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寿宴,洪府门前。
    “好大的胆子!敢在这里闹事?”
    “什么闹事?贫道前来祝寿,是这小子无礼阻拦!可不能冤枉好人!”
    洪祥龙率领众人来到门外,一眼便看到自己的儿子被打倒在地。顿时怒气上涌,脸色一片铁青,上前一步就要动手教训来人。
    而正在这时,一名中年文士自洪祥龙的身后越出,拱手抱拳道:“盟主息怒!待属下看过少盟主的伤势,再做定夺不迟。”
    洪祥龙听闻劝阻,这才强压怒火,朝向中年文士点了点头。
    那中年文士纸扇轻摇,身形随风而动。风吹人至,似柳絮飘落,已然来到洪泽方的近前。俯下身来,为其查探伤势。
    人群中,白沐朝身旁的韩元宗小声问道:“这人是谁?”
    韩元宗侧着脑袋回道:“他叫萧四川,是大江盟的右护法,也就是俗称的白纸扇。其人的武功、智谋,皆是上上之选。洪祥龙出道以来,几乎所有布计都有他的谋划。据说,当年计杀刘贺楠,吞灭临江会,也是由他布局。此人万万不可小觑。”
    白沐了然道:“如此说来,倒是个机敏、狠辣之辈!”
    场中,那萧四川为洪泽方检查过伤势,随即站起身来,朝向洪祥龙道:“少盟主没事!只是晕了过去。”
    洪祥龙听到儿子没事,这才放下心来。好整以暇,再次抬眼打量起眼前那道人。这道人年过逾矩,头戴铁冠,脸颊消瘦,五绺须髯,手持拂尘。一身麻布道服虽洗得干净,却有许多补丁。若非他衣袍太过破旧,倒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
    洪祥龙自认没见过这对方,也不知对方是谁?竟在此时找上门来。不由皱眉问道:“某是洪祥龙,不知阁下何人?”
    那道人一甩拂尘,轻笑道:“无量寿福!贫道铁冠,今日前来给盟主贺寿。”
    听到来者自报名号‘铁冠道人’,人群中立时响起纷纷议论。
    这铁冠道人的名头甚是响亮,江湖上少有不知。据说,此人与龙虎山的张乾曜乃是同门。仅以武学而言,已入宗师之列。按理说,这样的人应该在道观里修仙问道,开馆授徒。奈何其人性情乖张,不通俗礼,与同门之间多有龌龊。所以,他虽出身龙虎山,却从不承认自己的师承。
    洪祥龙自然听过对方的名头,但却不记得两人曾有过节,只得沉声问道:“洪某并不认得道长,也不曾给道长发过请柬!道长何故不请自来!”
    铁冠道人闻言,却是丝毫不见尴尬,一派泰然自若地回道:“所谓江湖路,江湖事,江湖人,同在江湖之中,怎能人不识人?以前不认识,不要紧。现在这不认识了嘛!”
    洪祥龙眉头紧锁,冷哼道:“不要说这无用之话!我只问你,到底所为何来?”
    铁冠道人道:“吃饭!送礼!”
    洪祥龙盯着铁冠道人那空空的双手,冷笑着问道:“礼在何处?”
    铁冠道人面带轻笑,淡然回道:“今时今日,洪盟主声势滔天,门徒四野,宾客满朋。吃得是珍馐美味,饮得是佳酿琼浆,穿得是绫罗绸缎,住得是锦院高墙。君不闻日中则昃,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乎?是以,贫道今日特此前来,一送五行相衡三缺之气。”话音未落,人已是腾空而起,一掌拍出,印在洪府大门的匾额之上。乍然掌罡激荡,雷霆万钧,众人只觉震耳欲聋。这一掌发得突然,且迅捷无比。在场众人还不及反应,那铁冠道人便已退回原地,好似从未动过一般。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大门上的匾额,已被印下一个巨大的掌印。
    铁冠道人甩了甩拂尘,轻笑道:“礼已送完,可否请贫道入内饮宴?”
    洪祥龙眼见及此,立时怒声喝道:“老杂毛!欺我大江盟无人乎?”说着,便是提气运掌,欲上前一会那铁冠道人。
    这时,一名中年汉子迈步而出,朝向洪祥龙道:“这等无礼之辈,怎劳盟主亲自动手?还是由在下代劳吧!”说着,便是拱手请战。
    洪祥龙望向来人,暗自沉吟起来。他也拿不准那铁冠道人的修为,在场观者众多,若自己与对方动手,有取之不下,必将颜面不存。遂点了点头,沉声道:“恩!这老杂毛儿便交你处置,我在这里为你掠阵。”
    “请盟主放心!此人交我,必将其擒下!”
    这说话的汉子四十多岁,身材魁梧,十分精悍。只见他大步流星走入场中,朝那铁冠道人拱手道:“大江盟陈连鹏!请指教。”
    在场众人议论再起,各自猜测着输赢。
    这陈连鹏乃大江盟的左护法,其人武艺超群,罕有败绩,堪称洪祥龙座下第一打手。这些年来,大江盟的声望如日中天,可说此人功不可没。众人皆知他拳脚厉害,却少有人亲眼得见。因此,在场众人皆想借此机会,瞧一瞧这位左护法的身手。
    铁冠道人捋了捋胡须,大声道:“你们大江盟好生无礼!贫道前来贺寿!你们不用酒菜招待,却要拳脚相加,真是......”
