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剑仙人指路,灵动飘逸、鬼头刀力劈华山,势大力沉。黑白无常,左右夹击而来。
    看二人出招的气势,功力远在三兄弟之上。单凭功力,三兄弟肯定吃亏,二金暗暗捉镖在手,准备双镖合璧,趁着力劈华山的空当,打他个措手不及。
    曹继武忽然制止了二金,微微一笑,一脸的平静:“这位大名鼎鼎的蔡先生,想必就是当年辽东督师洪承畴的手下——黑面判官蔡九仪。只是原来的斩马刀,换成了如今的鬼头刀。后来听说跟了一贯大师入了少林寺,没想到在这,让我们给碰上了!”
    这使鬼头刀的黑面汉子,果然就是蔡九仪。当年他可是辽东督师洪承畴,手下的得力干将,跟随洪承畴南征北战,对洪承畴极为忠诚。
    这人善使斩马刀,刀法精熟,因脸黑如锅底,人称黑面蔡判官。后来他不愿跟着洪承畴降清,为了躲避仇敌,改名蔡飞翔,将斩马刀改为鬼头刀,入了一贯大师门下,成了少林俗家弟子。
    眼前的蔡飞翔,隐姓埋名多年,他的本名,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因此曹继武话语一出,而且说的如此详细,白面书生和蔡九仪皆很惊讶,立即定住了脚步。
    愣神片刻,蔡九仪急忙纠正:“我叫蔡飞翔,你认错人了!”
    口是心非,欲盖弥彰!此时的二金,也知道了蔡九仪的身份。
    见他不认账,金日乐立即调侃:“你别装大头蒜了,就你这张锅底黑,到那里都涂不了白脸。师父常常称为锅底蔡的家伙,原来就是你个犊子!”
    蔡九仪大吃一惊,出口而出:“锦城飞将?”
    当年的蔡九仪,脾气极为暴躁,除了陈敬之之外,没有人敢喊他锅底蔡。
    金月生哈哈大笑:“算你有点良心,还记得他老人家!”
    金日乐一脸坏笑:“狗屁良心,不愿降清,倒是和倭寇穿一条裤子了!”
    蔡九仪顿时生气了,但此时自己确实和倭寇在一块,于是他瞪大眼睛辩驳:“我们只是偶然碰到一起!”
    他的反驳,极为苍白无力,金日乐嘻嘻而笑:“这脸黑就是有好处!”
    金月生故意一本正经地问道:“什么好处?”
    “皮厚呗!”
    金日乐冲着蔡九仪一脸调皮,众人大笑。
    蔡九仪气炸了肺,提刀大力劈来。
    早听闻锦城飞将的大名,白面书生连忙拦住了蔡九仪,附耳道:“锦城飞将的弟子,想必不是坏水,先看看再说。”
    刚才二金调侃蔡九仪,曹继武也觉得好笑,但此时此景,没有必要和他起冲突。否则柳生渔人得利,倒是得不偿失。
    曹继武于是对白面书生道:“观你年龄,一定是当年岭南第一才子,韩上桂老前辈之孙。”
    想当年,韩上桂独创绝世剑法,从广州府一路北上,万里之遥,斩寇锄强,剑下两千孤魂,一直杀到北京城下,竟然没有遇见一个对手,时人呼为天下第一剑客。为此他还差点误了考期。
    然而韩上桂最后一名进场,居然高中,令当时之人极为震惊。但人怕出名猪怕壮,韩上桂文武双全,太有才了,因此被东林腐儒记恨排挤,一生颇不得志。后来金国皇太极攻破宁远城,古稀之年的韩上桂,自缢殉国,实在是令人扼腕叹息。
    这白面书生果然是韩上桂之孙,本名韩折桂。后来大明灭亡,遂改名韩思明。这人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家传柳叶青光剑,剑法超群,受郑经邀请,帮助对付大清高手。
    曹继武认出了二人的身份。此时的蔡九仪,冷静下来,对曹继武道:“假如真是锦城飞将的弟子,知道我们也不足为奇,但空口无凭,以何为证?”
    “粗中有细,果然张飞在世!”
    金日乐一脸戏谑,蔡九仪狠狠地瞪他一眼。曹继武手腕一抖,一点寒光飞出。蔡九仪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夹住了寒光。
    镖长细如柳叶,极为轻巧锋利,蔡九仪仔细端详起来。
    韩思明只是耳闻陈敬之,根本没见过真人,更别提柳叶镖了,急忙问道:“蔡大哥,如何?”
    蔡九仪点点头,暗自叹息一声,回身对柳生道:“柳生先生,我们还是走吧。”
    眼看就要开打了,怎么能走呢?柳生等人很吃惊,岛津忙问:
    “为什么?”
    这柳生等人,和三兄弟有过节,没有合适的理由,不太好糊弄。
    蔡九仪灵机一动:“他们的铳声一响,必会惊动清军,到时我们就很难走脱了。”
    岛津一脸不屑:“区区几千清军,能奈我们何?”
    蔡九仪立即反问:“甲弑营呢?柳生先生和甲弑营李世功一战,结果如何?”
