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城外的血魔停了下来,附近的城隍庙依旧还在,十几载的匆匆岁月并未改变多少的东西。除了人外,似乎一切都还维持着原样。他想起了那段寄人篱下,终日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日子,虽然只是乞讨过活可却觉得只要今日饭里面有肉便是非常开心的,如此好满足的日子偏偏一去不复回了。
    现在压在自己心头上的千斤巨石也不知何日方才能够散去,他看了看远处的天空,郁积的云层密密麻麻的遍布在夜空之下。月亮显得比较羞涩,在云层中躲躲藏藏,并不以真面目示人。
    血魔目光如炬,像是能够洞悉深处的一切。前面密林处的灌木丛动了一下,他手中一挥之下一只肥硕的兔子便从灌木丛中滚了出来,杜瑾瑾刚开始还吓了一跳,以为遇到了什么仇人,不想却是这么一只兔子。
    毕竟是女子,况且又在林家地宫有着那等惊魂未定的经历,出来之后自然还是有些四面楚歌。而血魔却是历经过无数大风大浪的,自然是不以为意的,他看着呻吟和挣扎了几下便一动不动的兔子便亲声说道:“瑾瑾,你大概饿了吧?”
    杜瑾瑾楞了一下,想到也不知在那林家地宫中待了多久,这会子的确是有些饥肠辘辘的。这下子方才明白血魔的举动所在,连忙过去拎起了那只肥硕的兔子跑到血魔的身边道:“主公,给。”
    血魔看着一连灿烂的杜瑾瑾,竟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冰凝,好像那时候的师姐也是这般的天真烂漫吧?可一切的过往都如梦幻般破碎了,这一切都是二师兄造成的。但其中大概也有自己造成的吧,想到此处竟深深地自责起来。
    杜瑾瑾被他盯了良久脸上不仅仅微微一红,而见到对方手中拧着一只死兔子还在发愣便有些诧异,连忙喊道:“主公,主公。”
    愣神良久的血魔被这一声呼唤给惊醒了过来,转了个身便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杜瑾瑾没有过问,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走出没一会儿,便有丝丝凉意袭来,并伴有汩汩水流之声。
    血魔从怀中摸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三下五除二便把兔子解剖得干干净净。又见他朝着树上随意一挥之下便有一些干柴落地,他掌心一聚气之下,一小束火光在手指尖冒了起来,点燃柴火和架好架子后,不时便有些肉香飘来。
    刚才二人都还尤为察觉,这下子却是感到饥饿在大闹五脏六腑了。杜瑾瑾有些咽了咽口水,她玩没想到自己的主公居然还有这么一手绝佳的烤肉之法。
    这时候,林中突然有窸窣的声音响了起来,二人震惊了下,这响动之声来者不善。连血魔都是大为诧异,里面之人修为不浅,也不知是敌是友。
    轰然一下,只见一头硕大的野猪被扔在了二人跟前。接着出来了一条汉子,看上去五大三粗且满脸虬须断胡,粗狂的脸上还有一条疤痕,不怒自威让人看上去便有些望而生畏。
    血魔诧异了一下,眼前这人让他不由想到了昔年金刚门的王大力,两人倒都是如此彪悍的身躯。但王大力看上去却是比较憨厚的,可眼前之人给人的却是比较盛气凌人,有股莫名的惶恐。
    杜瑾瑾不由自主地往血魔的身后躲了去,眼前此人实在太多凶神恶煞了。血魔见到对方也不说话,心中大为的诧异,只见那大汉紧紧地盯着烤架上的兔子肉,显得十分的望眼欲穿。
    血魔楞了一下,直接架子给拿了起来便向着那大汉抛了过去。这大汉眼神一呆滞,接过之后便大快朵颐起来。只是片刻一只肥硕的兔子便已所剩无几,接着这大汉又摸出了腰间的葫芦嘴里面灌去。血魔虽然隔得有些远,却也闻到了一股清醇的酒香。
