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慕莘雪抱着团子睡得正沉,寝宫中紧闭的窗户突然便开了,巨大的风儿争抢着进入,感受到这份凉意,慕莘雪蓦地睁开眼,见团子仍旧睡得正深沉,便为他盖了盖被子,慕莘雪穿上鞋子,走去窗户前。
    将这股风儿阻挡,回身时,果真见到昨夜出现的黑衣人,站在了自己身后。
    慕莘雪嘴角绽开笑意,看着这人,并不言语。
    “怎么,小主子可是醒来了?”那黑衣人笑声中带着份尖锐声响,听着格外不舒服。
    “你到底是谁?”慕莘雪眯着眼睛看着这人,但总是看不清这人,只能简单的看出这人轮廓有些粗犷,道不像是一般的中原人。北漠人?慕莘雪心中疑惑,但实在是无从下定论。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救你的孩子,不是吗?”那黑衣人终于止住了笑声,那双眸子如鹰一般紧紧盯着慕莘雪。慕莘雪觉得被看得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强忍着假装淡定。
    “怎样你才肯交出解药?”慕莘雪不愿意继续与这人纠缠,于是直接问出问题。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慕莘雪,果然够爽快。”黑衣人赞叹道,慕莘雪却觉得反胃。
    黑衣人走进两步,但是又停下,这才小声说道:“很简单,我要你杀了司清源。”
    慕莘雪心中一紧,杀了司清源?那日客栈中分别之后,她就再也寻不到司清源的消息,原来他还活着。
    “司清源那般人物,我一介女流,怎么可能杀的了他?”慕莘雪冷声说道。
    “别人不可以,但你是慕莘雪。”黑衣人讽刺说道,随后又回头,似乎是在透过那帘曼,看向床上若隐若现正熟睡着的小团子。慕莘雪正准备动手,那人又继续说道:“何况你们还有一个孩子。”
    慕莘雪知道这黑衣人断然是做足了准备,今日就算是再怎么争论,也是寻不到法子的,于是妥协道:“但是团子的毒,恐怕挺不到我杀了他。”
    “这个你不必担心,一枚药可以压抑他五日的毒性,这里有六枚丹药,一个月时间,足够你杀了他吧。除非……”黑衣人背过身去,看着身后的夜色,缓缓说道:“除非你心里还念着他,为了他,可以不要孩子的性命。”
    慕莘雪心中一紧,握着瓷瓶的手已经泛白。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公主殿下休息了,告辞。”那黑衣人明显是得了便宜,来时的任务也成功完成,将窗子一开,整个人又消失在黑暗处。慕莘雪看着黑暗,心中早已波涛汹涌。
    难道真的走到这一步了么?
    一个月的时间,团子和司清源的性命,只可抱住一人。
    慕莘雪从怀中取出来一枚暗黑色的令牌,拿在手中仔细磨砂着。这是那日紧急关头下,司清源留给她的令牌,说是拿着它等着他。慕莘雪带着团子等了这么久,终究是没能等到他的踪影。
    现在,该她拿着这牌子,去寻他司清源了么?
    “恩……”黑暗的夜里,夹杂着风声,似乎传来小团子的呻吟。慕莘雪这才想起来团子伤势刚刚痊愈一些,于是赶忙将窗子关好,大步走回床边。躺回床上,怀中抱着团子,但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每日萧子墨都会来看看团子,慕莘雪看着团子与他玩的正开心,有些欲言又止。眼看着萧子墨将团子放下,两人又互道了再见,慕莘雪都没有将那话说出口。
    “莘雪,你跟我出来一下。”萧子墨走出的步子顿了顿,转身与慕莘雪说道。
    慕莘雪将团子交给月儿,自己随着萧子墨出去了。
    两人漫步在这宫殿中的小路,萧子墨突然打破沉默:“你有话要对我说?”
    慕莘雪脚步顿了顿,原来自己表现的那么明显。
    “恩。”
    “什么事?”萧子墨停下脚步,视线紧紧落在慕莘雪身上。
    “我想带着团子去见他的父亲。”慕莘雪藏在袖子里的手,猛地握紧,逼迫着自己保持冷静。
    “你决定了?”萧子墨声音沉下来,透着份隐忍。
    “决定了,团子现在危在旦夕,我不想他到死都不知道有父亲是什么滋味。”慕莘雪声音细弱柔软,没了当年的那份气势。
    都说女子本柔,为母则刚。但落在慕莘雪身上,当年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慕莘雪,倒是有了诸多顾虑。
    萧子墨沉默了,他身材高挑,又腻着日光。慕莘雪的角度是看不到他的表情的,只能隐约见到他那欣长的身材,似乎在这几年中更加羸弱了。慕莘雪心中有些心疼,眼前这个男人,是她这具身体的亲哥哥,有着相同的血脉。
    如今却因为身居高位而身不由己,慕莘雪心中有些悲凉。都说高处不胜寒,但一个人站在高处,是不是要寒冷上千倍百倍?