    陈连鹏见状,不等他将话说完,便是一拳击出,直奔对方的胸口。
    铁冠道人见铁拳袭来,连忙侧身闪避。用拂尘缠其手腕,向后一带。同时脚下一勾,绊住对方的小腿,将之摔了出去。
    陈连鹏人在半空调整身形,卸去那一抛之力。在将要摔落之际,以单掌拂地,一个翻身平稳落下。两人交手第一回合,仅在眨眼之间,快似闪电。在场众人还未及看得清楚,便已结束。
    陈连鹏一击未中,毫不停歇,将真气运至足下,似箭般飞射而出。两拳齐运,一式‘双龙出海’攻向铁冠道人。
    铁冠道人则单掌直出,切入对方两拳之间。掌势斜运,拨开右拳。手肘横出,推开左拳。使其胸前的空门大开,手掌一翻当胸击下。
    若是换作旁人,这一掌必中无疑。但陈连鹏身经百战,临阵对敌时更是应变迅捷,机敏无比。只见,他扭腰运劲,身形旋转,竟以肩膀格开这当胸一掌。同时走势不减,肩头发力撞向对方。
    铁冠道人与之交手片刻,不由暗赞:对手变招之快,实所罕见。眼见对方迎胸撞来,连忙身形一侧,躲开这贴身一击。并用手中拂尘,横扫对方的腰腹。
    陈连鹏见那拂尘来势凶猛,怎敢让对方击中,连忙借住前冲之力扭腰转背,双脚腾空,旋身跃起。那拦腰一击,便贴他背脊横扫而过。
    这一回合的交手甚为凶险!他连续两次抢攻,不仅没能讨得半点便宜,还险些失手,脊背的衣衫也已被冷汗浸湿。一时间,也不敢再贸然出手。遂双目凝神,死死地盯着对方,寻其破绽伺机而动。
    铁冠道人见对方开始谨慎起来,不由笑道:“贫道前来贺寿!你们这样待客,真是不知礼数!这寿礼既已送出!若是无法入席,岂不太过吃亏!贫道可不做那赔本的买卖!”
    观战许久的萧四川将洪泽方交给下人照看,自己则纵身而起,跃入场中,朝着陈连鹏道:“我来助你!咱们联手将之擒下。”说着,将扇子往身后一插,翻手入袖,一条‘飞索流星’现于掌中。随即,流星锤飞射而出,直击铁冠的面门。
    铁冠道人见到流星袭来,忙用拂尘一扫。二者相交轰然声响,流星被击得飞向一旁。
    萧四川一拽手中的锁链,流星锤化作一道弧线,急速回转。双手舞动,锁链盘旋,流星缠绕,护住周身上下。同时脚步挪移,逼杀而来。
    陈连鹏见其出手,也连忙欺身上前,快拳连攻,欲将对方擒下。
    铁冠道人提运内劲,挥舞掌中的拂尘与两人战在一处。三道身影纵横交错,竟斗得难解难分。
    洪祥龙观战许久,见陈、萧二人联手,依旧拿不下铁冠道人,便有些心焦气躁。暗自于掌上凝劲,等待出手的时机。只要对方露出破绽,便将之毙于掌下。
    场中三人彼此游斗,一时竟然相持不下。
    陈连鹏近身缠斗,萧四川从旁呼应。飞舞的流星伺机而出,朝着铁冠道人迎面砸下。
    铁冠道人察觉危险,连满侧身闪躲。而在他转身的瞬间,背脊的空门乍现。
    洪祥龙瞧准时机,窥得破绽,立时一击而出,欲取其性命。
    铁冠道人忽感背后生风,掌罡烈烈,心知不好。在杀机临身的瞬间,强行施展道门奇术‘不履玄径’。随即身形倒转,以诡异的方位,从对方的腋下穿过。同时脚不停歇,跃过围观的众人朝堂内奔去。
    洪祥龙一时愕然,不想对方竟躲过自己的偷袭。他瞬间回神,连忙紧随其后朝内堂追去。
    围观众人也都反应过来,奔走相挤,推嚷着回到内堂。
    洪祥龙三人追进内堂,便见那铁冠道人抓起桌布的一角,用力一抖,桌上菜肴尽数飞射而来,撒向三人。
    洪祥龙瞧见这般,连忙闪身避让,躲了过去。可身后的陈连鹏与萧四川却是躲闪不及,被淋了一身汤水,顿时狼狈无比。
    接着,也不等三人喘息,便又是一桌酒菜扑面而来。他们见此连连闪躲,一时间竟难以靠近。
    如此反复,正当三人手忙脚乱之际。那铁冠道人却抓起桌布,翻手一兜打成包裹,也不在意汁水横流,扛在身上撒腿就跑。有如离弦之箭跃出厅堂,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迹。
    洪祥龙见对方逃走,连忙追出堂外。眼见追之不及,只得跺脚怒骂。
    “铁冠杂毛!欺人太甚!我必取你性命......”以洪祥龙今时今日的地位,被人大闹寿宴,颜面尽失,怎能令其不恨。且在场的宾客众多,几可预计,此事不久之后便会传出,成为一方笑谈。
    陶青儒吩咐下人将厅堂收拾干净,重上酒菜,再开宴席。往来宾客也都重新落座,只是厅堂的气氛已经不复先前。众人心思各异,却无人敢开口出声,一时间安静无比。而这压抑的气氛,更让洪祥龙感到羞恼,遂一甩衣袖独自离去。
    在场宾客见主人离开,也都自觉无趣,开始陆续告辞。一场好好的寿宴闹得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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