    大汉擦了擦嘴,说道:“好香。”然后又看着血魔说道:“你的手艺真好,能不能帮这头野猪也烤一下。”
    见到这么一个庞然大物,血魔不由自主便想到了当初在方家后山下的那头黑熊似乎也让自己烤过这么大一头的野猪。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之人不简单,便也没有说说话。直接向前一步,摸出了那把锋利的匕首便在厚厚的野猪皮上划了一大块出来。
    这大汉见血魔手上的匕首如此锋利也是有些吃惊,对于眼前之人他心中亦是有几分的忌惮,并且他能看出来血魔绝对是那种深藏不露之人。
    在大火的炙烤之下,原本鲜红的野猪肉变得黝黑起来,香味亦是充斥着四周。杜瑾瑾虽然恐惧于这汉子,可面对着美味早已有些麻木了。竟然直接上前便撕下了一大块肉狼吞虎咽起来,血魔和大汉都吓死了,一个女子居然还能如此不顾形象。
    可吃惊却难以控制得了内心深处的食欲,眼前的美味的确非常诱人,大汉已经咽了好几次唾沫。若非被杜瑾瑾给吸引了过去,早已囫囵吞枣般开吃了。
    血魔亦是大为震惊,这杜瑾瑾到底有多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居然会这般的不顾一切。而吃过几口后的杜瑾瑾才发现自己似乎有些过了,连忙便停了下来,看着有些目瞪口呆的血魔和大汉一时居然也摸不着头脑。
    大汉的饥饿感突然消失了,转眼看着血魔并递过了酒壶说道:“你是我第一个心甘情愿拿出酒壶之人。”
    血魔没有客气,他心中清楚得很,眼前之人以后只能是仇敌,绝对不会的朋友的。灌了几口酒之后,他大感心情舒畅,似乎把连日来的仇怨都消散了一般。
    这酒的香醇程度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不想只是几口便有些晕乎乎的感觉。大汉见他舍不得停口,连忙抢夺过来有些心疼的摇了摇说道:“你要是喝完了,看我不跟你急。”
    血魔一愣,似乎想要去抢酒喝,但大汉非常的惊恐,连忙躲避了开去。血魔楞了一下,并没有再去争抢,反而是割下了一块肉在嘴里面咀嚼着,并念念有词道:“你别装了,你来历不俗,我大概是清楚你的身份的。”这话像是醉了一般,根本就有些词不达意的。
    不想那大汉也像是醉酒了一般,只说道:“嘘,我私自逃出来的,不许和别人说。”这样子像是十足的小孩子一般,看上去居然还有几分的撒傻气。
    血魔没有再问下去,而是话锋一转说道:“这酒很香醇,就是有些醉人。”
    大汉道:“醉人,醉人就说明你对了。这酒就是专门拿来醉人的。”
    杜瑾瑾在一旁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印象中自己的主公是很少喝酒的,更别说还是这般酒后胡言。可现在自己无论怎么擦亮眼睛,自己的主公就是这般一反常态让她不由大吃一惊。
    大汉的酒似乎勾引着血魔的魂,早已把一切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就想着再去喝一口那葫芦中的美酒。可那大汉好像就是不给,两人居然张牙舞爪互相拉扯起来。杜瑾瑾在一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还是自己所认识的主公吗?
    最后血魔到底得手了,连忙又灌下了几口。在旁边篝火的映射下,他脸上看上去有些发红,这时杜瑾瑾一次见到的场景,一时居然有些吃惊起来。而大汉全然没了刚开始那种威严,似乎酒壶被血魔抢走后还有些气愤,只在一旁默不作声。
    而血魔见对方不闹腾了,反倒有些无趣,便主动的把瓶子给抛了过去并说道:“还给你。”
    大汉不接,只淡淡地说道:“你没有醉,何必装醉?”
