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麦随意一问究里,便知问题出在哪里,当时国内的基建审批程序全是项目业主跟着土地证走的,名字必须一致,错一个字都不行。
    这块三产用地自然是村里的,投资商当然是外来的,又想用自己的名字申报项目,这条路子不可能走得通,就算计委、规划和国土过了,最后批开工单的建委也绝对过不了。
    他听完笑笑也不解释,其实这活也有打擦边球规避的办法,虽然自己也分管计经局项目审批那块,但这问题不是老兰提出的,他也懒得去管。
    老麦对这份工作的热情早就淡了,平日里一心扑在修炼上,只有不舍工作十几年上的一点眷恋,把他暂留在这里罢了。
    临时集贸市场是一个大型棚架搭成的,市场里边砌成一排排的摆卖台子,外表贴上白色瓷砖,显得干净整齐,分成蔬菜区、生鲜区、熟食区和日杂区。
    陈局长带老麦直接走向生鲜区,卖鱼虾、活禽、肉类的摊位全在那边,生鲜区位于市场的最里角,和边上一排城中村民自建十层、八层楼房紧挨着。
    老麦一路看过去,见到卖鱼虾、活禽甚至牛羊肉的地板都打扫很清洁,污水全流到排水沟,只有卖猪肉的摊档血水满地,废弃的内脏乱堆在台子四周,腥臭异常,不过买猪肉的人客却也不少。
    陈局长领着老麦慢慢顺着购物人群走过去,一边还低声说:“这些猪肉佬卖的猪肉相对便宜,买的人也不少,就是环境搞得很脏,承包市场的私人老板累次劝说,他们总是不听。”
    “还有,领导你来看这边”,陈局长指指市场最里角和村民楼房接壤的地方。
    老麦伸头看过去,却见黑红相间的污水漫过市场排水沟,流向村民楼房周边,一阵腥臭的味道在空气中飘散着。
    陈局长道:“那边几家村民自建楼房的排水沟管径不够大,这边的血水天天这么排放过去,积在那里排不出去,时间长了沤得恶臭哄哄。
    “村民们意见都很大,自己去劝说那帮猪肉佬,他们不但不听,还差点打起来,这段时间经常来城区上访,要求帮他们解决这个难题。”
    “这不,”陈局长苦笑着继续述说,“我还在环保局时,就因为污水问题来过这里,那一次,就亲眼看到城管局老局长挨打,现在我接任继续协调解决这个问题,没想又挨了一棍,手臂都搞断了。”
    老麦不禁好奇地问道:“那人用什么打的,你们前后两任城管局长,一模一样都是折了左臂骨?”
    陈局长伸手一指前方道:“麦区您看,就是那个人,手拿杀猪刀正在磨的那个,打人凶器就是那根磨刀棒。”
    老麦定睛一看,那边卖猪肉案台后面,站着一个光着脑袋的瘦个子,身穿背心长裤,胸前挂着污迹斑斑的塑胶大围裙,左手持杀猪刀,右手杵着一根尺余长带握把的金属棒,正在霍霍磨刀。
    他细细看了瘦个子几眼,见瘦个子虽然身子看上去有点单薄,看那双青筋凸出的手臂,可是有把子力气,殊不见那些扛大活的个个都是瘦瘦干干,能扛起比自己重上倍数的货物,行走如飞。
    那把看上去似铝似铁又似钢的磨刀棒狠狠一下横敲过来,难怪这两任中老年骨质疏松的城管局长非骨折不可,这位一看就是个狠人!
    突然,那瘦个子发现陈局长走过来,陈局长吊着绷带夹板很是惹人注目,老麦注意到他的眼角动一下,瞥一眼过来,一副很是不屑的眼神。
    老麦问陈局长道:“你们还有别的办法处理这个事吗?”
    陈局长叹气道:“清污保洁都是市场经营者应该做的,除非他们猪肉佬主动配合,否则拉去蹲拘留所都没用,过十五天就放出来,然后外甥打灯笼,一切照旧。”
    老麦问道:“那位省府一哥真的这么罩着他们?”
    陈局长摇头道:“那位哪里管这种小事,都是下面的裙带关系盘根错节,局子里弄不清谁是谁,电话打来总是说,犯了事拘十五天就行了,别计较伤害罪移交法院。”
    老麦思虑一会,再问道:“他们算是黑社会吗?”
    陈局长道:“应该不算,都是同乡抱成团,找口饭吃,仗着乡里乡亲上面有人帮忙,蛮横一点、霸道一点。”
    老麦一笑道:“刚才你跟我讲过的那个,整治新江佬以夷制夷的故事挺有趣啊,效仿一下吧。”
    陈局长茫然道:“这个不同吧,这帮猪肉佬因为上面有人罩才难处理,和没有背景的新江佬绝然不同。”
    老麦神秘一笑,心想这老陈人不错,要不是他,自己还接触不上本地修真界,得帮帮他渡过难关,于是拍拍他肩膀道:“我们回去吧,过几天让你看一出好戏。”
    他经过扫除盗车团伙积累的那股狠劲,还没完全消除,在刚刚通过横扫盗车团伙,从而掌控本地地下势力的明面上,谁敢搞事岂非找死?
