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海船上空,一弯残月斜挂天际,洒下一片清冷的光辉。甲板之上,平凡、蓝衫少年抱膝而坐,手持酒杯,身前摆了一张梨木方桌,上置碗筷,原来正对月浅酌。二人身旁,彩云儿手持酒壶,不住为二人添酒。蓝衫少年意兴甚豪,酒到杯干,不多时便已喝了两大壶酒。平凡低啜浅酌,在下首含笑相陪。
    堪堪喝到十几杯时,蓝衫少年忽然一顿酒杯,笑道:“平师兄,我与你素不相识,可说半点交情也无。可是你一见我落难,立时拔刀相助,这份侠义心肠,着实令人心折。师兄若是不嫌我万剑一本领低微,咱们就交个朋友如何?”说着举起酒杯,直直向他望了过去。
    平凡闻言一笑,说道:“万师兄太客气了!若非他们以多欺少,师兄又怎么会不是他们的敌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侠义道分所当为,更何况咱们昆仑、蜀山世代交好,本就亲如一家,倘若同道有难,我这做兄弟的却袖手旁观,岂不太也没有义气了么?”说着举起酒杯,笑道:“师兄盛意拳拳,小弟不敢推辞,咱们干了这杯,从今便后便是兄弟,请,请!”言罢,举杯往万剑一杯上一碰,同时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
    万剑一放下酒杯,问道:“平师兄,你既是昆仑弟子,就该在昆仑山闭关苦修才是,怎的却来到了这里?难道你在无边海域之中,也还有修行的朋友么?”平凡摇了摇头,答道:“非也,非也!小弟之所以来到此处,并非与无边海域有甚瓜葛,只是筑基大成之后,久久无法结丹,因此请了掌教真人钧旨,前来此处历练罢了。如今既已结丹,也是时候返回昆仑,向掌教真人报备一番了。”万剑一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顿了一顿,又道:“平师兄,你可知我为何来到此处?”平凡问道:“为什么?”
    万剑一微微一笑,说道:“其实我到此处,乃是奉了掌教真人令旨,前来无边海域斩妖除魔来着。至于我要斩杀的那名妖人,那人不但法力高强,抑且诡计多端,手下人手又多,我以前与他几番交手,要么便是被他逃了,要么便是被他率众围攻,从无一次得手,这一次冒险闯入他的巢穴,结果中了埋伏,若非师兄出手相助,只怕...”说着嘿嘿一笑,问道:“平师兄,你该知道那人是谁了罢?”平凡答道:“莫非是凌云子那妖道?”
    万剑一微微颔首,笑道:“谁说不是呢?不过我之所以前来无边海域,倒也不是完全为了他,师兄不放猜猜,我此行的目的除了斩妖除魔之外,还有什么?”平凡挠了挠头,赧然道:“你这可难倒我了。我这人蠢笨得紧,猜不到的。如果真要我猜,我想若不是什么上古奇珍,仙家法宝;便是什么灵药仙草、道书法诀之类物事罢?”
    万剑一摇了摇头,说道:“这些东西虽然宝贵,却还不放在我的眼里。其实我之所以来到此处,是为了一个人。”平凡问道:“为了一个人?谁呀?”万剑一脸上一红,摇头不答。平凡见他神色,心中登时了然,拍手笑道:“我知道了!你是为了你心爱的姑娘来着!”万剑一抬起了头,问道:“咦,你怎么知道?”
    平凡呵呵一笑,说道:“我也只是依据事理猜测。我想师兄法力深湛,道术精妙,身边又携了辛天湛泸这等九天神兵,”定然是蜀山派的真传弟子。既是蜀山弟子,寻常宝物又怎能瞧在眼中,师兄既然不是为了宝物,那自然为了自己的心上人来的。不知我怎么说对不对?”万剑一点了点头,笑道:“是啊!师兄法眼无讹,一眼便瞧了出来。既然如此,师兄不如陪我一同前往,也是咱们做兄弟的一番意思,意思?”
