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滴露珠滑过叶尖,滴落在李楚的脸上,透着一股清凉。
    李楚缓缓睁开眼睛,望见湛蓝的天空,像极了一大块上好的丝绸,盖着脑海中旖旎的梦。
    忽然,梦碎了,李楚发觉手边空空,本该握着的香软柔荑却不见了踪影。这才发现绵绵的草原,如今只剩下自己一人。
    “李夏!”李楚四下呼唤,却无人呼应,不愿承认可又不得不承认,她走了。
    看见身边的空地上,用草叶拼成的一行字,“我走了,忘了我!”李楚心中一阵绞痛,她真的离开了,独自走进了草原。
    李楚望着北方,就像有一把刀子在自己的心上雕刻,他似乎能够感应到远方那个她此刻的心情应该与自己一样,因为自己的胸前的衣襟还很湿润,还透着淡淡的咸涩,那是伤心的味道。
    “李夏,我不会忘记你!”心头的那把刀子消失了,可在李楚的心上却永远的刻下了李夏这个名字。
    辽阔的草原一望无际,一个红衣女子孤零零的在草浪中穿行,就像草原上一朵盛开的格桑花。
    风吹干了她的眼泪,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了遗憾,上天能够在她临行前赐予她一段美好,令她十分知足,前方等待她的只剩下使命。
    在草原里行走没有马就好比一只蚂蚁想要穿越一片花园那般艰难,李夏虽然身怀轻功,可也不能无限制的施展,想要到达扎坦可汗的大营,就要继续向北深入到草原腹地,至少还有上千里的路,就连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要这么孤独的走多久。
    “路还很远,让我送你!”忽然李夏的耳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回过头,看见一个少年正站在自己身后,他的眼睛如天空一般清澈,他的神色没有哀婉悲伤,她还是第一次在阳光下将这张脸孔看的这么清楚,棱角分明的轮廓,标致的眉目,挺拔的鼻梁,小麦般的肤色,一个多么俊朗的少年!
    他正望着自己,等待自己的答复,那淡淡的微笑看着让人温暖,李夏觉得眼前的李楚似乎长大了许多。
    “嗯。”李夏没有再说什么,轻声应道,眼眶早已被泪水浸满。
    有了李楚的护送,路程也不再变得寂寞,虽然二人少有交流,可谁又知道无声不是一种表达呢。
    二人便在这蓝天绿地间走入草原深处,这里的食物十分丰富,李楚凭借丰富的荒野经验,总能搞来许多种类不同的食材,令乏味的路程变得充满新鲜感,还有时而能够见到野生马群,还有各种各样的飞鸟,将埋藏在二人心底的悲伤也都冲淡了许多。
    已经走了数日,李夏估计距离匈厥人的大营已经很近了,这一日二人刚翻过一个山头,恰好望见一小队匈厥骑兵从山下骑马疾驰而过。
    那队人马也看到了身着鲜艳服色的李夏,吆喝一声便朝二人飞奔而来,明晃晃的弯刀挥舞着,看来绝不是前来邀请喝杯马奶酒那么友善。
    这些天半个人影也没遇见,正想找人打听一下方位,这些人便恰当的出现了。
    李楚身上的伤早就痊愈了,这些天更是每日精力充沛,别说只有一个十几人的小队,就算再如那日般上百人前来追赶他,李楚也自信绝不会被抓住。
    眼看这小队匈厥骑兵已经冲到眼前,李楚拔出木精,高高跃起,朝前方的匈厥小队猛力一挥,音爆乍响,那些匈厥战马被震的扬立前蹄,嘶鸣不已,不少匈厥骑兵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的措手不及,失去控制,从马上摔下。
    李楚与李夏不等他们控制好马匹,双双跃下高坡,将还在马上挣扎的几人也纷纷拉下马来。他二人武功了得,这些匈厥骑兵哪里能够抵挡的住一招半式,基本毫无反抗便都着了道。
    二人更是话不多说,在人群中穿梭,屈指疾点,封住这十几人的穴道,将这一小队人马全都定在地上一动不动。这些匈厥人何曾见过中原的点穴功夫,还以为这二人是对神仙眷侣,被自己一方惊扰,才施展魔法惩戒一番,几人更是口中大呼不止。
    “他们说的什么?”李楚不懂匈厥话,于是问道。
    “他们还以为你是神仙呢,都在求你饶命!”李夏笑着说道。
    匈厥人虽然骁勇善战,可十分迷信,对于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全都以为是神力所至,不怕流血断头,却对神明十分敬畏,再加上李楚与李夏如金童玉女一般,才让匈厥骑兵误以为是神仙下凡。
    “我们不是什么神仙,只是想问问你,这里是哪儿,距离扎坦大营还有多远?”李楚喝问道。
    李夏将李楚的话翻译成匈厥话,跟这些一动不动保持着奇怪姿势的匈厥骑兵说道。
    那些匈厥人听到李楚二人一人说的是汉语,另一人还会说匈厥语,知道对方绝不是什么仙人,而是汉人,神色一变,支支吾吾却无人应答。
    李夏心思缜密,见这些人面色古怪,也不再多言,看到一人服饰与其他人略有不同,想必是这些人的首领,便走到他身前,恰巧看见他胸口露出一片皮布,那是匈厥人传递信息之用。
    李夏将那皮布抽出,那头领大急,破口怒喝,李夏怎会理会,打开皮布看了看。
    “里面写的什么?”李楚也凑了过来问道。
