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明等人再一次落败,不但没能达到攻心的效果,还落入对方的埋伏,再一次损兵折将,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章正对此十分不满,他不仅损失了财源,更损耗了人力,再这么下去,恐怕完成不了姬无天的重任,就先一命呜呼了。
    司马明两次指挥作战失利,上表姬无天主动承认过错,但章正等人却并不这么想,在他们看来,这一次被对方反将一军,绝不是简单的失策,而是有内奸向他们传递消息。
    否则对方怎么可能会应付得如此从容。
    知道这个计划的,只有司马明,章正,马凡松,阴阳书生和郭寒涛五人,所以如果真有人泄密,也只可能在这五人之间。
    但是这五人,不论是谁,好像都没有向萧雁群他们通风报信的必要。
    阴阳书生看向马凡松,道:“老马,那个梅傲雪是你徒弟吧。”马凡松道:“曾经是。”阴阳书生冷冷一笑,道:“怪不得那天截杀她们,你一直不肯出全力。”
    其余三人把目光看向马凡松,马凡松有些不自然,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怀疑我通风报信,如果我跟他们是一条心,他们为何伤我。”
    阴阳书生道:“我只是随口问问,你这么激动干什么,难不成你心里有鬼?”
    马凡松怒道:“我心里有鬼,嘿,要说有鬼,真正有鬼的人是你吧!”阴阳书生道:“你还想反咬我一口?”马凡松道:“如果我记得不错,你对若离小姐一直有垂涎之心,那会不会是你向她通风报信呢!”
    阴阳书生“腾”地站起,一张苍白的脸愈发没有血色,喝道:“你放屁,我几时说过我对若离小姐有不敬之心了,倒是你,面对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徒弟,就是下不了手,你肯定是不想让她香消玉殒吧!”
    马凡松疾道:“你什么心思不用我多说,不知道是谁在无法帮时一直想着看若离小姐,也不知道是谁总是在若离小姐闺房外观察。”
    阴阳书生面罩寒霜,一字一句道:“你敢派人监视我。”马凡松道:“我并没有监视你,只是你那些事情,以为只有我知道吗,不然你问问在座的各位,如果帮主知道你这样的好色之徒对她心怀不轨,你猜猜你会有什么下场。”
    郭寒涛见阴阳书生眉目间涌出一股杀气,忙叫道:“都少说两句,大敌当前,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章正默不吭声,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司马明干咳两声,道:“内奸的事咱们姑且放放,我觉得这次的失败在于有人暗中帮助他们,把我们埋伏的人给杀了。”
    马凡松道:“那不就是张扬吗。”司马明道:“不,他手下的人并不多,而我们埋伏的人不仅人数多,高手也多,所以我觉得张扬并不具备这个实力,一定是有人帮助他们解决掉了我们的人。”
    阴阳书生道:“那会不会就是屡次出现的那些杀手。”司马明道:“我倒觉得,很可能是朱奴儿的人。”
    章正道:“不管是谁,我马上派人在宿州搜查,哪怕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可疑的人揪出来。”
    阴阳书生道:“我倒有个提议,我看咱们也别玩什么计策了,一旦找到他们,立马强攻,咱们明明可以靠实力取胜,还搞什么计策。”
    章正道:“我赞成,这口气我憋了太久,早就想痛快地干一场。”马凡松郭寒涛不说话,但表情已经是同意了,司马明只好说道:“也好,既然是我指挥不力,那你们也不必再听我的了。”
    阴阳书生道:“司马先生,咱们可没这么说,只是我觉得我们没必要这么麻烦的。”司马明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道:“那好,就按你们说的办吧。”
    而七星盟这边,人人满腹狐疑,只因张扬和姬若离萧雁群说了,他带人来土地庙周围埋伏的时候,发现无法帮的人已经全部被杀了,这说明有人在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并在暗中帮助他们。
    众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个数次搭救他们的神秘组织,以及那个神秘的黑袍人。可那个黑袍人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现身,而姬若离则以为,这一切可能和给他们通风报信的人有关。
    关于那个人,姬若离有个大胆的猜测,但还是没有确切的证据,况且她也想不出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隐隐觉得,如果真是那个人,那么一切疑问都迎刃而解,他与那个黑袍人,以及背后的神秘势力一定有某种联系。她把这事单独和萧雁群说了,二人正讨论间,只听一人在门外高声道:“萧大侠可在,小人奉周先生之意来邀萧大侠一见。”
    二人出了房,只见一个三十多岁,庄稼汉打扮的男人站在院中,萧雁群道:“阁下是……”那汉子道:“你叫萧雁群?”
    萧雁群道:“我就是。”那人道:“我是周老先生派来的,他在城南信山下的亭子等你。”萧雁群皱眉道:“周老先生?”
    那汉子道:“他说他叫周侗。”萧雁群大惊,忙道:“周前辈,他知道我在这,为什么不自己来?”那汉子笑道:“周老先生说猜到你会这么问,他还有个朋友在,走不开,但是他知道你在这里,给我点钱,让我跑一趟。”
    姬若离道:“萧大哥,我记得你说过的周侗。”
    萧雁群道:“是啊,算算我也有一年多没见他老人家了。”
    那汉子又道:“周老先生还说,他知道你有好几个兄弟,都很了不得,想你带去给他见见。”
    萧雁群喜道:“那是自然,我这就叫上他们,麻烦小哥前方带路。”
    姬若离拉住他,小声道:“你就这么相信这个人说的?”
