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秀山步军大营中,布政使索图,首先将曹继武兴建水师的计划,报告给了尚可喜。有少总兵毛金星在一旁,尚可喜也不便多说什么,给索图的奏折,按下平南王印信,发给西南经略使洪承畴,并派人请曹继武来见。
    诚所谓冤家路窄,尚可喜等人,终于再次见到了曹继武。本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尚可喜等人,的确光明正大地眼红了,但一个个,脸上的表情,极为的不适。调皮鬼挤眼吐舌扮鬼脸,浑身上下,全是揶揄,尚可喜鼻子都气歪了。
    他们心中,仍然介意黄金的事。只是同属大清西南经略使治下,大庭广众之下,谁也不敢翻脸。否则,曹继武无论是搬出洪承畴,还是拿出那块金牌,在座的人,包括平南王和靖南王,全都得自己擦自己的屁股。
    双方瞪了一会儿眼睛,曹继武微微一笑,将调皮鬼挡在了身后,对尚可喜道:“下官和王爷之前的过节,都是私怨,而如今大敌当前,当携手通力才是。还望平南王大人大量,不计小人之过。”
    “胡说,一百多万两黄……”这话没说完,被毛金星狠狠地盯了一眼,尚之信立即住了嘴。
    人家过来是谈正事的。这尚之信一上来,就搬出私怨来,堂堂大清平南王的风度,一下子全没了。对于儿子的沉不住气,尚可喜也不大满意,一个眼神瞪了过来,尚之信立即乖乖地退了下去。
    “别说西洋人了,就是一群海盗,也把两大亲王,撵的屁滚尿流,还有脸在我们面前摆谱?”
    “你……”
    金日乐直白揭短,一脸的嘲弄。尚可喜、耿继茂等人,纷纷抓狂而起。
    索图起身拦住调皮鬼,对尚可喜道:“王爷,当下之时,的确不是纠结私事的时候。依下官看来,这帮洋犊子,一直发炮吓唬咱们,而不来进攻,一定是在等待他们的大队人马。如果他们的人手一多,广州城就危险了。”
    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西洋人以通商为生,禁海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原本明国的广东,如今刚刚易手。但这最终谁才是广东的新主,那是要看真本事的。
    经索图提醒,尚可喜顿时醒悟过来,连忙起身对曹继武作揖:“本王糊涂,差点误了大事。本王和曹侍卫的恩怨,从今日起,一笔勾销。”
    “这才像句人话。”金日乐也不客气,伸脚勾了张竹篾灯挂椅,一屁股坐了下来。
    调皮鬼大大咧咧,旁若无人,比自己家里还自在。尚可喜、耿继茂等人,皆有愠色。
    索图叹了口气,近前对尚可喜等人低声道:“连平西王吴三桂,也是怵他,这犊子没大没小,无头无脑,济朗等王爷,也是头疼,别理他就是了。”
    吴三桂害怕二金,济朗等人也是望而生畏,这事尚可喜早听说了。人家年龄小,职位也低,可以没皮没脸,难道堂堂王爷,也跟着没脸皮?尚可喜暗骂一声混犊子,不再理会金日乐,给曹继武让座。
    众人纷纷坐定,尚可喜开门见山:“曹侍卫眼下,如何对付这股洋犊子?”
    金日乐笑了:“这些洋鬼子,还不够我们塞牙缝呢,瞧把王爷吓得,都快尿裤子了。”
    一众侍卫闻言,皆捂嘴偷笑,尚可喜等人,气得跳了起来。
    现在在说正事呢!曹继武白了金日乐一眼,连忙起身,给尚可喜赔礼:“小师弟无知,还请王爷看在他年幼的份上,饶了他吧。”
    大师兄及时扮了红脸,为了保持亲王的风度,耿继茂只得把一口粗话,咽了下去。然而他刚要坐下,忽然撞见鬼脸,顿时又心绪难平,忍不住恨恨地瞪着金日乐,指着鼻子骂道:“鳖犊子玩意,不是看在你爹的份上,本王早他娘对你不客气了。”
    金日乐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对着耿继茂一脸笑嘻嘻:“你就省省吧,一伙海盗就把你赶得乱窜。还有脸在我面前当大爷?!”
