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旗穆马等人,合伙吹了一阵暖风,麻痹吴三桂,怂恿他去钻明军的口袋阵,背地里准备看他的笑话。然而正在他们得意之时,吴三桂的令牌,传到了八旗军营中。
    征西大将军命令八旗军,立即开拔,赶往衡州。穆马、纱布、贺布等人,当场炸了锅。谁都知道,李来亨一定在路上设了埋伏。这个时候,谁去谁就是傻鸟。本来想算计吴三桂,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八旗将领,对吴三桂痛骂不绝。
    然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征西大将军的将令,谁也不敢胡来。于是众将涌到了济朗的府中,相请郑亲王出面拿主意。
    虽然济朗身为大清郑亲王,但征西大将军的称号,却是人家吴三桂的。满清大将军称号,颁给汉人,这是第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所以众将聒噪半天,不见济朗说一句话。
    穆马急了:“王爷,你怎么老是缩头乌龟,难道看着将士们送死不成?”
    镶黄旗都统一挑头,众将叽叽哇哇,如同一群乌鸦,济朗的脑袋,都快被搅炸了。多尼见状,急叫众将安静。
    等众将住了嘴,多尼不满对济朗嘟囔道:“咱们帮那犊子讨了大将军,他却拿咱们当炮灰,这也太他娘的恩将仇报。王叔,你可要出面啊!”
    济朗耷拉着脑袋,一脸瘪茄子样,浑身无力,靠着藤椅,无奈地唉声叹气:“历代以来定制,大将军乃征伐主将,享有先斩后奏之权。即便将令下到我这郑亲王府,本王也只能遵令!”
    众将闻言,面面相觑。
    多尼不甘心:“王叔,大清可是咱们的啊!汉人吴三桂,只不过是个奴才而已。难道咱们作为主人,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这奴才指挥主人,简直是岂有此理!”
    “谁是奴才,谁是主人,关键要看实力。如今在这西南前线,他吴三桂才是真正的主人。咱们实力不济,硬要撑起主人的脸面,人家吴三桂如果翻脸,咱们连做奴才的机会,可能也没有了!”
    众将听了济朗的话,全傻在原地。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对待世间万物,上天既不偏袒,也不作贱,从来都是不偏不倚。在上天的眼里,你想做主人,好,你实力要足够强。二十万满人,征服了万万汉人,在当今的大清国,满人名副其实的主人。
    然而在这西南前线,人家吴三桂,实力最强,所以所有人,都得看吴三桂的脸色行事,包括满八旗。横州惨败,没有人愿意让你惨败。大把的好处,为什么是人家吴三桂捞了?这是自己决策失误的原因,怨不得人家吴三桂聪明。
    不服气是吧?可以,人家吴三桂就要刀,教训你怎么做人。反正目前在这湖广前线,吴三桂对各方势力,都是压倒性优势。一旦吴三桂和大清翻脸,湖广很快就不属于清国。接着吴军从湖广,直接突击中原,大清京师的沦陷,就不远了。
    所以久经历练的济朗,不像众将那么鸡血。老龟王的名号,不是浪得虚名。该缩头时你不缩头,那脑袋只好被别人砍掉了。所以为了使大清的利益最大化,目前的吴三桂,决不能得罪。
    当年纵横天下无敌手的满八旗,如今落到今日这个光景,也的确令人唏嘘。敌人都在进步,自己却在狂妄自大中目空一切,失败是避免不了的。但如今大清已经坐稳了天下,满八旗即便烂成了一坨屎,那也是清国的根基,总不能毁在吴三桂手里吧?
    济朗低头拈须细想,过了很长时间,突然神秘地对众将道:“将令是不可违,但这行军的路上嘛……”
    军令如山,当然不可违。但军令具体怎么执行,主将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盯着。李来亨既然设了圈套,八旗军不往里钻就是了。征西大将军吴三桂,只是让八旗军开往衡州,却又没有说具体日期。因此八旗军完全可以在路上磨蹭,等着明军离开衡州。
    经济朗一点拨,众将恍然大悟。纱布兴奋极了,刚要叫出口,就被济朗伸手制止了。
    济朗拿手指扫了一圈,郑重地对众将告诫道:“本王什么也没说过。”
    世间凡是人,都希望有个好名声,老龟王也是如此。歪解军令,掺水执行,欺上耍奸,私通属下,渎职串谋,郑亲王济朗,可不想落下这些罪名。
    众将明白该怎么做了,纷纷转身而去。
    见众将去了,济朗刚要放松一下,却见穆马又转过来了。
    镶黄旗是满八旗首旗,目前前线八旗的绝对主力。穆马觉得,朗的办法不太保险,于是跑回来问道:“要是吴三桂那犊子使坏,强催我们进军,逼着我们钻口袋,那该怎么办?”
