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柔以为青荚会先带自己去公主府,没想到马车却是直接驶出了城。
    刘婆子和红铃觉得不对。
    刘婆子小声提醒顾柔,问她是不是要问问青荚姑娘。
    顾柔摇头,笑道:“长公主府和我们南阳侯府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东,这样去长公主府要耗上小半个时辰,约莫是为了节省时间,直接在城外汇合吧。”
    刘婆子和红铃想想也是,便也就按下了疑虑不再出声。
    不过马车出了城,她们还是没见到长公主一行。
    但过了城外送行的春风亭又行了一段路,顾柔终于也忍不住了。
    她拉了车帘让侍卫去唤了前面的马车停下,下车就问同样从前面马车跳了下来的青荚道:“青荚姑娘,不知我们是在何处和长公主殿下汇合?”
    青荚笑道:“顾乡君,公主殿下已经先行离开了。之前时间仓促,我还没来得及跟顾乡君说明,因为江南情况紧急,公主殿下觉得前面已经耽误了数日,不想再耽搁下去,就直接骑马直赴灾区了。”
    “公主殿下吩咐,姑娘是要去江南帮助公主殿下募捐的,灾区大水已淹,豪富人家能跑的都跑了,不能跑的也都已经淹了,自是无钱粮可募,所以公主殿下就命属下带姑娘直接去江宁,在江州那边和江州都指挥使司纪家一起操办募捐一事。”
    顾柔一愣。
    不是和长公主殿下一起,那她要如何让长公主殿下喜欢和认可她?
    她面色转换,但青荚还在盯着自己,她很快让自己调整了过来。
    无事,这样也好,不跟长公主一起,直接去没有受灾的江州,这一路既不用服侍长公主,也不必太过受苦......就是这骑马,自己虽然也学过,但却并没认真骑过,更别说红铃和刘嬷嬷了,这直接骑马数日去灾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她去江州,也不是没有机会。
    江州纪家,那是当今陛下和长公主殿下的母族,若是办好了事情,先得了纪家的认可,后面再见长公主,说不定效果更好。
    她调好了心情,就对青荚笑道:“原本我还想去灾区给公主尽一份薄力,既然公主殿下早有安排,那就一切谨听公主殿下吩咐了。”
    *****
    两日后嘉宁长公主在真州一个小驿站见到了在那里等候她的阮觅。
    阮觅给嘉宁长公主行礼,长公主扶起她,笑道:“阿觅,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弟子,不用再跟我行此大礼了。”
    阮觅笑道:“是,师傅。”
    现在她的身份是容谧。
    嘉宁长公主多年前收的一个弟子。
    “师傅,您真有这么个弟子吗?若是真的话,我顶了她的身份会不会给她带来困扰?”
    阮觅问道。
    因为是说多年前就收了,所以她才会有此一问。
    “没有。”
    长公主笑道,“不用担心。我说是多年前收的,就是多年前收的,你让那堆老顽固来质问我试试?”
    阮觅:......
    “不过阿觅,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长公主唤了她坐下,看着她道,“顾柔也来江南了。”
    看她面色一下子变得难看,她也没有意外或者抱歉,只是神色平静的把顾柔请见她,想要来江南协助自己,然后自己安排她去了江州一事简单说了。
    她道:“外面一直有传言你和南阳侯夫人还有顾柔母女关系不和,看你从不与南阳侯府来往便也知道这传言应是不虚。我不知道你们曾经有过什么过往,但太子殿下是偏袒你的,顾柔来寻我一事若是他知道的话,定会阻止她来江南,但是,”
    她看着阮觅,道,“阿觅,想来你也不会想要靠着他的偏袒来过活,否则你今日也不会跟着我一起来江南了。以后你还会遇到更多个爱慕太子的女子,什么样的性情,什么样的家世都有,这些你也得学会自己处理。”
    阮觅先前面色不好看是因为听到顾柔这个名字。
    但这时她已经反应过来。
    来就来了呗。
    她笑道:“她更想跟您一起去灾区吧?您没有必要为了我打发她去江州的。”
    长公主看她放松了下来,并没有太将顾柔当一回事心也放了下来。
    她摇头,握了她的手道:“不是为了你。我是骑马过来的,她带着丫鬟婆子,难道我还要特地为了她放慢行程不成?阿觅,我们是去江南赈灾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以赈灾为先。”
    “顾柔也是以这个为理由请求跟着过来的,你放心,她若是有私心,这一趟,就必定会受到反噬的。”
    第74章 时疫
    陵江路途遥远, 长公主一行到了真州也不再骑马,和阮觅一样坐了马车。
    她的马车是侍卫连夜送过来的。
    长公主唤了阮觅和她一起坐。
    这马车外表虽然黯淡平平无奇, 但内壁却都是生铁铸成, 刀箭不穿,内里也宽大舒适, 即使马车快速行驶, 也不至令人太过颠簸不适。
    马车一路南行,驶入江南地域之后,径直往受灾最重的陵江府驶去。
    陵江平原的大江沿岸一向是水灾高发之地, 因此府城特别选了地势较高不易受水灾影响之处,所以虽则此次水患下属及邻近的几个州县都被大水卷了个遍, 陵江府城那一带却未曾被淹没。