    过得几天,这家集贸市场里,来了两个看上去明显像外地打工仔的年青人,买了点青菜豆腐提溜在手中,然后朝生鲜区卖猪肉摊走去。
    蓦地,其中一个人一脚踩中地上横流的血水,溅得两个裤管都是,立马大怒艹土话大骂案台后的卖肉摊主:“我丢你妈,卖肉搞得满地污水,踩得我条裤全污糟了,说吧怎么赔?”
    那卖肉摊主正是那位连打两任城管局长骨折的瘦个子,他本来一听有人敢骂自己,不由一阵火起,再加细听,却是和自己一样的土话口音,随即缓颜道:“原来也是本县人,老乡对不住,随便割条猪肉去吃吧,不要钱。”
    那脏了裤子的青年抬腿踢一把血水,飞溅到瘦个子卖肉摊主脸上,继续骂道:“谁和你一个县,老子是邻县的,赶紧拿一千块来赔我裤子,不然打断你的狗爪。”
    那瘦个子一听这叫什么话,不由怒火冲天,马上明白这俩人其实是来找事的。
    那边当地人谁都知道,邻近俩县乡下民众说话口音虽然一模一样,历史上却是世仇,整村械斗时有发生,在外出做生意上总是每每相左。
    就是同样卖猪肉这一行,邻县的生意人早几年就被挤出市外去,全不给在本市设摊摆卖猪肉。
    瘦个子猛喊一声:“操家伙,搞死这帮邻县狗。”
    两边应声跑出几个同样瘦劲凶狠的中青年人,手持磨刀棒冲过来挥起砸人,谁都知道拿杀猪刀伤人会很麻烦,所以圆圆钝钝的磨刀棒,便是最好的打架家伙。
    只见同来的两个邻县青年一对眼,扔下手中的青菜豆腐,双双跳将起来,一人迎着一个,手脚麻利地抢过对方的磨刀棒,冲着左臂就是狠狠一棍敲下去,听到喀的一下骨折响声,冲到跟前的猪肉佬嗷的一声,痛得抱左臂滚到在地。
    仅仅一瞬之间,几下兔起鹘落,在场附近买菜的人们眼睛一花,却见手持磨刀棒冲上来的几个猪肉佬,全部躺倒在地,横抱左臂,满地翻滚哀嚎不已。
    那俩邻县青年风驰电骋搬伤完人,随即闪身不见踪影。
    接到110报案电话,附近派出所的治安民警很快出警来到现场,同时120急救中心救护车也已接报医案,两拨人几乎同时到达。
    几个民警看受伤者捂着骨折手臂痛得说不出话,让救护车先拉人回医院正骨上夹板包扎,询问现场买菜的人们,却没人听得懂打架双方在说什么鸟语,就知道双方对骂几句便即动手。
    民警们找到承包市场的私人老板,到市场管理办公室查看视频录像,却见对着这边的摄像镜头,粘着一片扁平的口香糖,自然刚才发生的一切全然没拍到。
    看来这是一桩早有预谋的伤人案件,而不是偶然发生的。
    民警们察看现场查不出个所以然,便赶往医院讯问已经上夹板包扎好的那几个倒霉鬼,获知原来是邻县人不忿卖肉生意被抢,雇凶伤人。
    受伤者事后找上面当实权领导的大老乡一哭诉,大老乡震怒不已,打电话下令地方公安部门限期破案。
    当地公安机关于是迅速出警,立马传讯好几个邻县领头的生意人和犯过事的年轻人,对方全部茫然不知所措,矢口否认那是他们县的人做的。
    根据种种迹象显示,那俩人明显一身真功夫,不是乡下那种好勇斗狠、只会死缠烂打的村民所能比拟,极有可能是栽赃寻仇。
    询问受伤者获知,他们也没什么仇人,最多是和城管闹过纠纷、倒污水杂物堵塞污染城中村民楼的排水沟等小事情。
    自然城管部门和被污村民也问不出什么名堂,警方只好把案子挂起来,那些受伤者的大老乡最终也无可奈何,温言安抚一脸鼻涕眼泪的小同乡几句了事。
    老麦事后听到发生这一切的种种经过,心下暗笑不已,与世隔绝的修炼者操持活计,哪里是世俗公安能破得了案的。
    再说他在内部了解到的情况,每年公安机关大案要案侦破率不过才3%,像这种打架斗殴的治安小案件要么当场了结,要么不了了之。
    此事的发生对老麦来说,只是一种投桃报李的行径,然而对陈局长来说,彷如一记老拳,直砸得他眼冒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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