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府的厅堂内,洪祥龙正与自己的两名妾氏用着早饭。这两名妾氏都很年轻,与洪泽方的年纪相若。他的原配已经病故多年,在妻子死后他并未续弦,而是先后纳了三房妾氏。在府里的下人便依照顺序,称呼这三房妾氏为二夫人、三夫人和四夫人。不过,二夫人在生产的时候难产而亡,且母子都未保住。所以,这府里就只剩下三夫人和四夫人。
    在二夫人死后,洪府的下人暗地里传言,洪祥龙杀业太重,招来了邪煞怨气,导致给洪家添丁的女子皆不得善终。这则谣言,洪祥龙亦有耳闻,还因此大发雷霆。在杖毙数名下人后,谣言才渐渐停息。但谣言这东西很难根除,仍旧在私下里流传。对此,洪祥龙也没有办法。直到去年,他的三夫人给他生了个女儿,谣言才渐渐淡去。此事让他十分高兴,与人说话时,嘴角也上扬了不少。似乎在说,所谓的邪煞怨气不过是谣言鬼话,根本不值一提。
    洪祥龙的早饭虽不精细,却十分丰盛。他的两位夫人吃得不多,他自己却食量惊人。一顿饭能吃下一只鸡,两斤酱肉,十个卤蛋。而且,餐桌上必须有肉,没有肉食便吃不下饭。所以,虽然只是早饭,桌上却少不了肉食。
    正在洪祥龙大快朵颐的时候,陶青儒快步走进,朝着众人各行一礼,恭敬道:“盟主!属下有事禀告。”
    洪祥龙闻言,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回道:“说!”
    陶青儒见状,斟酌了一下言辞,朝其道:“我手下的账房死了。”
    洪祥龙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死一个账房算得了什么!再请就是。”
    陶青儒微微皱眉,解释道:“不是死了一个,而是死了两个。而且,都是昨晚死于家中。”
    洪祥龙原以为是病死,或出了什么意外。此刻听到这里,不由疑惑地问道:“怎么死的?”
    陶青儒小心地回道:“一个是因醉酒,溺毙在自己的浴桶里。另一个是相同的原因,溺死在自家的茅房里。表面上看,这两个人都因醉酒而死。但我问过仵作,他们的后颈都有用力掐过的痕迹。应是被人按住了脑袋,活活溺死。”
    洪祥龙听到此处,顿觉胃中一阵翻涌,原本的食欲瞬间全无。他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沉声问道:“这两人可有仇家?”
    陶青儒摇摇头道:“不过是寻常百姓,仅有些口角嫌隙,并无生死大仇。”
    洪祥龙挑了挑眉,思索了片刻,沉吟着问道:“那你觉得,这两人为何被杀?”
    陶青儒似乎有些犹豫,并未直言回答,而是谨慎道:“这...属下不知。”
    洪祥龙见他如此,自然心中明白,陶青儒并非不知,乃是太过谨慎,没有十足把握不敢轻易乱说。遂轻哼了一声,朝其道:“无需顾虑!你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陶青儒察觉洪祥龙不快,只得想了想道:“属下心中虽有猜测,却并无实据。这两人平时都很和气,不应该有要命的仇家。所以,他俩的死应该不是寻仇。这二人都在同一时间死在家中。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个共通之处,那就是同为府库账房的管事。所以,属下觉得,这二人之所以丢了性命,应该与钱财有关。”
    洪祥龙思索了片刻,迟疑道:“钱财?府库的钱财吗?”
    陶青儒道:“这...还不好说!要核对府库的存银与账目后,才能确定。”
    洪祥龙斟酌了良久,朝向厅外大声喊道:“孔立!你去把卓文越叫来。”
    “是!”厅堂之外,传来一声沉稳地回应,随即便又恢复平静。
    陶青儒知道,洪祥龙的身边有四名厉害的剑客,暗中护卫。所以,虽未看到人在何处,却也并不奇怪。
    约么盏茶的功夫,卓文越快步赶来进到厅堂,朝向众人一一行礼。礼罢之后,这才问道:“盟主唤属下前来有何吩咐?”
    洪祥龙看了看他,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这才吩咐道:“你跟随青儒却调查此事,如何调查听他安排。他说怎么查,就怎么查!明白吗?”吩咐完毕,便将两人打发离开。
    洪祥龙见他二人离去,随即感到一阵无力,内心深处渐渐地笼罩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陶青儒和卓文越离开洪府,沿路前行,赶往内府库房。。
    卓文越朝着身边的陶青儒请教道:“大管家!此事要如何调查?”
    陶青儒心中暗自盘算:要调查此事,必须从府库入手。若府库的银钱账目没有出入,那最好不过。若有短缺,那问题就大了。正思索间,他忽然听到询问,连忙收拾心神,有些无奈地回道:“先去府库,核对一下银钱与账目是否有缺失。至于其它,只能稍后再说。”
    陶青儒知道,洪祥龙让卓文越跟随自己,不仅是帮手,更是监视自己。这几年来,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他的疑心也就越来越重,对身边的人也不似从前信任。再加上先前的那封书信,使他的危机感空前膨胀,隐有惊弓之鸟的态势。与这样的洪祥龙相处,怎能不万分小心。
    卓文越听罢安排,点点头道:“好!那咱们先去府库!”
