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开章带着李牛二三人扬帆而去,很快消失在碧水天波之中。
    金日乐有些不满,嘟囔道:“大师兄为什么不收留他们?有两三个跟班,就不用三爷来干粗活了!”
    “你个懒鬼,咱们如今自顾不暇,还不是带人的时候。”
    曹继武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道,“这里是中华腹地,你们俩身份特殊,我要找的,也是个敏感人物,带着他们,诸多的不便。”
    “你倒喜欢做好人!”金日乐撇了撇嘴,“咱们还剩十两银子,够吗?”
    金月生笑了:“这里离安庆不过十里,绰绰有余了。”
    曹继武再次提醒:“等会我叫船来,这儿人杂,为防不测,路上佛尼和库杜不要说话,二位师弟,也不要暴露女真身份,都记住了吗?”
    佛尼和库皆杜点头。
    “大清的天下,凭什么让我们藏头露尾的?”
    金日乐一撇嘴,一脸的不情愿。金月生心里有事,踢了他一脚,不让他瞎捣蛋。
    曹继武摆脱了金日乐,正要摆手叫船,一个中年艄公,忽然撑船而来。
    这艄公满脸麻子,一身粗布麻衣,光着铁板一样的双脚,眼神不温不火,全身上下,一副老实巴交的朴素。精明的曹继武,没看出什么不对劲,朝身后一摆手。金月生和库杜,立即抬了佛尼上船。艄公麻利点篙,小船迅速驶入江中。
    “客官去哪?”艄公问。
    “安庆。”
    曹继武想了一下,问道,“听说舒州楼很有名,大叔能不能带我们去那里?”
    艄公闻言,哈哈大笑:“小哥你乃池州人,难道没来过安庆?”
    曹继武笑了:“小子虽是池州人,但却是第一次来安庆。”
    艄公见说,便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大约小半个时辰,一座高大的城池,扼守大江之湾,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水门外的江边,矗立一座八角琉璃瓦高楼。楼上楼下游人如织,江中商船无数。楼前街上店铺挑子如云,遮天蔽日,好不热闹。
    金日乐跳脚大叫:“太好了,又有好玩的了!”
    艄公选择了江边一片芦苇荡,轻轻靠了船,歉意道:“客官,不好意思,舒州楼下船太多,小船容易被大船挤翻。楼下游人众多,你们还带了个病人,多有不便。此处僻静,前行白步有个车行,你们到了那里租辆车,也省了许多力气。”
    三兄弟大喜,将佛尼抬下了船。曹继武准备付钱,小船已经飞入了江中。
    三兄弟极为诧异。艄公辛苦一场,曹继武不愿白坐船,于是扯着嗓子提醒道:“大叔,多少钱?”
    “公子不必客气,李国道让我传话,安庆水道,保公子平安!”
    艄公的声音远远传来,小船很快消失在江波之中。
    这下曹继武明白了,于是急忙对空致谢。
    原来这个李国道,乃是安庆水路刀把子。因清军占了安庆城,李国道怕势单力薄,和池州蛇头李老六,一起加入了白莲教。
    小竹村一役,洛洛突然出击,义军阵营大乱。李国道被满奇所伤,大家以为他死了,慌乱之中,谁也没顾得上他。幸得三兄弟相救,他才被捡了一条命。
    李老六的势力,远不如李国道。而张飞蛟虽然势大,但他原本属于江州。所谓的强龙不压地头蛇,况且张飞蛟和李老六,也对李国道的受伤心有愧意。因此有了李国道相助,安庆城的白莲教徒,自然不会再找三兄弟的麻烦。
    艄公早走了,曹继武还在对空礼拜忽悠人,金日乐忍不住调侃道:“大师兄广结善缘,这报应来的也太快了吧!”
    金月生点了他的脑门:“这都是你干粗活的报应!”
    “不对啊!”金日乐一脸奇怪,“那家伙好像是你把他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我看李国道要是有个漂亮女儿,一定招你做女婿。”
    “是你,又拍嘴巴又捏鼻子,愣是把他给折腾活了,招女婿也应是你。”
    金日乐摇头道:“可他偏偏看上了大师兄,你没瞧见?他和大师兄说话时的眼神,早已想着要和大师兄成为一家人啦。所以啊,你就别白日做梦了!”
    曹继武骂道:“你这家伙,师父的其他本领你没学到,这贫嘴功夫,倒是青出于蓝!”
    金日乐不干了,咒道:“学了师父三脚猫功夫,就敢在背后说师父坏话,今夜他老人家,一定过来揍你腚锤子。”
    这三个家伙,不知是谁带出来的,竟敢拿师父开涮!佛尼和库杜笑得莫名其妙。
    金月生不再闲扯淡,问库杜:“你能见得了图敏?”
