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手臂悄悄的看了一眼,左臂上代表着死契的纹路已经不知道何时消失掉了,这也就表明,和我订立死契的周师古确实已死。那么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保持着莫名其妙的仇恨,一心想要杀死我的——
    “周常洛。”我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来。
    “哼哼,好小子,几天未见,已经精进至此。”虽然恢复了身体,但是二重的五行神雷还是让他元气大损,他手扶着地面,不停的喘着粗气。但是目光中精光烁烁,显然比之前又进益了。
    “血肉化身大法是我圣教秘法,你一个蜀山派的弟子,怎么会使?”梦瑶在我身后厉声问道。
    “哼,反正你们也是将死之人,多知道点少知道点也没什么区别!你们就当我千魂剑下的第一个亡魂吧!”周常洛并未回答,只是狞笑着伸出手来,那块奇怪的碎片便随之浮空而起。
    千魂剑不愧为传说中的法宝,尽管只是巴掌大的一块碎片,但随着周常洛的运使,四周顿时刮起了鬼蜮阴风,风声中隐隐传来一阵阵痛苦哀嚎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刺耳。我一向自诩胆大,但此时却也觉得隐隐有些毛骨悚然,更有一股冷气从腰上沿着脊背一路窜上了脖颈。
    虽然千魂剑的威势惊人,但是似乎周常洛还不能很好的操纵它。它就像一个被蹩脚的小丑顶起的盘子一样,在空中不住的摇晃,勉强维持着平衡。
    只听传说我就能想象到千魂剑的威势,此时被周常洛祭起之后更觉恐怖。若等周常洛能够自如操作此法宝以后,我和梦瑶两人绝无生还之理。
    想到这里,我不再犹豫,强行提一口气,左手拇指、食指、中指曲起,无名指、小指伸出,口中迅速念动真言,将左掌对准周常洛胸口,三阳真雷应手而出。
    五雷法乃是以自身真气引动天地灵气,并且若是多重应用,更需以自身真气强行使多般灵气融合,因此每多一道,其难度、消耗便会倍增。按师姐所说,此法术极难,以我的修为,能发出一道已属不易。但紫微帝星剑的剑气却颇能辅助运气,因此我也能使出三重的神雷。
    但是这三重的神雷对人体消耗确实极大,当初在山上练习的时候,用过这招以后顿时浑身无力,躺在地上,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那还是在神完气足的时候。此时却只能勉强站着,若非情势紧迫,我绝不考虑使出这一招。
    我倾尽全身灵力,释放出的绝杀一招,甫一出手,便觉得身体仿佛被掏空一样,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我只觉得身体颠簸不已,眼前虽不是漆黑一片,但也是昏昏暗暗的,嘴唇上还有一丝清凉的感觉。
    我下意识的想要睁开眼睛,但却觉得浑身上下都酸痛无比,不由的呻吟出了声。
    “王大哥,你醒了吗?”我刚勉强睁开眼,就听到耳旁传来一声软糯悦耳的声音。
    “梦瑶?我……这是在哪?”我强挣扎着坐了起来,发觉四周昏昏暗暗的,虽然有几丝光亮传来,但却仍然看不清周围的景象,只不过从令人难以忍耐的颠簸感和耳中传来的马蹄声,我可以推断出这里应当是在马车上。
    “王大哥,你都昏了一整夜了。”梦瑶的声音中充满了关切之意,听的我心中一暖。我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却感觉湿湿的,看来是梦瑶在我昏迷的时候喂了我水,才是我不至干渴。
    “多谢你照顾我,梦瑶。对了,那天我晕倒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周常洛死了吗?”我心中最为关心的,还是那天的状况。虽然按照师姐所说,能接得住三重神雷的修士屈指可数,但是周常洛几次死里逃生,能否杀掉他,我还真没把握。
    “那天周常洛用千魂剑的碎片挡下了你那一招,饶是如此,还是将他多半个身子都炸没了。他也当真厉害,受了那种伤还能借土遁逃跑。你用完那招之后就晕倒了,我挂记你,便没有去追他。我带着你往最近的镇子上雇了这一辆马车,现下正往无诸国去。”梦瑶将发生的事情对我简单说了一下,让我了解到现状。
