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了青龙寨,还青龙山于民,修了哀猿渡,还渡于民,顺便收服了赵全水。青龙山一战,精步营彻底大胜。一切杂事完毕,精步营迅速整顿军务。
    目前的西南前线,对精步营来说,战事不多。因此正要下令往桂林进军之时,曹继武却突然犹豫了:带着这么多人去干什么?在山里瞎转悠,还不如让他们去长点见识。
    想了一会儿,曹继武于是决定让仇仕通,带着精步营返回长沙,护持经略使。
    对于这一决定,二金连同弟兄们,顿时闹嚷了起来。
    洪承畴非常能干,但卖命的主人却是大清,有骨节的汉人,都不愿和他扯上关系。曹继武也没多说,强调了一下是军令。军令如山,仇仕通等人,尽管十分的不理解,但还是选择了执行。连新加入的赵全水,也跟着回长沙。
    三兄弟身边没有一个弟兄。仇仕通不放心,于是建议将侯得林的斥候队留下。身边没有使唤的弟兄,二金又要干粗活了。于是二人忙不迭地附和仇仕通。
    二金的小心思,瞒不住曹继武。侯得林兄弟不愿见洪承畴,也坚持留下来,曹继武只好答应了。于是仇仕通等人带着其他弟兄,返回长沙经略使府。三兄弟带着斥候队赶往桂林。
    一路上,侯得林等人在前方探路,三兄弟省了许多的麻烦。看着二金蹦蹦跳跳的无忧劲儿,曹继武很是羡慕。
    谁让自己是大师兄呢?只要有自己在,这两个家伙一切都懒,这让曹继武很是无奈。
    平时有仇仕通等人,一起跟着起哄,二金很是开心。但如今周围只有三兄弟,显得冷冷清清。二金耍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忽见曹继武低头想事情。金日乐伸手一弹,一粒杨梅射了过来。曹继武口一张,衔住了金日乐的‘好意’。
    酸入牙髓的感觉,让曹继武的表情十分的难看,二金跳脚看笑话。趁他们不注意,曹继武脚尖一点,一团湿漉漉的苔藓,正中金日乐的脑壳。
    湿滑略带霉味的感觉,让金日乐的表情也很难看。正要嘲笑金日乐,忽然一团黄影向金月生飞来。金月生急闪,眼看就要躲开。然而金日乐谁坏,袖子带风,轻轻一拨,黄影正中金月生的鬓边。
    那团黄影乃一枚腐烂的野橘,溅了金月生满脸的酸臭味。金月生很不高兴,轻点一脚,一只懒蛤蟆飞向金日乐。金日乐则朝曹继武扔了一只螃蟹。三兄弟顿时闹了起来。
    时至中午,斥候队在前方已经烧好了口粮。三兄弟的肚子也饿了,于是大伙儿围在一起用餐。
    此时大家想起了仇仕通等人,董来顺对曹继武分兵,一直都不理解,急忙问道:“仇仕通等弟兄,皆不愿去见洪承畴,公子为何逼着他们去?”
    曹继武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金月生笑了:“师兄的意思,是要你们长长见识。你们倒好,死皮赖脸地跟来。”
    “洪承畴那里有什么见识?”
    黄飞升很是不解,“他懂得西洋大炮?他懂得战舰?他知道南洋在哪里?”
    众人纷纷附和,也不顾曹继武的感受,大骂洪承畴汉奸不得好死。
    金日乐晃悠着脑壳,教训众人道:
    “你们懂什么?整天就知道瞎嚷嚷。洪承畴身为经略使,掌管半个华夏。大清有将近一半的能人,都在他的帐下。谁要想出人头地,在大清有一番作为。西南经略使行辕,无疑是一条极好的捷径。大师兄这是在有意栽培你们,可你们倒好,一副好心肠,全当成了驴肝肺。”
    董来顺不满叫道:“除了汉奸,谁还愿意去找洪承畴?”
    众人也随声附和。
    金月生摇头:“你们难道想成为顾炎武、王夫之之流,只把嘴炮打得震天响?”
    众人闻言,全都默然。
    光靠嘴是办不了事的。如今天下大势已定,谁要想做点事情,必须熟悉大清的人物和规律。洪承畴掌管半个华夏,手下能人异士极多。仇仕通等人,如今虽然战力强悍,但却不谙政务。
    所谓的战争,绝大多数要受制于政务。而对于政务这一块来说,洪承畴那里,远比曹继武这里要有优势。因此曹继武把精步营调回经略使行辕,正是要仇仕通等人,熟悉一下大清的政务和各色人物。
    直到此时,侯得林等人,才明白曹继武的意图。
    但董来顺还是不依不挠:“洪承畴毕竟是汉奸,我们在他手下,已经够憋屈了。如今还要仇仕通等人,天天看见他,这让他们心中,多么不是滋味!”
    “你们以前就是一伙小毛贼,有什么好憋屈的?”
    金日乐不满,“不是大师兄拉你们一把,你们现在,指不定在哪里喝西北风呢!”
    调皮鬼的话有些刻薄,幸好侯得林等人习惯了,要不然,早跳脚了。
    金月生摇头笑了:“你们顶着汉奸的恶名,没干过一件坏事。被人不理解的滋味,也不好受吧?”
