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水中游奉天城,这是当年朱由榔继承大统的地方。如今这里成了清军对抗黔中的门户。所以对清军来说,奉天城不容有失。
    西延城背靠奉天城,位于资水之源,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因此前线清军将粮草囤积在了西延城,靠着资水转运的便利,为前沿奉天城提供给养。
    当初孔有德兵败,有职无权的贵州巡抚赵廷臣,趁乱逃回了湖广。由于赵廷臣是辽人,所以主将堪尼也没有怪罪,派他到汉军镶蓝旗做事。
    奉天城汉军镶蓝旗都统李国翰,和赵廷臣关系也不错,特意调拨三千精兵,让赵廷臣把守西延城。加上西延城原来的七千汉奸部队,赵廷臣手里握有上万人马。
    西延城倚靠猫耳岭,山体高峻,终年云雾缭绕,极难翻越。因此,赵廷臣以为天险难以逾越,并没有将主要防守力量,布置在猫耳岭附近。
    沐天英和李嗣兴二人,过了马蹄山悬崖,偷偷摸到了西延城下。趁着西延城背后防守薄弱,明军立即兵分两路,一路埋伏,一路突袭。
    城中守将赵廷臣,正在喝酒,猫耳山下突然一通鼓声,顿时喊杀震天。赵廷臣顿时慌了手脚,急忙披挂带人前往查探。
    李嗣兴亲自擂鼓,明军个个奋勇争先,强袭城门,清军死命抵抗。赵廷臣刚刚赶到,还没排开兵力,忽然背后喊杀声传来。
    沐天英探得清军主力,去抵挡李嗣兴,立即从背后突入西延城内。突遭两面夹击,清军顿时大乱。
    汉军镶蓝旗精兵,身经百战,临危不乱,赵廷臣急命参将马察,聚拢兵力抵抗。然而杂牌汉奸部队,只顾慌不择路地逃命,把镶蓝旗的阵型给冲乱了。
    马察奋力吆喝指挥,刚刚将精兵聚拢,自己却被沐家刀,劈去了脑袋。
    主将一头栽于马下,镶蓝旗也大乱起来。赵廷臣一看形势不妙,腿又长了起来,翻身跃马,一路狂逃。
    沐天英留下来,负责肃清残敌,整顿粮草。李嗣兴则带着人马,尾随追击赵廷臣。
    一路狂奔的赵廷臣,刚刚跑到奉天城下,忽然一声炮响,迎头一个大大的“李”字帅旗,呼拉拉地飘了过来。
    奉天城守城清军,一看李定国突然夹击赵廷臣,李国翰急命放下吊桥,亲自带着一队人马,接应赵廷臣。两军刚一交手,背后突然喊声震天,奉天城四处火起。
    原来窦名望趁李国翰出城之机,从背后强行突进了奉天城。三路明军相互配合,要将奉天城合围。
    就在明军包围圈刚要形成之际,李国翰一看形势不妙,当机立断,下令撤退。
    李定国一看清军要跑,立即摇旗,命令窦名望改变阵型,迎头堵住李国翰。
    窦名望刚过而立之年,血气方刚,持刀不要命地砍杀。李国翰虽然沙场宿将,武艺高强,但此时只想逃跑,在窦名望不要命的攻击之下,左支右绌,极为狼狈。
    前军被堵,殿后的赵廷臣可惨了,顿时被李定国父子包了饺子。眼看突围无望,赵廷臣急忙脱下清军将服,用刀刮去了金钱鼠尾,扒了身明军衣服,又把脑袋蒙严实了,脚底抹油,趁乱钻了明军的缝隙开溜。
    眼见后军无望,李国翰一策鹅黄金,飞跃三丈,从窦名望的头上,生生窜了过去。
    鹅黄金这美如画的一跃,明军全傻了眼,静看清军逃窜。
    过了半天,明军才回过神来,纷纷赞叹不已。
    窦名望望着渐渐远去的清军,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一匹神骏,可惜了狗贼李国翰!”
    李嗣兴也感叹道:“刚才那一跃,犹胜飞火龙!”
    李定国也摇了摇头,一脸无奈:“汗血宝马,果然名不虚传!”
    窦名望闻言笑了:“西宁王要是喜欢,末将一定夺得鹅黄金相赠。”
    “难啊!”李定国感慨一声,“名马堪比性命,除非杀了李国翰。”
    刚才交手略占上风,窦名望信心满满:“下次遇见,定斩李国翰!”
    李定国摇了摇头:“名马固然稀罕,可名将更为金贵!”
    主将如此看重,窦名望大为感动:“知遇之恩,窦名望焉能不报?”