    穆马的担心,不无道理。如果吴三桂以大将军的名义,催促进军,众将只能干瞪眼。
    众将听了穆马的担忧,又纷纷跑了回来,济朗心中暗骂:多事的奴才!
    吴三桂表面上行大将军的军令,背后有八万精锐支撑,有谁敢不老实?明里暗里,人家吴三桂,全面占优。军令如山,如果吴三桂真的想借李来亨之手,收拾八旗军。八旗也只能去钻口袋阵。
    你胆敢抗令不钻?好,人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给你来个先斩后奏,让大清哑巴吃黄连,穆马等人,白白搭上一条命。
    见济朗半天想不出主意来,纱布自告奋勇,上前一步:“王爷,您老是吹嘘洋妖队顶得上十万精兵,不如让曹继武那个犊子,帮我们带路。如果路上真有埋伏,有洋妖队垫背,我们也没有什么坏处。”
    贺布闻言,忙要附和,结果被济朗瞪了一眼。
    多尼埋怨纱布:“连吴三桂都不去招惹洋妖队,你当曹继武是傻子啊?”
    纱布不满嚷嚷道:“只要让洪承畴出面,洋妖队敢不去?”
    金月生在精步营中,纱布算计精步营,图敏很是不爽,瞪着纱布嚷道:“洪承畴吃人不吐骨头,你却来算计他的手下,是不是嫌自己死的不够早?”
    爱星阿也埋怨纱布:“曹继武这犊子,到处闹动静。想算计他,我看你就省省吧。”
    “如果让他洋妖队垫背,吴三桂、李来亨和曹继武,肯定会穿上一条裤子。自曹继武蹦出来之后,所有跟他使坏的人,最终都成了笑柄。所以王爷,万不可听纱布胡出主意。”
    洞明郑重对济朗建议道:“洋妖队善于哨探,如果王爷肯出面,说动洪承畴,我想曹继武是愿意帮忙的。如果曹继武肯出动,就由图敏跟在精步营后面,我们跟在图敏后面。这样一来,就可以保证八旗军万无一失。”
    参将洞明这一番话,正中济朗的下怀。
    见纱布等人,脸色仍然不忿,洞明对济朗提醒道:“曹继武这犊子,只能和他来实诚的。如果有谁背后捣蛋,必会栽进阴沟里。”
    济朗听了洞明的话,忽然一身倦意,栽入藤椅中,神秘地对众人道:“本王病了。”
    众将皆大吃一惊。
    湖广长沙前线,经略使洪承畴,负责一切。征西大将军吴三桂,是前线总指挥。所以洪承畴和吴三桂,才是前线的杠把子。今天这一档子事,实则是私通串谋,敷衍欺上,郑亲王济朗,不愿做这个主谋。
    多尼看出了济朗的心思,暗中给众将使了眼色。
    等众将去了,多尼对济朗道:“王叔,曹继武这混小子,靠不靠谱?万一他也给八旗军使坏。那咱们爷俩,可就要替人家背锅了!”
    此时只剩下多尼一个人,济朗也不再云山雾罩,摇头叹道:“本王担心的却是,纱布、贺布这帮小子靠不住!”
    只要他八旗军不来暗中捣蛋,曹继武懒得和他们掰扯。但贺布等人,和曹继武有隙。纱布也看曹继武不顺眼,他们难免会和精步营摩擦。图敏是金月生的哥哥,他当然不会给精步营使坏。有图敏做中间人,精步营不和纱布等人接触,自然会省去不少麻烦。
    但这种事,不能让纱布等人知道。否则以纱布等人的脾性,必定按耐不住性情。纱布等人,哪里是曹继武的对手?如果真的把曹继武惹急了。八旗军被阴了,还得笑脸陪着洪承畴说好话。所以,济朗故意装病,一来免去私通串谋的嫌疑,二来就是要迷惑纱布等人。
    济朗见多尼明白了自己的意图,告诫道:“你的嘴巴把紧点,可不要漏了!”
    多尼点了点头,向济朗保证不说出去。
    老是让洪承畴卖力气,济朗都不好意思开口了。于是他让多尼,代自己走一遭,去说动洪承畴派出曹继武。多尼答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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