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皮鬼刚刚进入什刹海大街,迎面撞上了捣蛋鬼。这两个混蛋碰在一起,折腾自然是少不了的。
    正黄旗那点破事,以调皮鬼的鬼精灵,哪里瞒得住他?
    三兄弟之间,老小浑身都是理。所以金月生一见金日乐来了,拔腿就跑。
    捣蛋鬼的脚力,那也是少有的了得。金日乐不想费力气,嗖一声,腰间拔出转轮:“站住!”
    脚步再快,哪里跑得过枪子?
    捣蛋鬼急忙举起了双手:“有话好说,快把枪放下!”
    调皮鬼嘿嘿两声奸笑,伸手一扒肩膀,要把捣蛋鬼转过来。
    哪知捣蛋鬼也是鬼精,顺着转身,后手一抄,抢了转轮。
    转轮起源于德意志三十年战争期间,当年广州之时,火器专家路德威,为了答谢曹继武对传教的支持,特意打造了两把。
    这么好的东西,有二金在,自然没曹继武什么事。所以二金经常把玩,对转轮的各种性能,极为了解。
    捣蛋鬼转轮在手,仅凭轻重,立即就察觉出弹巢是空的。
    调皮鬼大拇哥一蹭鼻头,一脸戏谑:“空枪而已,瞧把你吓得!”
    捣蛋鬼长舒了一口气:“枪子不长眼,枪口怎么能随便对人呢?精步营的军纪,都当屁放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见了三爷,你跑什么?”
    “二爷不想和你扯犊……”
    话没说完,调皮鬼伸手如电,从捣蛋鬼腰间,拔出了他的转轮。
    捣蛋鬼的转轮,铅子可是满巢,所以顿时又把手举了起来。
    调皮鬼手指一摇,悠了一圈枪口,就势挎在了自己的腰带扣上,一脸笑嘻嘻:“才来京师几天,瞧你这副嘴脸,比孙子还孙子!”
    “快还给我!”
    调皮鬼闲不住,转轮玩得久了,枪膛磨损就大,不如捣蛋鬼的精准了。
    然而调皮鬼得了便宜,岂能放手?
    “谁让你们幺蛾子,这枪归我了!”
    “要枪可以,正黄旗的人,你就别想了。”
    “想出就出,不想出就算了。三爷从不指望你们那点人手。”
    “那就好,咱们也没什么犊子可扯了!”
    沈婷婷即将临盆,捣蛋鬼不想扯淡,垮了空巢转轮,转身又要跑。
    调皮鬼背后一把揪住了腰带:“两黄旗是一家,你们真那么绝情?”
    捣蛋鬼有些不耐烦:“我爹和索尼一帮人,都是老顽固,我有什么办法?”
    “那不行,不能这么算了。总之,你别想着幸灾乐祸!”
    调皮鬼耍赖皮,这是绝招,即便是曹继武,也没什么办法,谁让人家是老小呢?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捣蛋鬼眼珠子一转,顿时以为有了脱身的主意:“要我帮忙也可以,你得先把军费凑齐。”
    新军的编练,花费一定不菲。在人员安排上,正黄旗就敢幺蛾子,军费问题上,他们一定打好了馊主意。
    金日乐抓了抓脑袋:“户部在索尼父子手里,他们是你们正黄旗的。这事得你出面。”
    “你去找大师兄,有他出面,一定能收拾索尼爷俩。”
    “不行,你得和三爷一块去。”
    “哎呀,婷婷快生了,你干什么?”
    “由佟姐姐帮忙,用不着你操闲心。”
    调皮鬼不由分说,把捣蛋鬼拉了去。
    户部掌管天下赋税,是邦国的要害部门。所有官吏的俸禄,邦国各项事务的花费,全部由户部发放。牵涉到邦国管理人员的切身利益,所以户部能否正常,直接决定了邦国的稳定。
    户部尚书索尼,身兼辅政大臣,分身无术,所以户部的大小事务,统统由户部侍郎索图说了算。
    正在核算账目的索图,听闻开门声响,抬头一看,两个披头散发,身穿洋装的家伙进来了,急忙起身相迎,满脸都是坏笑:“两位大神,不去卖弄神论,跑我这里干什么?”
    调皮鬼金日乐一伸手,把索图的官帽拍歪了:“快拿出一百万两白银,给三爷做香火钱。”
    “讹人哩!”
    索图一边扶正帽子,一边坏笑,“两位大神,善用点石成金之术,怎么还惦记我这清水衙门?”
    “大放狗屁,户部成了清水衙门,堂堂大清国,哪里还有油水?快拿钱来,少跟三爷装穷。”
    金日乐一把揪住脑后小辫,索图连连告饶。
    捣蛋鬼金月生,一把推开金日乐,继续揪住小辫:“新军编练,国之重事,百万两白银,少废话。”
    这两个混蛋,手劲都不小,索图捂住辫根护疼,终于服软了:“快跟我来!”