    耿继茂大怒,拔剑而起。金日乐抽了屁股下面的椅子,摆了个街头流氓斗殴的姿势。
    这小子镶黄旗的,本身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尚可喜暗骂一声,拦住了耿继茂。
    毛金星走到金日乐身边坐定:“谈正事呢,别再捣乱。”
    曹继武也递来眼神,金日乐不再说话,捣腾起精美的茶具来。
    “乐乐说得对,这伙洋人,不再话下。关键的局势,布政使大人,也已经预料到了。目前大清立足未稳,西洋人必定大举进攻。而和西洋人作战,没有强大的水师,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兴建水师,耗费巨大,非举广东全省之力不可,还请王爷给予支持。”
    尚可喜答应:“这个没问题,只要能赶跑这帮洋犊子,本王一定尽力支持。”
    曹继武点点头:“下官初步粗略算了一下,兴建水师,大概需要四百万两白银。下官代表西南经略使,出银一百五十万两,其余两百五十万两,还请王爷支持。”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尚可喜噎了一口茶,蹦起来三尺多高:“讹人呢?!”
    耿继茂也跳起来叫嚷:“这么多钱,至少能组建十万铁骑,有这十万铁骑,当可纵横天下无敌手。”
    索图也震惊:“四百万两白银,至少能组建四十万精锐步兵,有这四十万精锐,大明也不会灭亡。”
    熊赐履也是惊骇:“四百万两白银,大明鼎盛时期,一年的税赋。大明百万大军,一年的军饷,才不过百万两。一支小小的水师,竟然要四百万两,简直是胡说八道。”
    众人纷纷议论,都指责曹继武狮子大开口,胡言乱语。
    金日乐不耐烦了,推了茶具,跳起来大骂:“你们这帮旱鸭子,懂个屁!拿陆地上的破事,说海上的勾当,就相当于把马当驴说。你们这帮脑浆子,难道没见过驴?狗屁不通,就只知道瞎咋呼!”
    众人全愣住了。
    毛金星摆手示意众人安静,对曹继武道:“四百万两白银,养活十万铁骑,绝对没多大问题。海上的事,我们不大了解,如果贤弟不说清楚,恐怕他们是不会出钱的。”
    曹继武一脸平静:“请问王爷,西洋人来了,王爷为什么不开炮还击?”
    “这……”一想到被西洋人炸的到处乱窜,尚可喜就窝了一肚子火。脸上无光,他自然不愿多说。耿继茂、尚之信等人,也全是一脸瘪茄子。
    尚可喜等人,不想抖露自己的丑事,索图于是代为回答:“洋犊子的炮,打的太远了。而我们的炮,只能打到五六里,根本够不着他们。”
    “这就是了。”曹继武点点头,继续盯着尚可喜,“我听说当年潼关之战,王爷用大明遗留的红衣大炮,八里之外,轰开了潼关城墙。为什么到了这广州城,王爷的大炮,射程反而进了呢?”
    “这……”尚可喜瞠目结舌,不知道如何回答。
    许而显等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皆面面相觑。
    毛金星递了眼色,曹继武也不再卖关子:
    在内阁次辅徐光启的主持下,当年大明的火炮技术,不亚于西洋人。大清靠着大明遗留的火炮,轰开无数城墙。但随着战事的消耗,遗留的火炮,渐渐损耗殆尽。大清重新铸造的大炮,已经远远落后。
    三兄弟在泉州对付东洋人,用到了佟国纲的火炮,红衣大炮四千斤,射程却只有五里,而西洋人的两千斤红衣大炮,射程八里,最远可达十里。佟国纲的千斤佛郎机,射程三里。而西洋人的千斤佛郎机,射程五里。
    佟国纲直属大清火器营,代表着大清国,最先进的火炮技术。由此可见,和大明相比,大清的火炮技术,已经远远落后,不说惨不忍睹,也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
    再说其他的技术层面,精度、射速、可操作性、炮弹的威力等等,西洋人的火炮,对大清有着压倒性优势。
    曹继武加重了语气:“单论火炮来说,我们和西洋人作战,能有多大的胜算?”
    听了曹继武的专业分析,众皆愕然。
    “大师兄刚才说的,仅仅是火炮。海上作战,比火炮更重要的,却是战船。战船可比马匹贵多了。马死了,骑兵至少可以当步兵用。战船要是坏了,整船的人,都喂了鱼鳖,谁也别想跑。”
    金日乐摆了茶具,继续分析:
    大明空有一副皮囊,自从郑和之后,水师一直不怎么样。如今的大清,虽然继承了大明不少战船。但这些战船,只能在内河江水里耍来耍去。如果跑到海上,还没被敌人打死,就早被大浪掀翻了。
    大明的宝船,虽然看起来厉害,实际上跑得慢,也不结实。红衣大炮的后坐力,能把船舷给震裂。如果是近海,依靠浅湾岛屿的掩护,大明尚可和西洋人一战。如果在大洋之上,和西洋人作战,大明就是在找死。
    接着金日乐又说了一大通,但众人不懂战舰参数,全是一愣一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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