    萧雁群道:“当然不信,这事太不合常理,我看八成又是敌人的阴谋。”
    姬若离道:“那你还要去。”
    萧雁群笑道:“把兄弟们叫上一起,还怕什么危险,对方既然邀请了,咱们不能怕……你也跟我一起去吧。”
    姬若离道:“周前辈要见的是你和你兄弟,可没说要见我,他要是知道我是姬无天的妹妹,多半不会想见我的。”
    萧雁群道:“他老人家不会这么小家子气的,再说我们是一家人,他要是不想见你,那我也不见他了。”姬若离白他一眼,说道:“重色轻友可不像萧大侠的作风。”萧雁群笑道:“你也开始挖苦我了。”
    他们的住处是张扬先到宿州时,在城外寻到的一个荒村,没有人居住,房子大半还是完整的,于是张扬等人略微打扫打扫,众人便在这暂居。
    萧雁群叫上了七星盟的兄弟,留下河东七虎和张扬等人,为的是怕对方万一有调虎离山之计,不至于被一锅端。
    那汉子为众人带路,往信山走去。
    信山算不上什么山,只是几个起起伏伏的小山丘,在沱河岸边,山脚下稀稀疏疏种着几棵梧桐树,飘落的叶子堆积在几株无主黄菊上,甚是凄凉。
    靠近河岸有一座八角亭子,亭内正襟危坐一中年男子,儒生打扮,容貌清癯,面前摆着温酒器具,冒着缕缕热气。
    那汉子笑道:“就在那亭子里,人带到了我就走了。”萧雁群道:“等等,你说亭子里是周老先生?”那汉子道:“是啊。”方悔道:“小哥你弄错了吧,这人……看上去并不老。”
    姬若离道:“辛苦小哥带路了。”那人汉子一笑走了,众人缓缓走向亭子,没等他们开口,那儒生便道:“有劳诸位少侠了,请吧。”
    萧雁群看看姬若离,迈步走进亭子,其余人则在岸边观望,萧雁群拱手道:“在下萧雁群,请问阁下是……”
    儒生道:“平原君萧雁群,七星盟的首领,无法帮头号敌人,你的事迹江湖上早就传遍了。”
    萧雁群道:“不光我,还有我的兄弟们。”儒生笑道:“倒是我失言了,请坐吧。”在他对面刚好放着一个垫子,萧雁群依言坐下,儒生朝岸边说道:“若离小姐,你也来吧。”
    姬若离跟袁溪等人嘱咐了几句,便走了过去,站在萧雁群身边,她的目光不经意间停在了那儒生一侧的一把剑上。
    儒生道:“若离小姐,我们见过一面的。”
    姬若离道:“可我却记不得阁下是谁。”儒生道:“你当然记不得,因为我平时从不在无法帮。”姬若离道:“阁下假借周侗先生之名邀请我们来,所为何事。”
    儒生好整以暇地道:“你们走到这,用了多长时间。”
    姬若离眼珠一转,道:“目前为止,一炷香时间。”儒生道:“一炷香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了。”姬若离面色微变,暗叫不好,萧雁群高声道:“二弟三弟,你们快回去,我们中计了!”
    儒生面色如常,袁溪道:“那你呢?”萧雁群看看儒生,道:“你们先走,待这里的事解决了我们再回去。”
    众人也大概反应过来中了对方调虎离山之计,纵然不放心萧雁群和姬若离,但对他们还是信心多过担心,迅速赶回。
    萧雁群道:“先走就剩我们三个了。”
    儒生起身,整好衣冠,朝着姬若离躬身行礼,道:“属下宋师古,拜见小姐。”姬若离讶道:“宋先生?”
    萧雁群脱口道:“你就是书剑春秋?”宋师古怍然道:“春秋二字可不敢当。”
    宋师古,江湖人称“书剑春秋”,此人不仅学富五车博古通今,剑法更是冠绝武林,而为人又极重信义,年轻时做过许多轰动江湖的事情,因此得了“书剑春秋”的名号。
    自从三十岁之后,他就极少现身江湖了,也几乎无人知道他是无法帮的人。他是无法帮“三教九流”中的“三教”之一,不过他与其他人有些不一样,那就是他平时从不在无法帮,也不听任何人号令,只因他与姬无天有个君子之约。
    他曾答应姬无天替他做三件事,不论什么事,但除了这三件事,无法帮其他任何事他都不插手。他已经替姬无天做了两件事,如今姬无天请他做最后一件,那就是杀了萧雁群。
    姬无天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觉得宋师古对他毫无用处,就好比徐庶对于曹操,因此他要宋师古杀了萧雁群,如果能够杀了,那么姬无天除掉一心腹大患,如果反被萧雁群杀了,那姬无天也损失的也不过是块鸡肋。
    姬若离坐在萧雁群身旁,宋师古温了一碗热酒给他,道:“我跟周侗老先生素有交情,此次假借他的名义把你匡出来,不知他会不会怪罪。”
    此人言谈举止,风度非凡,若不是亲眼所见,萧雁群断然不会相信他和无法帮扯上关系。
    萧雁群道:“周前辈现在何处。”宋师古道:“我们是朋友,不会对他怎么样的,这一点你可放心,何况他武艺通天,谁能害得了他呢,至于他现在在哪,我还真不知道。”
    姬若离道:“宋先生把我们骗到这里来,是为了配合司马明章正他们行动吧。”
    宋师古抚摸着手中的青瓷酒碗,道:“我的任务是要杀萧雁群,至于其他行动,我不必理会,也不想理会。”
    萧雁群扬声道:“宋先生想要杀在下?”
