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须发皆白的老头,一人身穿灰棉衣,腰挎一把豁了口的锈柴刀,背上搭了一捆乌兮麻黑的破绳索。
    另一人身穿黑棉衣,腰挎一把缺了半边脑袋的斧头,也背了一捆破麻绳。
    原来是进山打柴的两个樵夫,要经过这里了。
    范乘辽极为不解:“你为什么停手。”
    范坤博没有回答,依旧一动一动。
    两个老樵夫见这边有动静,连忙跑了过来。
    坟头二范拿剑对峙,两个老头吓了一大跳。
    黑衣樵夫对灰衣樵夫道:“䦆头哥,这两个浑球,怎敢在咱祖爷爷坟前打架?”
    灰衣樵夫有些老成,仔细瞧了瞧二人的面相,喃喃道:“刚长胡子的这货,咱见过好几回了,每次都是来烧纸的,估计是咱范家的人。那个年轻猴,从来没见过。”
    二人剑拔弩张,稍微年轻的这位,似乎要拼死进攻。
    黑衣樵夫一脸吃惊:“这个年轻猴,难道是那球货的仇人?”
    灰衣樵夫扭头仔细瞅了瞅周围,忽然瞥见文正公坟前,有一大堆纸灰和一个漂亮的竹篮,顿时摇头:“这货每次来烧纸,从来不拿篮子,一次也不会烧这么多。”
    “照你这么说,这竹篮子一定是年轻猴的!”
    黑衣樵夫极为震惊,“难道这俩挨球货,都是咱们家的?”
    拿着宽剑,长出细须的那位,灰衣樵夫是见过几次。既然频繁来烧纸,一定是文正公的后人。
    然而已经过去六百多年了,文正公的后人,遍布天下。光是河南府一地,频繁来烧纸的,大有人在。所以尽管碰到了几次,灰衣樵夫也是见惯不惯,根本没有上前问过他。
    坟前这个拿着细剑的年轻人,一下子给文正公烧了这么纸钱,一定是散居别处的子孙。
    既然都是文正公的子孙,为什么在祖爷爷坟前要打架呢?
    灰衣樵夫想了一通,想不出个所以然了,于是对黑衣樵夫道:“箩斗,咱们问问再说。”
    对方拿着家伙呢,比较危险。黑衣樵夫于是抽出了斧头。
    然而斧头缺了半边脑袋,砍柴还凑合,要和利剑比划比划,那不是找死吗?
    黑衣樵夫觉得不保险,于是奋力砍了根结实的鬼槐树枝。
    槐树可是有名的结实,斧头去砍都费劲,更别提利剑了。况且上面的鬼刺,三寸多长,至少也能吓唬吓唬人。
    黑衣樵夫掂了掂分量,觉得保险了,于是近前喝问范乘辽:“嘿,你个浑球,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
    灰衣樵夫也砍了根鬼槐树枝防身,上前喝问范坤博。
    六百多年的时光流逝,文正公的许多子孙,都早已经成了平民。这个灰衣樵夫,是文正公的子孙无疑,范坤博也多次见过他。
    他本想着二人看到危险,迅速离开这里,然而二人却凑了上来。乡间老人不会武功,范坤博不会出手,但也不敢把名号报出来。
    范乘辽耳力惊人,当然听到了刚才的对话,他知道这两个樵夫,也是文正公的后代子孙。
    黑衣老人虽然言语粗俗,但乡间人氏都这样。他虽然带着恶意,但也不会武功。所以范乘辽也不会出手,但他也不敢把名号报出来。
    祖宗坟前的范坤博和范乘辽,如果说出名字,两个樵夫,一定能立即确认,二人也是文正公的后代。
    两个后代在祖坟前决斗,肯定会被自家人笑话,所以二人皆闭口不说,任凭两个樵夫粗语喝问,愣是不敢回话。
    黑衣樵夫喝问了三遍,范乘辽愣是不开口。
    灰衣樵夫也问了三遍,范坤博同样不回答,他想了一下,点头喃喃道:“看这架势,这俩挨球货,定是咱们家的人。”
    黑衣樵夫也点头:“一定是怕丢人,所以不敢回话。”
    灰衣樵夫叹了口气,摇了摇鬼槐树枝:“既然是自家人,竟然跑到祖坟这里来打架,这要传出去,咱们家能不被人笑话死?”
    黑衣樵夫一愣,接着一想,顿时跳脚叫道:“䦆头哥说的对,揍他个浑球!”
    话音未落,黑衣樵夫情绪爆棚,嘴里骂骂咧咧,鬼槐树枝毫不客气抽了下来。
    “好你个浑球玩意,竟然跑到这来打架,祖宗的脸,全让你给丢尽了!”