    柳生闻言,下意识抚了抚右臂。
    原来甲弑营也到了八闽,泉州城下洛阳镇,柳生和李世功一战,倭刀凌厉霸道,斩断了李世功的枪。但李家枪法断斩飞龙,非同小可,饶是柳生反应快,仍然被刺中了右臂。当时若是祖泽志、石廷国等人,趁机偷袭,柳生绝无生还希望。
    当年的祖父柳生宗严,带着五十二个高手,纵横江南无敌手。因此这柳生三严,本来以为中土人氏皆武艺低下,不堪一击。
    受先人超级战绩的鼓舞,柳生来时自信满满,目空一切。结果自从踏入中土,先败于铁布衫,再败于李家枪法,柳生大为光火。
    蔡九仪所言非虚,据柳生观察,当时在场的祖泽志、石廷国、牛头马面等人的武艺,其实并不低。甲弑营确实不好惹,如今他们就在泉州一带。铳声一响,必然惊动甲弑营。
    况且身边的韩思明和蔡九仪,对东洋人很是反感。形势对己方不利,柳生狠狠地瞪了曹继武一眼,带着自己的手下,闪身离开了。
    蔡九仪朝曹继武等人,高高一招手,也跟着柳生而去。
    等蔡九仪二人转身离去,背后隐藏的高手,也悄悄消失了。看来那个神秘的高手,是和蔡九仪是一伙的。
    等蔡九仪、韩思明和柳生等人都走了,二金也收了铳。
    听闻蔡九仪乃一条好汉,怎么和倭寇混在一起了?那韩思明也是忠良之后,又是广东人,应该痛恨倭寇才对,怎么他也和倭寇一路了?
    金日乐百思不得其解。
    金月生则认为:韩思明和蔡九仪一伙的,都是来对付三兄弟的。赵通海大张旗鼓,扬言要对付郑军。如今郑成功的主力,都是攻打台湾去了。沿海大陆,只剩下些老弱病残,赵通海冷不丁闹这一出,郑经当然心惊了!
    金日乐又有些奇怪:“那为什么他们又走了?”
    金月生回道:“当然是咱们师父的大名,把他们给震住了。”
    “乱扯犊子,二人抽刀拔剑的气势,绝非等闲之辈,咱们的师父并未露面,他们怎么会怕?”
    曹继武叹了口气:“他们二人误会咱们了,师弟说的有理。郑成功带走了两万精兵,如今郑军这边,力量相对薄弱,我们的声势过大,郑经不可能高枕无忧。所以他派二人,来探查具体情况。至于柳生等人,则是郑经的主意,让他们一起来,刺杀我们水师将领的。”
    金日乐仍然奇怪:“难道他们不担心甲弑营?”
    曹继武分析:鸣泉居一战,毛金星受伤,至少得一个月才能恢复。甲弑营少了一个主心骨,力量大大减弱。但即便如此,李世功、石廷国等人,也非等闲之辈。对付柳生等人,绰绰有余了。
    崇武卫扼守泉州海门,绝不能丢。否则,清军水师出了泉州,与陆军夹击厦门。而厦门可是郑成功的老巢,厦门一丢,他郑成功在大陆失去了前哨根基,以后对大清,就再也没有威胁了。
    所以重中之重的崇武卫,就是郑军的命脉。赵通海的瞒天过海凑了效,郑经把所有能请的高手,几乎都叫来了,目的就是铲除清军水师。
    曹继武的分析,二金觉得有理。刚才隐藏在暗处的高手,一定是掠阵的,金日乐忍不住骂道:“这些自命正人君子的犊子,竟然也玩下三滥!”
    曹继武摇头笑了:“在他们眼里,大清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他们想当然的,小心行事。再说如今北少林,处于危难之中。一贯大师和至善大师,几乎将南少林的高手全带走了。这也是近阶段,南少林很少捣腾的原因。”
    金月生点点头:“怪不得咱们来了这么久,到今天才有人来捣乱。不过这个郑经,竟然请了柳生三严。看来当了国姓爷的儿子,还真成了猪头。少林寺一向痛恨倭寇,看锅底蔡那副眼神,他们双方合作的,一定不大愉快。”
    曹继武点头:“不光少林寺痛恨倭寇,郑成功的高手,估计也很讨厌倭人。韩思明之祖韩上桂前辈,曾跟俞大猷打过倭寇。郑军三大高手周全斌、冯锡范和陈近南,皆是八闽子弟,估计也像赵通海一样,极为痛恨倭寇。”
    金日乐很是疑惑:“郑成功竟然也有这么多高手,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八闽之地的高手,大多在海上活动,很少去中原走动,外地人不知道也不足为奇。八闽建州府,周家望族,周全斌是周崔芝的族叔。由此看来,周崔芝尽管一身儒士打扮,应该也是身怀绝技。
    听了曹继武的分析,金日乐大为惊讶:“八闽竟然还有这么多高手,真是没想到。据说这里的丧门钉,最为有名,为何咱们还没见着?”