    “将军报国,为的是汉人江山,不是定国个人。”
    李定国加重了“个人”二字的语气,接着拍了拍窦名望的肩膀,语重心长,“定国可以没有名马,但绝不能没有将军。”
    窦名望闻言,感动异常,深深一拜。
    想起刚才窦名望的拼命劲,李定国叹了口气,轻轻扶起窦名望,郑重告诫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军名将所剩不多,经不起消耗。所以以后注意了,无论到了多么危机的时刻,先保住性命。”
    窦名望重重地点头。
    明军迅速清除奉天城残敌,李定国留下靳统武把守城池,亲率主力大军,追赶李国翰。
    奉天城乃清军对抗黔中明军的前沿,李国翰丢了奉天城,急忙回撤宝庆府。明国大军,在李定国亲自指挥下,一路沿资水开到宝庆府城下。
    汉军镶蓝旗刚刚丢了奉天城,士气全无,因此都统李国翰闭门不出。明军叫骂了一天,清军躲在城里,就是不露头,气得李嗣兴跳脚骂娘。
    李定国本想借助士气诱敌出战,见李国翰不上当,只得撤下李嗣兴。李国翰固守城池,并不出战,明军一时毫无办法。
    此时的明军,一定要想办法速战速决,拿下宝庆府。否则横州清军赶来支援,宝庆府就成了铁城。到时候二李夹击衡州的计划,就会破产。打起消耗战,明军显然吃亏。李定国思索了一下对策,立即命人擂鼓聚将。
    天色将晚,众将刚要休息,听闻中军鼓声,只得快速赶往中军。
    众将齐聚中军帐,见完礼,李定国将一枚令箭交给窦名望,嘱咐道:“你带一队人马,埋伏在通往衡州的路上,如果是汉奸部队支援,坚决消灭之。如果是满洲八旗,节节抵抗,尽量延缓骑兵的冲击速度,不要强攻。”
    窦名望接了令箭,应诺而去。
    李定国接着递给李嗣兴一支令箭:“你带着强弩弓手,埋伏在东门外,一则防止李国翰逃跑,二则接应窦名望。如果真有八旗骑兵前来支援,则和窦名望一道,一定要把他们挡在城外。”
    李嗣兴接了令箭,反问道:“我们都去埋伏,爹你干什么?”
    李定国摆手让他离开,李嗣兴不好再问,应诺而去。
    等李嗣兴出了大帐,李定国对众将朗声道:“众将听令,迅速备好攻城器械,今晚三更,随定国一道,强攻城池。”
    众将闻令,皆愕然。
    “不行,太危险了!爹,你去埋伏,我来攻城。”
    原来李嗣兴并没有立即离开,他听了李定国的命令,急忙掀帘而入。
    “混账东西,谁让你回来的?”李定国很不高兴,大骂李嗣兴。
    众将急忙劝住李定国,讨虏将军马宝劝谏道:“西宁王作为全军主帅,亲自攻城,太危险了。况且将士们长途奔袭,早已劳累,需要休息,还请西宁王在斟酌斟酌。”
    众将也随声附和。
    马宝是孙可望的部将,是代表孙可望,和李定国联络的。因此,李定国得给马宝面子,于是耐心对众人解释:
    明军将士虽然劳累,但也仅仅是身累。而城里的敌人,被长途追击,身心俱疲。明军如果趁此机会强攻,不给敌人喘息之机,一定能拿下城池。
    否则,等明军休息好了,敌人也休息好了,并且他们还可能会得到支援。一旦满洲铁骑赶来支援,凭明军的步兵,很难攻破城池。即便是象兵到了,要想攻破城池,也得付出惨重的代价。所谓兵贵神速,双方都准备好的战斗,一定非常难打。正面对垒的拼消耗,明军占不了任何优势。所以趁李国翰新败,支援还没到之前,强行突击,是最正确的选择。
    听了李定国的解释,众将恍然大悟。
    李定国接着对众人道:“所以,众将一定要激励士卒,奋力攻城。否则,等敌人的援军到了,咱们将要付出更大的伤亡。”
    众将不再迟疑,纷纷应诺。
    李嗣兴还是不放心:“爹,还是我来负责攻城,你……”
    “混账,谁是主将?”
    李定国瞪了儿子一眼,李嗣兴不敢回话。
    马宝凑到李嗣兴耳边,低声道:“主将亲临,士卒更加努力。你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那可是亲爹!李嗣兴愣愣地看着马宝。
    马宝偷偷瞄了李定国一眼,低声道:“有我在,定会保护西宁王安然无恙。快去吧。”
    这还像句人话!李嗣兴向马宝拜了一拜,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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