    灰衣樵夫大骂一声,高高扬起了鬼槐树枝,范坤博一见不对劲,拖了剑就跑。
    黑衣樵夫虽然须发皆白,但力气可不小。傻乎乎的范乘辽,挨了一下,鬼槐刺针,毫不客气地穿透了皮肉。
    火烧般的抽射阵痛,范乘辽再也不敢不识相,立即抱头鼠窜。
    ……
    剑鸣之声,惊动了松林里的曹继武和佟君兰,二人立即收拾一番,穿出树林,赶往现场。
    范坤博和范乘辽被两个老樵夫追打,狼狈不堪。
    曹继武二人,笑得前俯后仰。司马勇的笑声,震得树上的积雪,纷纷坠落。躲在暗处的祖泽志、邢夫人和尼哈,也笑破了肚皮。
    二范年轻,脚底板自然很溜。两个樵夫追了一会儿,见追不上,愤愤不平地去了。
    曹继武整了整衣服,近前行礼:“原来祖大哥也在这里。”
    祖泽志笑着还礼。
    佟君兰抱住了邢夫人的细腰:“邢姐姐,笑死我了。”
    邢夫人忍住笑,伸手刮了鼻子:“好事办完了?”
    佟君兰闻言,雪白的脸蛋,刷一下红了,邢夫人忍住笑:“草包什么时候出世?”
    “邢姐姐,你怎么能偷听!”
    佟君兰又羞又怒,一脸娇羞。
    邢夫人笑弯了腰,抱紧佟君兰:“姐姐答应,不告诉别人。”
    见曹继武一脸尴尬,祖泽志忍住笑,岔开话题:“咱们过去看看,被樵夫打败的两个大英雄。”
    曹继武点头。众人于是纷纷跳出树林,慢慢向前靠去。
    到了近前,见司马勇迟疑,曹继武抢先行礼道:“在下曹继武,见过两位英雄。”
    曾经一起经历过一段时间,司马勇的脑子不算太笨,听了曹继武的提示,立即反应过来,连忙回礼道姓名。
    众人见礼毕,邢夫人和佟君兰二人,见范坤博和范乘辽的囧态,仍然忍不住爆笑。
    “二哥,这架还打不打?”
    司马勇也来调侃,众人轰然大笑,范坤博和范乘辽更是囧脸。
    即便是有再大的仇恨,此时此刻的二范,也没有心气去决战了。
    曹继武为缓解双方矛盾,提议道:“无缘对面不相逢,我们既然有缘,况且我们都是武林中人,何不找个地方饮酒论道,岂不快哉?”
    这是什么话?哪有和敌人一块喝酒的?
    尼哈待要反对,祖泽志抢先拦住了他,对众人点点头:“正合我意。”
    和敌人一块喝酒,司马勇也不习惯,他不知道曹继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知道,曹继武一定不会害自己,于是赞成了:“曹兄弟提议甚妙。”
    曹继武身份特殊,夹在中间不好受,范坤博回过神来,于是对祖泽志行礼道:“既然祖兄不介意,范某人作为地主,当然乐意奉陪。”
    祖泽志回礼,扭头看着曹继武。
    曹继武会意,对众人道:“不如咱们去龙门,如何?”
    司马勇大为赞同:“正合我意,那里风景秀美,乃是此间第一好去处。”
    范坤博也点头:“龙门之中,数奉先寺最为庄严壮观,如今天色将晚,求佛之人也都散去。看这天色,今晚正是月圆之夜,咱们就去奉先寺,如何?”
    祖泽志点点头:“奉先寺乃武皇所建,我曾去过,那里正是个好去处。”
    和敌人勾勾搭搭,范乘辽二人,很不习惯。但祖泽志曾有言在先,只让他们看,不让他们说。况且在范乘辽眼里,和眼前的范坤博对敌,十分的不值得,所以他也点头同意了。
    范乘辽同意了,尼哈也只好少数遵从多数。
    大家终于统一了意见,曹继武对祖泽志行礼道:“我的侍卫骑兵营,正在潜溪寺,先行一步,准备一下,不知祖大哥……”
    这话说了一半,但祖泽志已经知道了曹继武的意思,于是呼哨一声。
    密林深处,一声悠长的嘶鸣,一匹浑身银白色的高头大马,犹如一朵白云,踏雪飞来。
    这匹马名曰驰云,产自西域,乃是汗血马中的极品,日行千里,远比曹继武的劣马跑得快。所以曹继武要借驰云之力,先行回去准备。
    曹继武翻身上马,伸手要拉佟君兰。
    佟君兰抱住邢夫人的肩头,甜甜地笑道:“相公,你先回去,我和邢姐姐说说话儿。”
    她是想讨教讨教风月,曹继武会意地点点头,对众人行礼告别,飞驰而去。
    邢夫人又刮了佟君兰的鼻子,学着她刚才的口吻:“相公,叫的好甜啊!”
    “邢姐姐,叫的好麻啊。”
    佟君兰挠邢夫人的胳肢窝,众人轰然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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