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群仙宴的排场比第一次大很多,自然时间也持续得很久,不过玉翎无心宴会,一切都交给下人招待打点,自己回了景华宫闭门谢客。
    她清醒时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迦音身上的佛珠,一串普通的紫檀木珠,而其中一颗珠子上有一处浅浅的咬痕,南柯的佛珠上也有这样一处咬痕,正是曾经的她留下的。
    玉翎总觉得在迦音身旁的时候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是她从未想过迦音和南柯有联系,迦音不可能拿走南柯的东西还待在身上,唯一的可能只有一个,
    迦音和南柯是同一个人。
    玉翎嚯得起身,袖子扫得桌上的茶壶掉在地上,啪的一声引来屋外的悯月,悯月以为玉翎不高兴了,便试探性问道,“公主可是觉得太热,要不要给您送些冰块来?”
    玉翎摆摆手,“如果一会儿有人问我去哪儿了,就说我去凡间喝酒了。”
    悯月愣道,“好端端的公主为何要下凡去喝酒?您如果想喝,我给您去拿啊。”
    玉翎摇头,“待会儿把惜花叫来,她比你会说谎,哥哥来了就说我去凡间了,如果是其他人,一概闭门谢客。”
    悯月不敢多问,玉翎换了件轻便的裙装,刚推开堂门,便见到院子里站了一个人,身披红色袈裟,正对着自己,正是迦音。
    “这么晚了,公主这是准备去哪儿?”
    玉翎冲悯月点头,悯月下去沏茶,玉翎道,“佛主竟然敢直接来景华宫,不怕被人看见说闲话么?”
    迦音道,“几日不见,你便如此生分了?”
    玉翎没好气把门一关,“跟我去后堂,这边说话不方便。”
    迦音跟着玉翎到了后堂,所谓后堂,倒不如说是玉翎的闺房,陈设奢侈,连帘子都是鲛族供奉的鲛纱,梳妆台上摆了一颗夜明珠,足足有拳头那么大。迦音见了直摇头,“北冥宫的好东西怕都被金鹏放到你这边来了吧?这颗夜明珠足够让外人垂涎三尺了。”
    玉翎坐在床上,“你来做什么?有话直说。”
    “我来看看你而已,原本想赶在宴会前来的,结果突然有些事就耽搁到现在。怎么,身子可还适应?封印破除了之后法力也会恢复,你可会操控自己的力量了?”
    玉翎点点头,“这些不劳你费心,已经都恢复了。”
    迦音站在旁边,“天宫的事儿想来你也知道了,最近不要到处乱跑,若是遇到那石猴,能躲就躲,躲不了也别正面跟他冲突,免得吃亏。”
    “他当真这般不讲理?还能见人就打?莫非有什么隐情天尊瞒着不说,才会弄得这么天翻地覆的?”
    “北冥宫向来明哲保身不问世事,别让你哥哥为难。”
    玉翎“哦”了一声,“我不去招惹他就是了,不过若是他犯上门来,也休怪我无情无义了。”
    迦音在摆弄夜明珠,“他倒无非想要个名号,天尊好面子不想给,结果弄成这样。”
    “搅吧,”玉翎换个姿势靠着,“天翻地覆也挺好玩的。”
    迦音突然坐在玉翎身边,抓起她手腕探脉,“你干什么?”玉翎挣脱不开,甚至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松开!”
    “安静点,我只是想看看你恢复了几成。”
    玉翎咬牙,“你不担心别人进来看见?”
    迦音神色轻松,“我进来时,已经在外面加了一层结界,除非硬闯,否则是进不来的。”
    玉翎甩开他的手,往里面挪了些,“你是个出家人,有些事情还是避讳些比较好,若是传出去,我倒不在乎名声,可你佛主的名声若是糟蹋了,你以为别人会怎么看你?”
    迦音垂下眼,“大概他们都以为我很正经。”
    玉翎噗嗤笑出声,“你正经?不过也是,月姐姐和地藏尊者确实对你毕恭毕敬的,在他们面前你也确实很收敛,不像现在这个德行,一点儿正型都没有。”
    迦音递给玉翎一个木盒,玉翎接过觉得木盒轻得很,不明所以打开却发现里面是空的,她颇有不满,“你给我个空盒子做什么?”