    一行人越往灾区靠近, 路上的流民便也越来越多了起来。
    到接近陵江, 即使尚未入灾区,所见之景象已越来越令人不适。
    除了灾民妇孺, 还有大批流民聚集的流匪。
    他们一行人即使带着劲装侍卫, 又一路行着官道, 是以不曾被人半路打劫, 但一路仍是引来了不少窥伺。
    这一路行来,亦经常有妇孺跪在路前乞讨的,长公主和阮觅都未曾下过马车,只偶尔见人少之时才会命马夫停下马车,让侍卫送上一些干粮和食水。
    但就算是人少,但凡他们停下马车, 也很快就会从路边冲出不少人来,跪下求讨,有一次侍卫不欲理会上马离开之时,竟有一批流民抽出了拐棍等物,意欲强行拦劫。
    不过待侍卫抽出刀剑,不过是三两招就踢开了拦截之人之后,这些人便再不敢阻拦,俱是逃散了开去。
    长公主看着逃出之后却并未走远,仍是停在路边张望的那些人皱了皱眉,道:“这些人怕已经不是第一次拦路打劫了。再继续下去,若官府不作为,怕就是流民暴动了。”
    朝廷若是只顾着边疆的战事,顾不上安顿灾民,暴动是迟早之事。
    前朝就是这么亡朝的。
    本朝这样的事也发生过多次。
    阮觅“嗯”了一声,道:“这一带六月中就开始暴雨,已经一个多近两个月,这几日才刚刚停下,但洪水却半点未退,不说这一季的庄稼颗粒无收,就是下一季也赶不及播种......还有,即使是未被淹的地区,整个这一带,庄稼应该都会有或大或小的涝灾,日子都不会好过。这一路,我看草皮树叶都已经被扒拉没了。”
    长公主想说,没想到你连这些农事都知道......但到底没有了说这些话的心情,两人后面一路都沉默了下来。
    *****
    一路靠近府城,流民也越来越多。
    到了城门外,竟然看到了有大量的流民露宿于城门外,景象混乱不堪又触目惊心。
    长公主的马车一停下,就有不少人聚集在马车外观望。
    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孩子踉跄着跪到了马车前,磕头哭求道:“贵人,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她高热已经两日了,贵人,求求您,救救她吧......只要贵人肯救她,民妇愿意和孩子一起卖身为奴,只要您能带她去城中医治,我们的命以后就都是贵人的。”
    阮觅听言面色微变,伸手略撩起了车窗帘就往那妇人和孩子看去。
    “主子?”
    外面的侍女青峦向着马车请示道。
    这些时日看得太多流民,一路都是路边跪求的,为了不阻碍行程,只能硬着心肠快马加鞭的赶路。
    可现在这位妇人抱着个孩子,就在这路中央。
    就是心肠甚硬的青峦都心觉恻然。
    “怕是城中不堪负荷,已经不许灾民进入了。”
    长公主神色凝重,她看了一眼一直看着车窗外的阮觅,道,“阿觅,你说该当如何?”
    阮觅放下了帘子,回过头来,眼睛有些发红。
    她摇了摇头,低声道:“师傅,那妇人说那孩子高热......距离有点远,孩子又被妇人搂着,她的情形我看不到,但我观那妇人面色潮红,脖颈肿胀,眼神涣散,她的情形怕亦是不好,还有这后面的流民......师傅,这些流民很多情形都不是很好,我怕已经有时疫出现了。”
    长公主的面色陡变。
    阮觅道,“师傅,我下去看看吧。”
    “阿觅!”
    那可是时疫。
    长公主不怕,但她从太子手里把阮觅带来,却也不敢真让她有个什么。
    阮觅摇头,道:“师傅不必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此事事关重大,我远观一下即可。”
    “姑娘,奴婢下去吧。”
    一旁一直如影子一般的雪影道,“对这些,奴婢也略懂一二。”
    阮觅看了她一眼,道:“不,我要去确认一下。我带了驱疫香囊,只远观一下,不碍事的。”
    说完又勉强笑了一下,道,“我出生后曾浸泡过近一年的药草,普通的时疫对我应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只是不易受时疫影响,却不是像赵允煊那样,连普通的毒都奈何不了他。
    她说完就从雪影手上拿了面纱蒙了面便下了马车去。
    雪影要下去,她看了她一眼,也没拦她,只让她跟着自己。
    为了方便行事,这些时日阮觅都是简单的男装打扮。
    但她生得娇美,外人一见少有看不出来的。
    那妇人看马车上下来一个女子。
    虽然蒙着面纱,但就是那一双眼睛就已美得如能夺魂一般......这样天仙一般的美人,她便觉得心肠必是软的。
    她抱着孩子又上前爬了两步,却不曾想刚爬了两步,那女子后面一人却刷的抽出了一把剑出来......烈日之下,那剑刃明亮的刺人眼,却又闪着幽冷的寒光。
    妇人吓得一抖便停下了。
    她停下就冲阮觅哭求道:“仙子,仙子,你人美心善,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求你......”
    “你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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