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捕快喝道:“放肆,来者何人!”其中一个黑衣人“嘿嘿”一笑,道:“萧公子雅兴不错嘛,不知道我们兄弟可否上前喝上两杯。”
    说话的人正是路上伏击萧湛的无法帮人,刘成,其余三人均是无法帮人。座上人连同萧雁群都已有了三分酒意,其中一个模模糊糊看向对方,蓦地,身子一震,因为他看见了四个人衣服的左胸处,白色丝线绣着一个“法”字。
    他大叫:“无法帮,你们是无法帮的人!”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已经在颤抖了。
    听到“无法帮”三个字,众人多是惊讶,转而为恐惧。萧雁群初听无法帮,不禁细细打量了这四人,冷笑道:“原来无法帮的人也不过是一头两手。”
    刘成阴森一笑,道:“萧公子,我们奉上面命了,取你一家性命,现在到你了,其余人可以退下!”
    萧雁群霍然起身,瞠视他道:“取我一家性命!”刘成道:“不错,你爹娘已经在下面等你了。”这几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萧雁群当场愣了。其中两人见势头不妙,赔笑道:“萧公子,这这这,我们家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萧雁群摇摇晃晃,脑中一片空白,哪顾得了他们。陡然间听到刘成一声大喝,回过神来,一柄刀已贴近脑门。萧雁群抓住酒杯挡了一挡,向后跌去,那人刀势不改,直直向下劈去。
    去掉已经走掉了二人,剩余三名捕快正和无法帮人苦战,而另一人不会武功,瑟瑟缩缩躲在角落里,刘成骂道:“还看个屁,快去叫巡防兵!”
    那人颤抖着双腿,跌跌撞撞,一溜烟跑了。
    萧雁群登时红了双眼,吼道:“我萧家与你无法帮有何冤仇,你们要杀我全家!”怒吼中抓起一张凳子砸了出去,跟着一个箭步,使了个“掠”字诀,抓住对方手臂向怀中拉,同时间另一只手向下劈去。
    萧雁群愤怒中使出的招数,比平常快了一倍,更狠了一倍,这一下若被劈中,即便骨头不断,那也够疼上半天的。
    不料对方也是高手,见手臂被拿,不慌不乱,向旁一跳,用力蹬住墙面,反弹之力反而压倒了萧雁群。在倒地瞬间,对方将刀反抽,架在萧雁群脖子上,借压倒之势,要将他血溅当场。
    萧雁群学了红拳中的滚跌法后,当即一个“鲤鱼滚江”脱身,一记顶门腿撞向对方右手。此时酒楼中宾客四散,纷纷逃命,掌柜悄悄派人去府衙,其余人均躲在一旁。
    陈捕快打斗中伤了右臂,大叫道:“怎么还不来人!”萧雁群情急中也受了刀伤,这时被刘成抓住,拉向一旁,道:“萧公子快走!”
    萧雁群道:“不,我要回家!”陈捕快道:“他们有备而来,怎知你家中没有埋伏,你现在回去是自投罗网。”萧雁群道:“难道要我弃爹娘不顾?”说话间将桌子推翻,撞了出去,碗碟“叮叮当当”碎了一地。
    陈捕快道:“你是明大义之人,当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快跟我走!”
    陈捕快拉着他逃走,其余两名捕快顶住,逃出酒楼,雨下得更急了,大街上空无一人,根本不见救兵。陈捕快跌足叹道:“府衙太远,我们不如直接出城。”于是带着萧雁群,连夜逃出城去。
    待四下无人,确认没有危险后,这才长松了一口气。陈捕快将伤口简单包扎了下,道:“先找个地方避雨,待天明我进城去打听打听情况。”可是这荒郊野外,哪有避雨的地方?
    雨水混合着泪水从萧雁群脸上留下,伤口还在流血,被秋雨一浇,疼寒交加,不过萧雁群已经感觉不到这些了,他此时心中一直在问:“无法帮为何要杀我全家?”