    两人一路疾行来到内府库房,吩咐账房将账册取来,核对账目。
    卓文越见陶青儒开始核对,只得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他虽然认字,却对账务却一窍不通,也就无法帮忙。
    街边的小食摊儿上,白沐与杨小妹坐在桌前,吃着刚刚出锅的香煎小黄鱼。那外酥里嫩的煎鱼,当真是美味至极。
    杨小妹吃得十分开心,嘴上满是油脂。她一边吃,还一边问道:“你不是很忙吗?今天怎么有空陪我?”
    白沐轻笑着回道:“哈!我这也是难得清闲!总不能日日都那般忙碌!”
    杨小妹闻言,有些娇憨地说道:“同样是生意人,你照人家韩公子差远了!我什么时候找他,他都有时间陪我。哪像你这般,一天都不见个人影!”说着,还不满地哼了一声。
    白沐听她埋怨,不由调侃地回道:“他那是不务正业!我还有生意要打理,怎能像他一样无所事事!”
    正在这闲聊之际,一名不速之客在两人对面坐了下来。
    白沐和杨小妹抬头一看,来人竟是名女子。这女子两人虽然见过,却从未打过交道。
    白沐虽清楚对方来意,却并无说话的意思,而是等着对方开口。
    杨小妹抬起头来,看了眼唐又又也不说话,便又低头吃起自己的煎鱼。
    那女子见无人说话,只得率先开口道:“小女子唐又又!乃唐氏药行的少东家!曾在洪盟主的寿宴上,与白公子有一面之缘。”
    白沐见对方报出家门,连忙放下手中的吃食,回礼道:“原来是唐姑娘!幸会!幸会!”
    唐又又道:“真没想到,白公子会在这样的地方吃东西!”
    白沐轻笑着摇了摇头,淡然回道:“酒楼吃得是排场,小吃吃得是自在。各有各得滋味,各有各的心境,不可一概而论。唐姑娘不尝尝吗?这家的煎鱼很是不错!”
    唐又又听了对方的提议,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便依白公子所说,小女子也尝尝这煎鱼的滋味!”
    白沐见状,朝身边的杨小妹,询问道:“你够吃吗?要不要再加一些?”
    杨小妹听到白沐询问,这才含糊不清地回道:“恩!再加一份。”
    白沐朝向小食摊的老板,招呼道:“再来三份煎鱼。”
    “好嘞!客官稍等,马上就来。”小摊儿老板大声应道。
    唐又又看向白沐身边的杨小妹,试探地问道:“这位小姑娘好可爱,不知是公子的什么人?”
    白沐笑了笑,随口回道:“是我家妹子。”
    杨小妹见唐又又称赞自己,这才抬起脑袋,笑嘻嘻回道:“姐姐也很漂亮!”说完,便也不再多言,又低下头来吃起自己的煎鱼。
    不大一会儿,小摊儿老板将煎好的小黄鱼送了上来。杨小妹也不理他人,率先抢过自己的那份吃了起来。
    唐又又取过筷子,夹起一块儿煎鱼放入口中,慢慢地咀嚼,那吃相非常秀气。她将食物咽下,这才赞道:“嗯!味道确实不错!”
    小摊儿老板见她夸赞这煎鱼好吃,也是喜上眉梢,面露笑颜。
    唐又又仅仅吃了一口,便将筷子放下,朝向白沐问道:“今日相遇,小女子有件事情要向白公子打听!”
    白沐听闻此言,心中明白对方要直入正题,遂故作不知地问道:“哦?不知唐小姐想问什么?只要在下知道,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唐又又见状,沉吟着问道:“这几天白家的药铺可有异常?”
    白沐听她如此询问,假作疑惑地问道:“不知唐姑娘是指什么?”
    唐又又想了想,直截了当地道:“事情是这样!我有个仇家上门寻仇,受了重伤逃走。以她的伤势,急需解毒的药物疗伤。这才想问问,白氏药行是否有人买过特殊的药材?”
    白沐摇了摇头,复又问道:“不知此人是男?是女?”
    唐又又回道:“是名美貌的女子。”
    白沐听到此处,依旧摇摇头道:“不曾见过。”
    唐又又对白沐所言并不相信,可打量了许久,有找不出丝毫破绽,只得无奈地说道:“如此最好!若是白公子发现了什么,还请知会一声。”
    白沐点头应道:“这个一定。”
    府库内,陶青儒核对着账目,也不知过了多久,夜幕悄悄降临。他合上最后的账册,站起身来,伸了伸酸麻的手臂,长长地出了口气。
    卓文越见陶青儒核对完毕,连忙上前,询问道:“如何?可有查出什么?”
    陶青儒把一本翻开的账簿,递给了卓文越。并用手指,在上面点了一点道:“你看这里的最后一条。”
    卓文越看了看,却没能看懂,只得朝其问道:“什么意思?”
    陶青儒解释道:“这上面记载,支出了三千两白银。但没写明为什么支出?由谁支出?这上面虽然记载不全,却留下了有一张票号。换句话说,这笔钱不是现银,而是银票。”
    卓文越听到此处,谨慎道:“也就是说,有人在府库内,悄悄支走了三千两的银票。”
    唐青儒点点头道:“对!刚才,我核对了府库的白银分毫不差,但银票却少了一张。缺得这张银票,应该与账簿上的银号是同一张。”
    卓文越想了想,朝其问道:“既然已经确定少了三千两银票,那接下来该如何调查?”
    陶青儒略一沉吟,抬眼回道:“想要继续追查只能从银票入手!”说完,便往外走。
    卓文越见他如此,连忙跟了上去,疑惑地问道:“这是去哪?”
    陶青儒头也不回地说道:“开出那张银票的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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