    “你若是遇到危险,便可以躲到这个盒子里的,除了我以外,无人能够打开它。”
    “我有病啊还要把自己关起来,迦音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你关我我认命,我还要自己关自己?”
    “这个盒子和圣莲相通,你进了这里就等于进了灵山圣莲,难道不是很安全?”
    玉翎失笑,“好好好我收下了,”她随手把木盒放在床头,“你交代的事儿就这些?如果没有了,我正好也有事要问你。”
    玉翎伸手抓着迦音的佛珠,指着那颗带着咬痕的珠子,“我问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迦音却显得不明所以,“这?许是磨坏了吧?我成佛起就一直戴着它。”
    “胡说,”玉翎扯着珠子,“这是被人咬的,怎么可能是磨坏的痕迹?”
    “灵山倒也有些成精的老鼠,许是他们做的。”
    “你……”玉翎狠狠甩开佛珠,“你从不离身的东西,这老鼠精天大的胆子,敢在你身上作妖?”玉翎盘腿坐起,审视着迦音,“我问你,你是不是南柯!”
    “玉翎,”迦音神色平和,“你心念南柯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查遍六界也不曾见到有关他的消息,会不会真的是你记错了?”
    “不可能!”玉翎几乎是尖叫的声音,“绝对不可能,我不会记错的!如果没有南柯我早就死了,我怎么可能记错!你骗人,骗人!”
    迦音突然伸手把玉翎搂在怀里,她脸上泪痕未干,却依旧哭道,“你们为什么都不相信我……我真的没说谎,迦音我求求你,你到底和南柯什么关系,你告诉我好么?我求求你了……告诉我……”
    她无力跌在迦音怀抱里,迦音替她擦干泪痕,就如同兄长对妹妹一般,语气温和,“我不曾见过南柯,或许他已经与我一样成佛,却避世不见任何人,在某个角落里默默守护他坚守的。”
    玉翎靠在迦音身上,指着佛珠,“可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也许只是巧合吧,”迦音替她理了理发髻,“你若喜欢,拿去便是。”
    玉翎推开他,“我不信,你就是南柯,你就是他,你为什么不承认,为什么?”
    迦音拿她没办法,“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他低声道,趁玉翎不备,一阵佛光拂过她的脸庞,“睡吧,很多事情我不能告诉你,也不想告诉你,希望你能够原谅我每次都这样对你,抱歉。”
    玉翎睡在迦音怀里,迦音并没有离开,反而是一直陪着玉翎。
    其实迦音在六界之中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人物,口碑一向完美无缺,与金鹏帝君是多年好友,天尊阎君敬他三分,各族族长也怀着敬畏之心对待迦音。
    迦音并不是表面这般温文尔雅,相反,他很爱捉弄人,前提是他很熟悉的人。
    比如迦音经常下凡喝酒吃肉,美其名曰体察民情,虽然只有金鹏帝君知晓。
    而他的几位高徒,比如苏皓月成阳他们对于迦音在凡间的作为却一无所知,甚至他们并不知道迦音喜欢去凡间,这样一来迦音也就更加“肆无忌惮”。
    他爱捉弄玉翎,因为他觉得玉翎算得上一个极有分寸的人,虽然有些公主脾气,然而她本身就是公主,闹性子耍脾气很正常。从小又流落在外,难有亲情相伴,而自己又是亲眼见过她小时候的样子,加上故人所托,于是迦音对玉翎多了一份照顾,当然照顾的同时也带着捉弄,这是迦音的本性,无论如何也改不了。
    迦音带玉翎的时间不过短短数月,然而在凡间看来就是百年光阴,她不懂,但是他懂。
    懂得什么呢,比方说二人之间的情谊,何为情谊,情还是谊?
    可惜迦音是出家人,玉翎又不懂情,所以两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待在一起,问心无愧?倒也算得上。
    迦音觉得自己心不静一直念经,突然觉得脖子一紧,玉翎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贴在自己耳边,手里正拽着他的佛珠,一字一顿道,
    “你还以为我是之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么?”她狡黠笑道,“你不过用了三成力也想让我昏睡?痴心妄想!”
    迦音握住佛珠,“你好像很珍惜这串珠子,何必要弄坏它?若是喜欢你就拿去吧。”
    玉翎松开手坐在一旁,“我也想通了,就希望南柯如你所说一般在某个地方修行吧,”她望着迦音,“谢谢你,迦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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