    周常洛没死这件事虽然颇为可惜,但也在意料之中。料想那一招虽然没杀掉他,但是也让他受伤颇重,等到元气恢复,恐怕也需要些时日。只是那千魂剑虽然只是一小块碎片,但威能着实可怖,这一趟需得早去早回,向师父和师姐禀报此事才可。
    也许是因为考虑事情消耗了能量,我忽然感觉到了肚子有些饿了,想想我已经一天没吃饭了,便对梦瑶说道:“梦瑶,把装干粮的那个包裹给我,我有点饿了。”
    我话音未落,就听前面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说道:“这位姑娘,官道到这里就没有了,前面都是野路,你们在车上可要坐稳了。”
    梦瑶一边拿出装着干粮的包裹给我,一边说道:“黎大叔,先在这里停下来歇息歇息吧,马也累了,须吃些水草才好。”显然是对那赶车人在说话。
    那黎大叔却说:“姑娘,老汉惯走这条路,若是一路上马不停蹄,一天能走两趟。但若是路上停了,那就只能走一趟,这跑一趟就是一趟的钱,若是停上一停,老汉我这一天就少赚了一半车钱,这……”
    “多给你车钱便是,少要罗唣,快停下来。”我听他啰啰嗦嗦,又因路上师姐给的盘缠足,因此便喝止了他。
    老汉听见给钱,急忙把马车停下,乐呵呵的道:“这位大爷既然愿意多出钱,那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他这马车后面带着一个车厢,是木头打的,外面用草席盖住,只能从草席的缝隙间透进一丝光亮。这马车既不透光,便不甚透气,在里面颇为气闷。车停下来以后,我便急急忙忙的掀开帘子跳了出去。
    出来以后,顿觉天光大亮,一时间感觉眼睛都有些不适应了。我身上无处不感觉酸痛,出来活动活动,倒是颇觉减轻。那边梦瑶也从车上下来了,我昏迷不醒还好,她却一路照顾我,相比更觉得倦了。
    “梦瑶,你先拿着这个,我去方便一下。”我把干粮包递给梦瑶说道。要说出门在外最不方便的一点,就是没有室内洗手间了。在铜陵山上,因为师姐的生活习惯已经被现代世界完全同化,所以虽然不在我们院子里,但还是有用水车供水的抽水式的室内厕所的。但那也是极端特殊的情况。
    在这种文明状况下,绝大多数人都是随便找个地方方便的。应该说,就算是在现代世界,真正开始注意卫生问题还是在一九三四年开始的新生活运动。而在此之前,就算是天子脚下的北京城,人们也是随地大小便的,稍偏远一点的地方更不用说了。
    这还是在城市里,只要能无视周围的目光和刺鼻的臭气,以及舒畅时候的自我感受,还是可以勉强忍受的。但在野地里就不一样了,不光要注意这些,还要忍受野外的风吹来的各种东西和蛇虫鼠蚁的威胁。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边的世界是没有我们惯用的手纸的。而关于方便过后如何解决的问题,是可以写一篇十万字的博士论文。总之世界各个地方各个时期的人们为了同样的一个问题各显神通。但到了最后,却总归于水洗和纸擦这两种方式。
    但遗憾的是,在这边世界,这两种方式都不显示。首先这个时代生产的纸都是比较硬的那种,不仅很硌而且容易弄破。而水洗似乎听上去很容易,但是在野外,干净的水可是比什么都宝贵的资源。
    所幸在出门之前,我颇有先见之明的带了几卷纸来,这种东西在现代世界一钱不值,但在这边却可说是稀世的珍宝,用完了就无法再次制造,就要用竹篾、麻绳之类的东西代替了。
    现代人恐怕都有一种坏的习惯,就是在方便的时候一定要看点什么带字的东西。早期是杂志、报纸,后来就是智能手机。而如果忘记带这种东西的时候,卫生间里一定会有的洗面奶、牙膏上的文字这种平时根本不会有人仔细去看的东西也会变成宝贵的阅读自聊。
    但是这里却什么都没有,我只能看看周围的景色。这里周围的景观和铜陵山上稍有不同,如果是博物学家,自然可以指出各种动植物的不同点来。但在我这个五谷不分的现代人看起来,却根本没什么不同的。
    完事之后,我一脸轻松的回到了马车那里,看见一个穿着破旧土灰色半臂,戴着斗笠,插着竹簪的老者,正在提水铡草喂马。我估计他就是那个赶车的黎老汉,黎老汉穿着虽然是中原人的样子,但是面色黧黑,身材矮小,显不是中原人士。看上去确实是像师姐说过的,东瓯国是归化到中原的人,虽然语言、习俗都向中原学习,但长相确实西南夷的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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