    “这上面说令三日内运送五万今粮食到前线。”李夏说道。
    “前线,难道那为右贤王阿古台已经与他哥哥扎坦开战了吗?”李楚说道。
    “很有可能已经打起来了。”李夏说道。
    “看来你们是阿古台的骑兵,对不对!”李夏向那首领问道。
    “对,你们是什么人,竟敢使用妖术阻拦我们,不想活了吗?”那匈厥头领说着匈厥话,虽受制于人仍然十分蛮横无礼。
    “我问你,阿古台是不是已经起兵造反,现在战况如何!”李夏问道。
    “哼,识相的快将我们放了,右贤王数日内就要将扎坦击溃,到时候草原一统,下一个要灭的就是你们这些汗猪!”那头领狂妄的说道。
    “大胆,阿古台的部下都是些没有礼数不分尊卑的狂妄之徒吗?!”李夏忽然俏脸一板,义正言辞的训斥道。
    她说的是匈厥话,李楚不知何意,但却看得见李夏此刻神色威严,盛气凌人。
    匈厥众人一愣,也被李夏的气势震慑,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怀疑自己哪里冒犯了眼前这位天仙般的女子。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就是明元郡主,是汗国未来的王后,你们胆敢对我这般无礼放肆!”李夏言严厉色道。
    “明元郡主?未来的王后?”那头领眼睛直直的盯着李夏,似在判断她的身份是否属实。他虽未见过明元郡主,可听阿古台身边的士兵提起过,这位明元郡主貌若天仙,就连右贤王阿古台也被她的美貌征服,就连这次叛乱也似乎是因她而起。
    他还听说那日一队骑兵奉命去追赶逃跑的郡主,却擅自下令放箭,事后被阿古台得知,不但处死了这位千户,更是将他旗下的部将也都株连受罪,由此可见阿古台对这位郡主是多么的爱慕。
    听说这位郡主被人救走,却被困山腹,数百骑兵数日都不能将她们救出,如今下落不明,难道眼前这个美女真的是明元郡主,她已经逃脱出来了吗?
    那头领想了数种可能,越看越觉得李夏真的就是那位传说中的明元郡主,心想此人若真是郡主,自己要是冒犯了她被阿古台知道一定会受到重罚甚至丢掉性命,他不敢冒险,只好说服自己承认李夏的身份。
    “属下不知,还请郡主恕罪!”那头领态度大变,恭敬说道。
    其余匈厥骑兵听到头领服软,也都齐声请罪。
    李楚见李夏一句话便让这些蛮横的匈厥人乖巧下来,心中对李夏大为佩服,果然皇室的威严震慑力惊人。
    李夏很满意这个震慑的效果,于是问道:“我问你,现在阿古台与扎坦汗王是不是已经交战了,战况如何?”
    “对不起,郡主,如今你还是扎坦汗王的王后,我不能将战况告知与你。”这头领脑子还很清醒,军机大事不敢向外透露半点,若是泄露了情报同样是死罪。
    “你还好意思叫扎坦汗王?你跟随阿古台发动叛乱,为虎作伥,将刀箭指向了自己的兄弟,难道你不感到羞愧吗?”李夏怒斥那头领。
    那头领一愣,没想到李夏说出这番话来,无言以对,同时那些话字字如箭射入自己内心中最遥远的隐秘之处,令他不由得心头一痛,想说些什么却又张不开口,脸色竟微微胀红。
    李夏不给他辩解的机会,接着训斥道:“你们同是喝着草原母亲的奶水长大,都是太阳的儿子,可却因为阿古台的一己之私,却要背叛先祖,背叛扎坦汗王,你们的心难道让草原的狼吃了吗?”
    “一位仁慈睿智的王在那里你们不去拥护,反倒去协助那个与自己哥哥反目,争夺哥哥妻子与王位的禽兽,难道你们认为这样一个品行卑贱的人能够带给草原一个光明的未来吗?”
    “你们大可蒙蔽双眼继续助纣为虐,可有一天你们终究也会死去,到时你们如何面对死在你们刀下的兄弟同胞,如何去面对死去的老汗王多滚,如何去面对开辟这片疆土的列祖列宗!”
    “郡主殿下,你不要在说了,我们也不想将刀尖指向自己的同胞,他们许多也都曾与我一起并肩作战,都是我的兄弟。”那头领脸色通红,情绪激动,被李夏痛斥的无地自容。
    “可你们仍在做那禽兽的爪牙,你们的刀上仍在流淌着同胞的鲜血!”李夏句句如山,沉重的压在这些匈厥骑兵的心头,让他们呼吸都感到困难。
    “我们也并非自愿叛乱,只是我们所在的部落头领被阿古台说动,所以自然我们便归入了阿古台的阵营,若是让我自己选择,怎会干那叛乱之事!”那头领解释道。
    李夏就是这个目的,她早就预判到了如今的局势,才以这般方法打探这些匈厥兵士的想法。对于她来说,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到中原,他父亲本来就是想要扎坦与阿古台反目相杀,可若阿古台取胜,他志得意满,待他整合了草原兵力,几年后势必还要向南侵略,到时免不了会有一场大战。
    可若扎坦取胜,加上自己的影响,只要给自己一些时间,一定会令匈厥人有所改变,到时两国的关系或许会有一个新的局面。这一点是在那个穷兵黩武的阿古台身上无法实现的。
    虽然他知道他父王早已厉兵秣马为这场战争准备了许久,根本不在意他二人谁胜谁负,但李夏并不认同他父亲的方式,她要用自己的方式改变现在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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