    库杜有些为难:“只怕被洛洛瞧见。”
    曹继武闻言,于是扯了数十根芦苇,编出了个大草帽,戴在库杜头上,把头脸全给遮了。
    库杜大喜。
    金月生撕下一块布来,用镖刃割出五个字,递给库杜,嘱咐道:“你把这个给图敏,让他穿便装来这。”
    库杜揣了布片就走。
    曹继武和金月生做事神神秘秘的,金日乐疑惑,金月生解释道:“甲弑营乃秘密组织,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和图敏相会,否则会有麻烦。”
    佛尼吃惊:“原来你们也是甲弑营的。”
    金日乐不高兴了:“你看我们像吗?”
    佛尼摇头。
    曹继武对佛尼道:“你别担心,我们不但不是甲弑营,而且和金拐有仇。你再想想,小竹村区区几百个义军,金拐岂会放在眼里?”
    佛尼想了想,明白了,吃惊道:“我们出兵时,大家也都很奇怪的,这金拐受了伤,竟不顾大家相劝,定要跟来。原来他的伤,是你们所赐!”
    金日乐敲了他脑壳:“金拐听了你的话,一定会杀了你。”
    佛尼笑了:“王八营臭的很,况且他又不在这。”
    金日乐两手一摊,无奈道:“谁想留着他狗命,可师父愣是不让!”
    不大一会儿 ,库杜带着三个人急冲冲赶来。
    其身后一人,身长八尺,圆脸络腮,龙睛戟眉,狼腰虎背,穿一身大花青袍,踏一双雕云猪皮靴,疾步赶来。
    曹继武暗赞:好一条大汉!
    这人正是图敏,佛尼见了他,赶紧忍痛行礼。
    图敏略一回礼,然后吩咐两个手下:“你们快抬着佛尼回营,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
    两个手下应了一声,和库杜一起,将佛尼抬走了。
    等他们走远了,金月生扑进了图敏怀中:“大哥!”
    图敏也紧紧搂住金月生:“离家这么久,居然长这么大了,爹和哥哥,也一直挂念你。”
    金月生闻言,一脸吃惊:“爹也在这?”
    图敏笑了:“哪里,爹如今在京师。他位高权重,怎会来这个小地方?”
    金月生一脸忧伤:“大哥,我想见爹!”
    图敏抱紧了他,无奈道:“现在还不行,我南下时,爹特别嘱咐了,不得打探你的消息。”
    “为什么?”
    “不必多问,官场险恶,爹的考虑,自有他的道理。等时机成熟了,你自然能见他。”
    原来这一对,果真是同胞兄弟。二人相貌,诸多相似。如今身量也差不多。只不过老大图敏相对老成,金月生却满脸未脱稚气的天真。
    兄弟俩叙完了情,曹继武和金日乐,连忙向图敏作揖行礼。
    身边竟然还有两个雄健的少年,图敏吃了一惊。
    金月生连忙将曹继武和金日乐,介绍给图敏。
    这是个偏僻的芦苇荡,四人聚在一起嘀咕,不像回事,曹继武提醒换个地方说话。
    图敏想了一下,神秘地对三人道:“走,我带你们去一处,美味佳肴之所。”
    一听有好吃的,三兄弟大喜。
    毕竟吃了多年的斋饭,三兄弟早腻歪了。
    不大一会儿,图敏带着三兄弟,来到一座三层阁楼前,门前一副对联:彭祖奉厨佳肴丰盛,杜康亲窖五谷醇美。
    门楹四个大字:近水人家。
    曹继武大赞好对。
    四人走入门来,一个戴着八宝帽、穿着兰锦袍、脚踏竹片凉鞋的老者,快步过来迎接:“将军,多日不见,风采依旧啊!”
    图敏回礼:“张掌柜,生意兴隆!”
    原来图敏经常来此,和张掌柜成了熟人。于是张掌柜带着四人上了三楼雅阁。
    三楼位置较高,能够俯瞰大江,况且比较安静,甚和四人心意。
    曹继武定眼细看,但见雕栏红柱,靠背八仙锦图,茶具精美,远眺大江,天水一色,氤氲梦幻,美不胜收。
    填饱肚子乃第一要务,这是金日乐一贯的原则,于是冲张掌柜叫嚷:“掌柜,你们这有什么好吃的?”
    张掌柜职业地微微一笑:“看来小客官是第一次来,不如就来鳜鱼争龙,官封金拐,黄花观主,过江之鲫,红丝六蔬,白玉粘珠和一份四季常青,如何?”
    金日乐奇怪:“怎么怎么怪的名字?”
    图敏笑了:“上来了你就知道了。”
    张掌柜对图敏一颔首,忙下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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