    金日乐大眼一瞪:“去哪?”
    “你要银子,当然是银库。”
    金月生终于松了小辫,索图终于缓了一口气。这两个混蛋,都喜欢耍熊不要脸。索图整了整衣服,从柜中取出钥匙。
    金日乐眼尖,大声叫喊:“哪里来的破钥匙,都生锈了!”
    “不要吵,跟我来就是了。”
    索图带着二金,穿过三重回廊,两重大院,在财神庙前上了香,终于来到了户部的中心重地——银库。
    银库的大门紧闭,黄铜门钉,爬满了青绿,一把铁锁,早已成了铁锈疙瘩,两边的门框,早已被灰尘覆盖,原本朱红的柱子,如今早已剥落的差不多了。
    金日乐一把揪了索图的胸口:“这么个破地方,能是藏银子的地方?”
    “你们不妨转一转,看看周围情况。”
    二金立即后退三十步,来回财神庙前,回身探查所谓的银库。
    厚重的青砖,半月弧形灰瓦,防火马头墙,房后就是一个大水池,前后左右,离其他建筑都很远。各种防火措施,十分齐备。整座建筑,独自矗立,犹如巨型大肚蛤蟆,静静地趴在户部的中心位置。
    虽然周围已经没有了哨兵,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专门哨岗,依然十分的明显。
    如此重兵把守的中心位置,不是银库,又会是什么?
    金日乐满腹狐疑:“南蛮常说,财不外露,外面看着破烂,里面应该全是银子吧?”
    金月生摇了摇头:“恐怕不大乐观,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铁锁早已锈死了,索图鼓捣钥匙,白费了半天力气。金日乐不耐烦,拔出转轮,照铁锁就是一铳。
    铅子巨大的冲击力,铁锁如同浮土一般,门前蹦的满是锈沫。金月生刀把一磕,锈闩断裂。二金合力,厚重的库房大门,终于被挤开了。
    噗噗噗——
    数声响起,刚进门的二金,吓了一大跳。定眼一看,原来是几只野雉,从破了大洞的屋顶窜了出去。
    几间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像模像样的分库,二金纷纷砸开铁锁。然而里面除了荒草,就是乱飞的野雉。破败不堪的银架,早已朽的不成样子。地面上除了趴满烂草的青砖之外,连只老鼠也没有。
    看了银库这副摸样,二金心里哇凉哇凉的。堂堂大清国,银库成了这副模样,能长久吗?
    金日乐一把揪了索图的襟口:“瞧你们一对父子,真是混犊子。好好的大清国,怎么成了这副鸟样?”
    两个混蛋又要耍熊了,索图急忙道出了原委:
    原来这座银库,是万历年间,首辅张居正主持建的。
    张居正之前,户部的主要收入,商税农赋,合称赋税。农赋主要是粮食,运输不便,不易保存,交易也相当麻烦。
    隆庆开关以来,明国的主要收入,由农赋转为商税。所以张居正实施一条鞭法,主抓商税,农赋转税,全部以白银结算,大大简化了财政的工作量。国库收入大幅增加,于是修建了专门的银库。
    然而自魏忠贤倒台之后,崇祯在东林党的忽悠之下,将重税之地江南的商税,几乎全免。
    崇祯年间,内忧外患之际,再加连年大旱,农税根本无法应付庞大的开支。自崇祯上台之后,银库的银子只出不进。
    到崇祯五年,银库已经一个子都不剩了。银库没有银子可藏,荒废是在所难免的了。
    金日乐不大满意:“你说的是明国,如今是清国。穷棒子们到了咱清国,银子照应没少交,都哪里去了?”
    索图继续道原委:
    张居正的一条鞭法,对明国大有好处,然而大大损害了江南士大夫的利益。他们联合万历皇帝,疯狂反击张居正。
    然而万历皇帝并不傻,打倒张居正之后,将一条鞭法的商税,转为皇家掌控,也就是所谓的内帑。
    打倒张居正,士大夫们的切身利益,并没有多少改观。所以万历皇帝的移花接木之术,士大夫们并不傻。所以内帑一直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当年满洲入关,大清立足不稳,急需士大夫们支持。因此多尔衮也采用了万历皇帝的移花接木,将内帑连同皇家机构,整合成内务府,重新换个说法,掩人耳目。
    金日乐大眼一瞪:“好啊,原来这钱财,全去了皇家手里!多尔衮这混犊子,真够狡猾的!”
    金月生点了点头:“清国连年征战,穷棒子们死了成千上万,能活命的,也没有闲工夫种地。所以清国的农税,就是个摆设而已。”
    大清户部,竟然穷的叮当响,二金也是无可奈何。
    然而军费的事情,刻不容缓,该向哪里要银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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