    金月生反问道:“刘中魁用的,不是丧门钉的毒?”
    金日乐连连称是。曹继武闻言,想到了红杏,黯然神伤,滴下泪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佟君兰责怪,二金立即住了嘴。沈婷婷依偎在曹继武肩头,拿手绢帮他擦眼泪。佟君兰也抱了曹继武的腰,娇声劝慰。
    金日乐忽然笑了:“大师兄真是暴殄天物,怀里抱着两个,心里却想着另一个!”
    沈婷婷和佟君兰吃醋了,伸手要打金日乐。金日乐乖巧溜滑,早跳到一边去了。曹继武怕他们没完没了,急忙拉住佟君兰二人。
    此时水师的危机,暂时解除,明天蔡九仪等人,还会再来。他们的目标,就是三兄弟。为了避免水师营弟兄受连累,三兄弟决定返回火器营。
    ……
    话说郑军方面的形势,果然如三兄弟分析的一样。柳生对大陆的地形不熟,于是去崇武卫找郑经,打探广东的情况。
    当时郑经等人,正在商议消灭曹继武水师的事。柳生正想教训曹继武,趁此机会,也能帮郑经一把,落下个人情。到时柳生去广东立足,郑经必然会反过来大力帮忙。
    郑经本就忌惮甲弑营会从中作梗,听说柳生要帮忙,极为高兴,满口答应下来。柳生很高兴,去了乌龟岛调集高手。
    郑家和东洋人的关系极为密切,但其他人就不同了。柳生前脚刚走,周全斌起身就走,愤愤地甩下一句话:我周全斌誓不与倭寇为伍!
    冯锡范和陈近南二人,也拂袖而去,郑经很是生气。但周全斌三人,虽然在军中挂职,实际上和郑成功只是客主关系。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郑经也很无奈。
    韩思明起身也要走,郑经连忙拉住他,央求他帮忙。
    崇武卫对郑军来说,至关重要。韩思明顾全大局,决定帮忙。但他一人孤掌难鸣,又极为讨厌柳生,所以只得请南少林出马,共同防范甲弑营,专心对付曹继武。
    八闽南少林,一直都在暗中反清。如今北少林被甲弑营主力监视,恐怕有倾巢之危。南少林住持修明大师,只留下了蔡九仪、持杖和李友善三人,命一贯和至善二位,将南少林的其他高手,全都带去支援少室山。
    蔡九仪是一贯大师的徒弟,持杖和尚和李友善,则是至善大师的徒弟,这三位武艺高强,由他们辅佐修明大师,能确保南少林万无一失。
    韩思明到了莆田少林寺,说明来意。住持修明二话没说,就让蔡九仪和李友善前去帮忙。所以当时草丛里,窝着的那位,正是李友善。
    蔡九仪最终断定,三兄弟是陈敬之的徒弟。他不想因和柳生的关系,而招来误会,于是退走。
    蔡九仪三人反感倭人,柳生心中极为不快,连声招呼都没打,就从半道转去了箭角。
    见柳生等人走远,李友善对蔡九仪道:“师兄,我曾听方丈师叔公说,陈敬之本是九华山渡叶大师的弟子,同时也是云摩道人唯一的徒弟。”
    蔡九仪点点头:“陈敬之前辈和我一样,不愿降清,后来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没想到这里,碰到他老人家的徒弟了。”
    韩思明喃喃道:“这么说来,他和祖父应该认识。”
    “何止认识?一个被称为暗器第一高手,一个是天才第一剑,惺惺相惜,在所难免。二人经常切磋,陈敬之前辈的武功,主要是柳叶镖和李家功夫。但他的李家功夫未到一流,所以每到危机时刻,他就使出柳叶镖。只要使出柳叶镖,天才第一剑就无可奈何!”
    “李家功夫?难道是离此不远的,同安李良钦前辈?”
    韩思明一脸惊讶,蔡九仪点点头。
    李友善吃惊道:“如今咱们少林寺的武功精髓,是由俞大猷传下来的。由此说来,那三个家伙,和咱们还算是同门?”
    俞大猷是李良钦的大徒弟,因此三兄弟的武功,和当今的少林寺同源。
    韩思明仔细回忆了刚才的场景,喃喃道:“这么说来,拿剑的那个赖皮,使得是李家剑。拿刀的那小子,是从李家剑中化出来的刀法。而曹继武的武器,一定是背后的那支枪,他用的,应该是李家棍法。”
    蔡九仪点点头:“今日总算把柳生支走了。陈敬之前辈戏谑爱闹,他这三个笨蛋徒弟,也是一副捣蛋的皮脸。明天再来,探探这三个混蛋,到底在捣什么鬼?”
    李友善也想趁机来试试,这三兄弟的功夫,到底如何。三人一路推测,已经临近了崇武卫。
    冯锡范见三人回来了,急忙打开了城门。
    突然冒出来的清军水师,对崇武卫的牵制,几乎是致命的威胁。然而郑家老是和东洋人有一腿,冯锡范、蔡九仪等人,决定背着郑经,商讨对付曹继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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