    宋师古道:“当然。”
    萧雁群道:“可先生似乎没有动手的意思。”
    宋师古端起碗一饮而尽,给二人看了看碗底,示意他们没毒,姬若离也尝了一口,觉得酒味甚淡,没什么特别味道,萧雁群出于礼貌也喝了一口,只听宋师古道:“我听周先生说过你,想着武林如果能多一点你这样的俊杰,哪还会有奸邪宵小之辈捣乱。”
    萧雁群道:“那也不尽然,人心难测。”
    宋师古点头道:“后来我更是听闻了你们七星盟的事迹,不得不说,我很钦佩你们……”接着又叹了口气,不胜唏嘘地道:“曾经我也有过这么一段时光,可惜啊。”
    姬若离道:“既然如此,宋先生何不回头呢。”
    宋师古道:“我答应过令兄,为他做三件事,我已经做完了两件,这最后一件还没有完成。”
    萧雁群道:“就是杀我,是吗。”宋师古道:“是的,杀了你我和姬无天再无瓜葛。”萧雁群道:“可是在下并不觉得姬无天会放过先生。”
    宋师古道:“这一点我倒不担心,姬无天对我一向不错,就算他真要杀我,那也是我自找的。”
    萧雁群道:“在下身负重担,不会轻易死的。”宋师古微笑道:“当然,所以才会让我来杀你。”萧雁群挺直了腰板,昂然道:“先生有十成把握杀了在下?”
    宋师古道:“在杀你之前,或者说你杀了我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萧雁群道:“请说。”宋师古沉吟着,温酒壶在冒着丝丝热气,沱河河水似乎随着那股热气无声无息地流动着。
    此刻天地间静极了,连一丝风也没有,偏有这一片发黄的梧桐树叶,飘落下来,轻轻盖在亭角上。
    宋师古道:“你们所坚持的正道,仁义就是滥杀无辜吗。”
    萧雁群道:“我们并没有滥杀无辜。”
    宋师古道:“无法帮纵然有过,可姬无天手下的人未必人人都该死,你们却不论是谁都一概杀了,这似乎与仁义相悖。”
    萧雁群道:“我们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们,我想以仁义教化他们,可太多人冥顽不灵,难以教化,所以我只好杀了他们……在上一次与无法帮的交手中,有些人倒是能迷途知返,我放过了他们。”
    宋师古微微一笑,道:“也就是说,你们的仁义,只要别人听话,如果不听话,就都杀了是吗。”
    萧雁群道:“先生何苦要抬杠,在下并无这个意思。”
    宋师古道:“可你们的确是这么做了。”萧雁群一时语塞,姬若离开口道:“世上无魔便无佛,若要卫道,那就必须降妖除魔。”宋师古道:“难道就不能以己渡魔。”
    姬若离知道宋师古有意刁难,以他的饱学,岂会钻这些牛角尖,当下微微调整了坐姿,清口缓开,说道:“孔曰成人,孟曰取义,萧大哥所做的,就是舍生取义的事情,无法帮为祸江湖,残害百姓,是为不仁不义,萧大哥可牺牲自己性命,也要推翻无法帮,这难道不是孔孟大义吗。”
    宋师古道:“你可以牺牲自己,可你为什么要搭讪你那些兄弟吗,他们又有何辜。”
    姬若离道:“那是因为他们和萧大哥一条心,有共同的信仰,为了正道仁义,我们不惜一死,萧大哥用行为来诠释什么是舍生取义,好过一些满嘴道德仁义的伪君子。”
    宋师古道:“若离小姐这话是在讽刺我吗。”
    姬若离微笑道:“先生才学过人,自然明白若离所指为何。”
    宋师古凝视她片刻,忽然大笑几声,连说了三个“好”字,萧雁群道:“论才学,在下不及先生万分之一,可古往今来,做学问的太多,实施的人太少,以至于圣贤的仁义都变成了口头之谈。”
    宋师古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赞许,又道:“可你知不知道,伸张正义是多么难的事,世人大多只为自己私利,即便有见识有学问的人,也大多只会侃侃而谈,没有丝毫骨气毅力。”
    萧雁群道:“别人怎样我无权过问,也无权改变他们,我只坚信我坚信的,虽万千人吾往矣。”
    宋师古道:“看来我们没必要纠缠这些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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