    金日乐点头附和道:“大师兄这里,是做事的,不是落好名声的。顾炎武、王夫之之流,名声是好,那有个屁用?你们要是跟着那号人物,那就不是憋屈的事了。那种滋味,简直是愤怒,而且满腔的愤怒,还没地方发泄。”
    金月生点头,敲了董来顺的脑袋:“这种感受,你们是不是想尝试尝试?只要是干事的人,不被别人嫉恨,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想要好名声,你们就学着打嘴炮。要是想干事,你们就别在乎名声。”
    曹继武也点了点头,语重心长地教导:
    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做人首先是做给自己的,做事首先也是做给自己的。而名声这玩意,是别人给了。别人至于想不想给,给什么名声,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所以执着名声的人,大多都很虚伪。
    跟虚伪的人搅和在一块,自己自然也会变得虚伪起来。虚伪的人,是干不成实事的。所以,想干实事的人,自然会远离虚伪的人。相比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家伙来说,洪承畴这人,他不虚伪。即便所有的人,都不喜欢他,但所有的人,在他面前,都翻不起什么大浪。
    弱者要想强大,必须跟着强者学习。所以,尽管所有人都不喜欢洪承畴,但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还必须向他学习,才有咸鱼翻身的希望。如果跟着道德大义的脚步,作为普通人,炮灰是一定避免不了的。猫耳峰王夫之纠集的农民,最终溃散,教训已经足够深刻了。
    侯得林等人,终于算是开窍了。
    众人此时的位置,靠近前线,各种意外,都可能发生。大家不再瞎闹腾,吃完了饭,侯得林和陶之遥,立即带人前去探路。董来顺和黄飞升各带两人前导左右护持,三兄弟算是殿后。大家秘密穿林越岭,往桂林城进发。
    ……
    明国靖虏将军窦名望,到了靖州,还没站稳脚跟,就突然遇到了袭击。
    原来吴应麟的部队,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后面跟踪的正白旗纱布,见吴应麟出击,也从后面向窦名望压来。身处险地,窦名望当机立断,下令突围。
    在窦名望亲自带队的鼓舞下,明军奋力向吴军冲杀。见他们来势凶猛,吴应麟不愿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于是撤开了一角。明军一鼓作气,终于冲出了包围圈。
    此时的桂林城,已经被吴三桂攻占,窦名望无奈,只得向安龙府撤退。吴应麟和纱布,则紧紧地跟着窦名望。此时的窦名望,无力再向追兵反击,只好一路撤退。
    桂林城中,原大明的靖江王府,大清的定南王府,如今又变成了平西王府。吴三桂占了广西,实力大增,于是在王府大摆筵席,款待众将。
    有人欢乐有人愁,众将山呼海啸的嚷嚷声,让孔四祯很不舒服。王府的繁华依旧在,但如今已属于别人。留在孔四祯心中的,却是满满的伤痛。此时的陈圆圆,被吴三桂叫去应酬了。没有她的陪伴,孔四祯落寞的感觉,愈发的浓烈。
    她实在是难以忍受煎熬,于是让吴妈把胡言和胡疑叫了过来。
    在某些特定的时期,选择比努力要管用的多。胡言和胡疑这两个家伙,先是大明的进士,一路跟随孔有德到了桂林。桂林城破,跟了李定国。如今清军又来了,他们又跟了吴三桂。
    总之,不管是谁主持大局,这两个家伙,都把选择拿捏得极为到位。因此,如今的他们,官位不但没有丢,还成了吴三桂的座上宾。
    尽管频繁地被换主人,但孔有德对二人的大力提携,二人还是不敢忘却。因此吴妈一出现在宴会一角,二人就立即悄悄地跟着出来了。
    二人本以为会挨骂,但孔四祯好像没这个心情。孔四祯的要求很简单,让二人找人,把自己的家人重新装殓。
    孔家对二人有过大恩,于是二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除了孔有德之外,定南王的家属,皆被沐云翾葬在了紫舍山,而王妃则被葬在了月牙池畔。
    但紫舍山和月牙池,皆在王府内院。昨日的定南王府,如今却是平西王府。要在吴三桂的府邸,动土挖死人,他能不跳脚?
    因此二人刚要离去,忽然想起这茬来。布政使胡疑转过头来,小心地问道:“灵堂设在哪里?”
    胡疑的意思,是避开吴三桂,偷偷地把遗体运出王府。但孔四祯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地回道:“定南王府。”
    “啊……”
    二人全都大吃一惊。
    吴三桂如今声威如日中天,要在他的王府办丧事,他岂肯善罢甘休?孔四祯平日里,刁蛮乖张,胡疑二人也不敢详问。
    但吴三桂又是何等人也?胡疑二人,岂敢得罪?二人皆是明哲保身的能手,知府胡言眼珠子一转悠,忽然从肩稍瞥见了吴妈。于是胡言的眼睛,芝麻豆似的乱跳,不住地给吴妈使眼色。
    这里原本属于定南王,然而此时却是物是人非。在别人家里摆灵堂,实在是不像话。
    吴妈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心地上前一步,轻声劝道:“紫舍山靠近陈王妃的内宅……”
    陈王妃指的是陈圆圆,她对孔四祯非常好。吴妈以为孔四祯会顾及陈圆圆的感受,想通过她来改变孔四祯的想法。
    然而没等吴妈说完,孔四祯就打断了她,语气坚决而不容置疑:“这里原本就是我的家。所有的一切,皆由我个人承担。”
    孔四祯一下子把话说绝了。胡疑和胡言二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此时由于宴席场面火爆,卫士们也都去讨杯酒喝,王府防卫就异常的松散。于是胡疑二人,选了得力心腹,避开王府大院的众多宾客,偷偷摸摸地行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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