姐没有意见,那便先在无名寺落脚!”
    白沐看到两人同意,这才轻笑着说道:“如此便好!你们先在无名寺住下!此刻,米香姑娘也在寺中!有她陪伴,相信温小姐很快就能恢复过来!”说着,他稍作停顿,复又补充道:“温小姐!先休养些日子!等何时有了精神,想再做生意,白某也可尽些微薄之力。”
    温小姐听罢白沐所言,却是摇了摇头,疲惫地回道:“这偌大的温家都已显露出败落之象!我区区一介弱质女流又能如何?只希望将来能找到我弟弟,把长房的家业交付于他!至于别的,我有些累了,暂时还不敢去想!”
    白沐感受到言辞中的没落,倒也没有劝慰,而是直言说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盛极必衰,乃亘古不变之理!家族也是如此!眼下温家所产生的价值,已经满足不了族人的需求。而温家的族规,也始终不曾有分毫的改变!这造成家族的内部,出现了很多弊端与不可调和的矛盾!若这些问题无法化解,温家的衰落将不可避免!”
    温小姐听了白沐这话,一时间似有触动,却又抓之不住。
    白沐似是随意地说道:“一般来说,人们会盲从前人的经验,追寻着足迹前行!这是一条捷径,在一定的时间内,不会出现问题!但问题在于世道会变,你不跟着改变,就会被无情地抛弃!所以,变是生存的根本!这也就是老子所说得,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坐在一旁的阿狗听到白沐的胡侃,心中也是有所触动,皱了皱眉,怅然道:“世道变了!人也变了!真不知道,是人改变了世道,还是这世道改变了人?”
    白沐见他有些感慨,却是朝其笑道:“该拿的时候拿,该放的时候放!拿着的时候好好享受,放开的时候,也不要不舍!无论这世道变成了什么样子,你都能让自己活得很好!又何必去在意,是谁改变了谁呢!”
    温小姐听到此处,却是满脸的忧思,低声呢喃道:“若是放不下呢?”
    白沐闻言,笑了笑,头也不回地说道:“若是放不下也不必强求!等什么时候拿不住了,便让它自己落下!”
    白沐将马车赶得飞快,一路狂奔!终于在入夜之前,赶回了无名寺。
    三人敲开了寺门,铁和尚带着米香与两个徒弟齐齐迎了出来。
    米香看到温合韵满脸的憔悴,立时飞快地冲至近前,一把抱住自家小姐,眼泪汪汪道:“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奴婢担心死了!”
    温小姐见她这般模样,伸手拍了拍怀中的米香,安慰道:“没事了!我这不好好地回来了嘛!”
    铁和尚上前一步,朝向白沐笑嘻嘻问道:“你们这一路风尘,可曾用过晚饭?”
    白沐摇了摇头,苦笑着回道:“我们光顾着赶路,哪里用过吃食?还望大师赏一顿斋饭,祭以祭我等的五脏庙!”
    铁和尚听了他的玩笑,招呼三人进了寺庙。“既然都饿着肚子,我让观悟给你们准备饭食!”
    白沐躬了躬身,感激道:“如此,便多谢大师了!”说话间,他忽然看到铁和尚身后,站着一名陌生的男孩儿,随即好奇地问道:“这是大师新收得徒弟?”
    铁和尚被他询问,也就点头回道:“嗯!他叫骆续荣!我新收得弟子!”说着,便朝向骆续荣招了招手,吩咐道:“过来!见过你白沐师兄。”
    骆续荣听铁和尚招呼,连忙快步上前,朝向白沐施礼道:“骆续荣拜见白沐师兄。”
    白沐看着小男孩儿彬彬有礼,也是回礼道:“骆师弟客气了!”说着,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铁和尚,试探地问道:“我听说,铁袖前辈有个儿子!该不会就是这位骆师弟吧?”