    哪知平凡听了,却连连摆手,说道:“不可,不可!小弟日前,便曾接到师门长辈传书,令我速速返回昆仑。本来若是无事,我就陪师兄走上一趟,盘桓几日也无不可,可是如此一来,不免误了大事,万一将来掌教真人怪罪起来,我可吃罪不起。”
    万剑一闻言一笑,说道:“去去便回,又有什么打紧?更何况我那...朋友手中,还有一件水遁之宝,名唤太乙金鳞舟,此宝一旦入水,立时运行如飞,比师兄这艘法船可要快得多了。只要我出言相求,将此宝借了过来,便不怕误了正事了不是?再说我那朋友居所,离此不过一千五百里水路,可说是眨眼便到,师兄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他见平凡似乎还要推辞,当下把眼一瞪,说道:“你若再要推辞,便是不认我这个兄弟,咱们就此撂开了手,只当是从来不曾认识罢了!”平凡无可奈何,只得应了,心道:“听我那兄弟口气,似乎对借到太乙金鳞舟十拿九稳,既然如此,我不放随他走上一遭,只等将来出了东海,回到内陆之时,再将宝物还他,也是是了。”想到此处,心中登时坦然。
    主意既定,二人便不再停留,当下收了法船,向西南方向飞去。据万剑一途中所说,他口里的那位女子,就住在西南方向一千五百里处的一座海岛之上。那海岛有个名目,唤作月儿岛,僻处深海之中,等闲从无外人靠近。月儿岛上并无门派,只有一群海外散修杂居,且多半身为女子,婚嫁不禁,也从不与外人来往。
    堪堪飞出了一个时辰,二人便在一座环形小岛上落了下来。游目四顾,只见那小岛呈半圆形状,周围皆是海水,岛上遍生寒树,花木葱茏,一派清幽宁静气象,低头一瞧,只见海面之上,一弯残月倒映其中,与整座海岛相映成趣。他见了这般景象,不由得点了点头,暗道:“怪不得这里叫做月儿岛,原来名字是这么来的。有趣,有趣!”
    行出里许,前边道路一个转折,露出了一座两三人高,丈许来宽的青石牌楼。牌楼之上悬了匾额,上书“素心居”三个大字,旁边署着冲虚养气”四个小字。
    穿过牌楼,前边便是一片密林。月光透过树梢,零零星星的投在地上,显得说不出的冷清。行不数步,忽听得“啊”,“啊”几声惨叫,似乎有人遭了毒手,听声音还是个女子。万剑一皱了皱眉,向平凡打个手势,朝林中奔了进去。
    前行三四里地,终于到了树林尽头,穿过树林,前边山峦起伏,曲曲折折的奔了一阵,平凡突然停住脚步,伸手向不远处一个黑影一指,叫道:“你看,那是什么?”
    万剑一抢上几步,只见一名黄衫侍女倒在地下,急忙奔近俯身察看,认得是明霞岛的一名婢女,名字唤作幽若的便是。伸手一探,只觉她鼻息全无,全身冰冷,看样子早已死去多时了。
    平凡翻过她的身子,只见幽若并非自然死亡,而是皮燥血枯,面部凹陷,整个人早已变得犹如骷髅一般。他心中一凛,暗道:“瞧这位姑娘的模样,似乎是被人吸干了精血,血气枯竭而死。那么凶手自然是外来的了。可是,到底是谁如此凶残,连这群与世无争的女子也不放过?”
    万剑一在旁瞧着平凡查看死者,一言不发,这时才低声道:“你别急,咱们细细的查个水落石出。”拂开花树,看着地下,慢慢向前走去。万剑一只见地下斑斑点点的一道血迹,再也顾不得前面有无危险,侧身抢在平凡前面,顺着血迹向前急奔。
    一路行来,但见道旁血迹时隐时现,好几次万剑一找错了路,都是平凡细心,重行在草丛中岩石旁找到,有时血迹消失,他又在地下寻到了血迹或是大都的痕迹。追出数里,只见前面一片矮矮的花树,树丛中露出一座洞穴。万剑一急奔而前,扑近前来。
    平凡见石碑已倒在地下,当即扶起,却见碑上刻着“古月洞府”四个大字。
    万剑一见洞门大开,隐约料知岛上已生巨变,他不即进洞,在洞口周围察看,只见洞口左边左青草被踏坏了一片,洞门进口处有几点已然发黑的血迹。他在洞门口倾听半晌,没听到里面有甚响动,这才弯腰入门,平凡恐他有失,暗暗将太清灵宝符掣在手中,随后跟了上去。
    一路行来,只见通道之中碎石满地,显见经过一番恶斗,两人更是惊疑不定。走出数丈,万剑一俯身拾起一物,眼见通道中虽然昏暗,却隐约可辨正是岛上侍女衣衫的布料。这种布料乃是采集鲛绡及北海玄冰丝线织成,质地细密,触手生温,只有月儿岛方才出产。万剑一与平凡对望了一眼,谁也不敢开口,心中却砰砰直跳,生怕众人全都遭了毒手。
    过了良久,平凡方才问道:“万师兄,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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