    “子墨。”
    “恩?”
    “取个妻子吧,南疆需要她,你也需要她。”
    萧子墨那欣长的身躯一顿,问道:“你可有中意的人选?”
    慕莘雪握紧拳头,脸色惨白,说道:“尚书府的李眉柔,为人直爽,精通谋略,他日可以与你并肩杀敌,是个能与你比肩的良人。”
    慕莘雪强忍着自己眼中的酸意,倔强的昂着头,直到萧子墨踉跄的身影隐没在远处。
    “娘亲!娘亲!”慕莘雪赶忙将情绪整理就绪,转身就见团子扑到了自己怀中。
    “团子不要和月儿姐姐玩,团子要和娘亲一起玩。”团子撅着小嘴。
    “公主殿下……”月儿听闻团子此话,脸上现出了为难。
    、慕莘雪摆了摆手,说道:“你先下去吧。”
    月儿脸色苍白,抚了抚身子,便退下了。
    “团子想不想爹爹?”慕莘雪蹲下身子,擦了擦团子因为剧烈奔跑而冒出来的汗液,问道。
    “娘亲不是不喜欢团子提起爹爹吗?”团子一脸疑惑。
    “但是娘亲现在想爹爹了,团子如果也想的话,咱们去找爹爹好不好?”慕莘雪揉着声音,循循善诱。
    “好啊,有了爹爹,应该就没人再敢欺负娘亲了。”
    慕莘雪笑了笑,将团子抱在怀里,说道:“那娘亲就带团子去找爹爹。”
    花摇树摆,阳光明媚,榕树后面一双眼睛盯着慕莘雪与团子的背影,久久,最后消失不见,一场暗流汹涌,似乎正在暗中酝酿着。
    隔日,萧子墨便大肆宣扬,将慕莘雪用皇家公主出嫁的礼仪,十里红妆,一路派兵护送到炎阳。慕莘雪只是简单笑一笑,没有拒绝。这是他的坚持,也是他的尊严。一国之主的尊严,身为一个哥哥的尊严。
    南疆到炎阳路途不算近,但这一路上竟然没什么意外发生,反而是安静的有些异常。慕莘雪知道,这一路上,也许有三路人的保护。一路是萧子墨,一路是司清源,还有一路,就是那夜的黑衣人。
    她还需要自己将司清源杀掉,怎么忍心她在半路就被人解决?
    一路的风尘仆仆,紧赶慢赶终于赶到炎阳。刚刚踏入炎阳的土地,慕莘雪便见到司清源正骑着马,在远处等待着。同行的还有一位窈窕的女子。慕莘雪起初还未辨识清楚,但是走得近了,才想起来那人不正是这具身子的妹妹,慕清么?
    慕莘雪觉得心中有些酸涩,但只能堪堪忍住。世事无常,再见面,竟然是这番景象。
    “娘亲,我看到爹爹了。”团子兴奋的抓着慕莘雪的衣襟,叫道。
    慕莘雪笑了笑,说道:“团子要听话,不要告诉爹爹你生病的事情,爹爹会伤心。”
    团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说道:“娘亲你说爹爹会喜欢我么?”
    慕莘雪摸摸团子的头,说道:“团子这么可爱,爹爹一定会喜欢团子的。再说了,团子和爹爹长的这么像,爹爹一定会喜欢团子。”
    团子听闻这话,嘴角渐渐咧起笑意,星辰般的大眼睛,死死盯着司清源。慕莘雪心底微微凄凉。她知道,团子从小便渴望父亲,慕莘雪也是希望在这最后一个月中,能够让他真正体会到拥有父亲的感觉。
    两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慕莘雪感受到司清源炽热的目光,渐渐抬头,见他嘴角嗜着一抹笑意,两人四目相对,最后慕莘雪嘴角绽放开来甜蜜笑意。为此天地间花开满城,风略大地,司清源眼眸中,都是这人如花笑颜。
    到了王爷府,慕莘雪手中牵着小团子,对面是司清源与慕清。
    慕清这三年对慕莘雪怨念颇多,因此冷着一张脸,并不似三年前那般热切。慕莘雪心中带有愧疚,于是主动牵起她的手,问道:“妹妹近几年过的可好?”
    慕清神色冷淡,说道:“妹妹过的好不好,姐姐还不清楚么。”
    慕莘雪面上笑容一沉,但仍僵硬挂在脸上,继续说道:“姐姐知道都是我的不好,这三年来没有守约,又让你一个人……”
    “姐姐诶如今既然回来了,那便安好了,慕清有些累了,先休息了。”说罢,将手从慕莘雪手中抽出来,漠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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