    血魔楞了一下,却也答道:“你还不是,明明只是一壶酒,没必要这般守护的。”
    大汉惊了一下,篝火中映照出了他的面容,的确有几分的凶神恶煞之感。他感到眼前之人不同凡响之处,一下子便来了兴趣,又说道:“我管你命中双煞常伴,一辈子都是灾星相随。若我没有猜错,你小时候定然是经历过什么凄苦之事。”
    血魔不由一怔,一下子倒清醒了几分,正色道:“的确如此,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大汉不答,瞄了他后背上已经入鞘的残剑一眼,并说道:“你背上之剑邪气十分之盛,实乃我生平所见。而且此间别个是趋势不得的,估计天下也只有你能驱使了。”
    杜瑾瑾在一旁根本有些不知所措,可自己答应过主公的,不能惹是生非。现在自然不敢多嘴,生怕被他赶回西域后。之前的哭哭啼啼只能用两次,再多了自己的主公估计就不买账了。现在好不容易能跟在他身后,若是随意问话万一惹得对方不高兴岂不就得回到西域去了,那可不是自己所想,索性也就沉默了起来。
    血魔诧异了一下,想到当年万钧都得非九牛二虎之力方才能把剑拔出剑桥,更被是还得去驱使了。可这剑似乎是炼灵之物,倒也不足为奇,对方这么大惊小怪倒是有些为奇了。
    大汉见到血魔狐疑和不信的神色,连忙说道:“你命犯双煞之星,注定你身边太过亲密之人都会离去而去的。”
    血魔豁然变了脸色,隐含着目光盯着那大汉,而那大汉似乎无动于衷终于还是问道:“别这样看着我,自己心中应该清楚。”
    这话堵得血魔哑口无言,思忖之下的确如此,父母,师姐,外公不是血亲就是至亲。如此说来,是被自己克死的?但到底有些无稽之谈,便说道:“这又能说明什么?”
    大汉轻蔑一笑,只说道:“此间只配绝对的强者使用方才能镇压,以你的实力,怕是要受其摆布的。”
    血魔不答,残剑就如同自己的左膀右臂,不管是摆布于它也好,还是被它所摆布也罢总之剑在人在,势必要与残剑共存亡的。便也摇了摇头道:“剑在人在。”
    大汉显然有些吃惊,又说道:“此剑邪气十足,可以说是世间大邪大恶的大凶之器,你能趋势亦是因双煞之星之故。”
    血魔反问道:“为何双煞之星?”
    大汉道:“就是说,你是应劫而生?”
    血魔却冷笑道:“我自己都不知自己是何时出生的。”
    大汉却盯着他良久,似乎挣扎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你父母之劫,因你而起。”
    血魔大为震惊,连忙盯着他看,半晌方才吐出几个字道:“你究竟是谁?”
    大汉不以为意,却又说道:“不必太过在意,你我以后终究得是仇人的。”
    血魔大为诧异,自己见到他的第一眼亦是有着这样的想法,没想到二人倒是都想到了一处去了。看来冥冥中自有注定,也不想说太多。好像那壶酒的确有些醉人,这下子觉得脑中有些晕乎乎的。
    大汉似乎已经料到,就又开口道:“你是不是觉得有些头晕了?”
    血魔不知为何,虽然知晓和对方迟早都是仇敌,却始终都相信此刻对方是不会出手的,也就说道:“是有些。”
    大汉却也说道:“别说是你,连我都有些头晕了。”末了却又说道:“你现在可有最大的心愿?”
    夜有些深沉和清幽,杜瑾瑾的存在对于二人而言似乎无关紧要。对方是啃食着烤好的美食也好,亦或是发呆也好,又或者傻傻地看着二人也罢,二人就是视若无睹。
    血魔不知为何听到他后面这句话语突然有些动容,自己能有什么最大的心愿?从记事起似乎就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能是如愿以偿的,好像很多事情都是被动的。
    道途?在没有接触过之前根本就不清楚有什么道途的。
    感情?以自己以往偷偷摸摸喜欢师姐来说,亦是不清楚何为感情的。
    好像自己这辈子很多事情都是无可奈何的,又或者说都是情非得已逼迫成这般的。心愿,如今的自己能有什么心愿?正道的惩恶扬善,天下太平早已不再考虑。
    魔教称雄天下,问鼎九州,自己亦是不感兴趣。像是无欲无求了一般,突然就摇头说道:“我好想没什么心愿。”
    这话让杜瑾瑾有些失落,虽然主公可能是酒话,但酒话也许就是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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