    铁和尚微微颔首,直言回道:“嗯!你这小子还是这么精明!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续荣的确是老骆的儿子!”他话至此处,随即摆了摆手。“好了!这里不是说话的所在,咱们入内再说。”
    如此这般,白沐一行便跟随着铁和尚进了内堂。不多时的功夫,观悟便将准备的好饭食端了上来。众人用过饭食,又闲谈了几句,尽皆感到疲累,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白沐奔波了一天,早就疲惫无比,躺在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可还没沉睡多久,便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响动。他察觉到有异,猛地翻身而起,一把抓过枕边的夜弦,护在了身前。
    此时,房间的窗子也已被人打开,一名斗笠怪客正怀抱着长剑坐于窗前。不过,那斗笠的纱帷遮去了对方脸颊,令白沐根本瞧不清来人的样貌。
    白沐稍稍定神,暗自打量着对方,见其身上没有杀气,这才开口问道:“阁下是何人?深夜前来所为何事?”说话间,人已来到桌前,将夜弦放在一旁。取过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一饮而进。随着冰冷的茶水流入脏腑,瞬间便驱走了残存的睡意。
    那斗笠人听到询问,却是目光微凝,低声问道:“白沐白润泽!你可还记得洪祥龙?”
    白沐拉过椅子,施然而坐。听到对方提起洪祥龙,暗自挑了挑眉,神色不变地回道:“记得!虽然时间久了些!可有些人、有些事,一辈子都忘不了!”说话间,他悄悄地打量着对方,反问道:“怎么?你与大江盟有何关系?或者说,你与洪祥龙有何关系?”
    斗笠人闻言,却没有回答白沐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如此说来,你承认洪祥龙的死与你有关咯?”说到此处,那斗笠下的双眼骤然凝聚,似乎射出了阴冷的寒光。
    白沐听了这样的问话,自然明白其中的试探之意。心念急转间,平静地回道:“你这番结论,下得好没道理!我只是说,自己认得洪祥龙,何时承认过与他的死有关联?”他话到这里,随即反口回道:“你今夜来此,若是为给洪祥龙报仇?恐怕要失望了!洪盟主非我所杀,你杀了我,也报不了仇的!”他一边说话,一边悄然戒备,用眼角的余光,盯着对方怀中的长剑。
    斗笠人轻哼了一声,冷然道:“哼!你倒是推得一干二净!若非你暗中串联当地的商家,大江盟怎会众叛亲离,忽然间败落?”
    白沐眉梢轻挑,摇晃着脑袋反驳道:“阁下此言差矣!什么叫暗中串联?我白沐也是商贾!一群商人坐下来聊聊天,喝喝茶!怎能说得如此难听!”说话间,他斟酌着言辞,继续道:“更何况,大江盟之所以败落有很多原因!但无论原因为何,都不该归罪于我!”
    斗笠人根本不信白沐的说辞,沉声道:“看来,你想否认,自己在此事当中扮演的角色咯?”
    白沐看着对方,摇头笑道:“不!我无须否认此事!洪祥龙被何人所杀,你我都清楚!我是个商人,喜欢真金白银,不喜欢刀兵鲜血!”说到这里,他微作沉吟,话锋一转,试探道:“平心而论!洪祥龙会有这般下场,乃是他咎由自取,与人无干!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斗笠人听了白沐对洪祥龙的轻蔑之辞,身体微微一僵,似有杀气一闪而逝。那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似乎方才的杀意仅是幻觉,从来不曾真正的出现。
    白沐察觉到方才的异状,已然确定了眼前之人与洪祥龙关系匪浅!他一念及此,遂又再次试探道:“真没想到,洪祥龙死了三年,竟还有人将他记在心中!”言罢,他逼视着斗笠人,见对方冷然不语,这才继续道:“以洪祥龙的作风,能怀念他的人怕是不多!看来,你受过他的恩惠!”说道此处,他话锋稍停,给对方留出了说话的机会。
    可斗笠人见此,却是依旧沉默不语,死死地瞪视着白沐,完全没有开口的打算!
    白沐察觉到对方的谨慎,也就做出了一番放松的姿态,悄悄地改变着对峙的气氛。“你的身上没有杀意!深夜至此,应当不是为了杀人!说吧!说出你真正的目的!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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