    陈捕快看看四周,实在无处可躲,只好拉着他躲在一棵大树下。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默默看着萧雁群。
    萧雁群遭受连番打击,此刻竟有些支撑不住,瘫坐在树旁,两眼无神地望着邢州城。
    也不知他们二人怎么样了。陈捕快深知他们二人不是无法帮的对手,留他们断后,只怕是凶多吉少,但只盼他们能多撑一会,撑到巡夜的兵士,府衙的人赶到。
    只是他还不知道,府衙的人是不可能出现了。
    两人就这样无言地坐着,萧瑟的秋风,密如愁丝的秋雨,吹打得树叶沙沙作响,黑暗中,林子里诡影重重,陈捕快知道萧雁群此时的心情,所以一直没敢松懈精神,生怕无法帮的人追来,好几次都被一些动静惊起,提刀四顾,但所见的,也无非是树影秋风。
    好容易捱到天亮,雨停风止,愁云不定,不见朝霞,一如萧雁群的心。陈捕快道:“我去城里看看,你先不要进城,一个人小心些……”
    萧雁群愣愣地看着他,面无表情,陈捕快暗叹一声,回身走开。萧雁群在林中呆坐了半天,也没见无法帮的人追来,原来昨夜府衙的人虽然没来,但临风楼的打斗惊动了巡夜的士兵,无法帮人不想把事情闹大,又没了萧雁群踪影,只好恨恨作罢,只是苦了那两名捕快,身负重伤。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萧雁群神志逐渐清醒,他感到手臂一阵微疼,低头看去,伤口处的血液已经凝固,好在不深。
    昨晚他得知父母被害后,精神几乎崩溃,此刻清醒过来,人立马警觉,开始打量周围环境。
    他身处一片杨树林中,在他不远处,是一个土丘,林中地势高低不平,可以看见林外的城郭。
    萧雁群这才想起,昨夜是陈捕快将他带来此地避难,并嘱咐自己不要乱走。他抬头看了看天,愁云惨淡,万里萧索,杨树叶被秋风熏染,开始泛黄,昨夜风兼雨,使得地上多了许多落叶,黄的,微黄的,没黄的。
    为何没黄的树叶也被吹打下来了?同烂泥脏水,枯枝败叶搅在一处,刹那间失去了生命原有的颜色。
    萧雁群忽然觉得自己就像这片树叶,乍逢风雨,身不由己,难道自己的命运就要像这树叶一样,枯死在泥地里,任人踩踏?
    不,绝不!
    他抬起头看着枝叶,又看看四周,忽然大笑,手指向前方,未知的风雨处,道:“且看看是谁笑到最后!”
    片刻后,见从远处快步走来一人,正是陈捕快。
    萧雁群忙走上前问道:“怎么样了?”他本有很多话想问,但情急之下,却只问了简单的四个字。
    陈捕快一脸阴沉,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和萧雁群说话,沉默良久,方道:“萧公子,邢州城你不能回去了。”
    萧雁群道:“为何?”陈捕快似下了很大的决心,对他说道:“知府大人已经签发了通缉令,满城通缉你。”
    又是一个晴天霹雳,萧雁群愣了愣,失声道:“怎么会呢,我又没犯法……况且,况且知府大人和我父亲是好友,怎么会……”
    陈捕快道:“萧公子,你可知道无法帮背后都是些什么人吗。”萧雁群道:“无法帮背后,什么意思?”陈捕快道:“无法帮的人来找你之前就已经去了府衙,和知府打了招呼。”
    萧雁群退后了两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道:“你的意思,通缉我,是无法帮的意思,府衙的人只是照办?”
    陈捕快沉重地点了点头,叹道:“无法帮的背后,是朱勔蔡京这样的权臣,一个小小的地方知府,又怎敢得罪他们呢。”
    萧雁群呆了半晌,举起双手,道:“那我萧某人就在这任你绑了。”陈捕快变色道:“萧公子,你这话什么意思,我陈正当你是朋友,才跑出来告诉你这些,我若要绑你,昨晚又何必救你!”
    萧雁群使劲摇了摇脑袋,怒吼一声,一拳打在身旁的杨树上,震得树身轻摇,树叶哗哗作响。陈正道:“你父母的尸首,我会和别人想办法安葬,只是,你万万是不能回去了。”萧雁群惨然一笑,道:“难道我连二老的坟墓也不能见一见吗。”
    陈正道:“你若此刻进邢州城,就算百姓们视而不见,守城官兵一定会将你拿下。萧公子,你得好好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说罢拿出一些干粮分给他,萧雁群道:“这算是替我饯行吗,只可惜没有酒。”
    二人就地而坐,默默啃着干粮,谁也不说话。萧雁群连遭变故,已不知口中是何味,只顾吃下去。
    坐了许久,陈正起身,道:“我该回去了,萧公子,无法帮的人知道你没死,一定不会放过你……只可惜我在城外没什么亲朋,不然你可去他们那暂时躲一躲。”
    萧雁群道:“谢了,就算你有亲朋在外,我又怎能将祸水引向他们呢。”
    陈正叹道:“那,你接下来打算去哪?”萧雁群起身道:“我父母的尸首就交给你了,总算我萧某人没有白交你这个朋友。”陈正将头转过去,道:“我记得离此三五十里地,好像有座妙法寺,你……你可以去那躲躲。”
    话说完便觉得好笑,萧雁群刚刚才说过,不愿将祸水引至他人。陈正自知失言,憋了片刻,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萧雁群道:“天下之大,难不成没有我容身之地?无法帮的人要来就来吧,萧某人不是懦夫,不会轻易被打倒。”陈正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自己保重。”
    秋意更重了一分,也更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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