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功璐又喝了口酒,才慢慢地说起他的事情。
    “牵制我的,可不是什么王侯将相,而是我们虞国一个不受官府管制的教会,因为他们里面的人个个身怀绝技,我们想管也管不了。那教,叫灭日教。”
    “噗——”殷晟听见“灭日教”三个字,忍不住笑了出来,飞电奇怪地看他,有什么好笑的?
    殷晟解释道,“‘灭日’这两个字,摆明就是跟皇室对着干嘛,不过这名字太难听了,还不如我们黎国的那个教。”
    “黎国也有?”飞电觉得奇怪,便问道,他之前可从未听过还有权利这么大的教。
    “对啊,一直试图推翻我们姓殷的,不过他们没什么本事,我们也从未畏惧过他们,”殷晟道,“而且他们偶尔还杀点贪官,小打小闹着,我就没去管过他们。他们教会的名字是‘回龙教’,反正就是跟皇室对着干的意思。”
    飞电挑眉,“回笼觉?”
    殷晟点头。
    飞电也笑了出来,“这名字真可爱,就是早上起床吃顿饭,再回被子里接着睡的意思么。”
    “哈哈……”殷晟被逗乐了,把脑袋蹭进飞电怀中埋着头笑,完全无视了袁功璐。
    袁功璐无奈地咳了两声,说道,“二位还要不要继续听啊。”
    殷晟扶着飞电坐好,对他道,“好,你接着说,我们听着呢。”
    袁功璐浑身都漫延着哀伤的气息,气氛又沉寂了下来,他道,“我与灭日教现在的主人,唐钦,本是互定终身的恋人,哦,当时我还只是个小番王,她是灭日教的头目,很可能成为下一任教主,现在她就是了。”
    “他是男的女的?”殷晟问道。
    “是女人……是我们虞国最美的女人。”袁功璐回答,“在我们两个都没有现在的身份的时候,我本打算抛弃一切与她相守的,可是后来……”
    说到这里,袁功璐又哽咽了起来,殷晟和飞电默契地没有说话,让他缓一缓接着说。
    “有一次,我和皇兄出去打猎……”袁功璐顿了顿,“不是你们那种打猎,是……把奴隶当做动物,我们打他们。那天我们狩猎的园岭里有男奴隶也有女奴隶,我和几位皇兄比赛谁打的多。”
    “真恶心……”殷晟掩嘴,皱着眉头说道。
    “当时的我,一直都没意识到自己这样残害生命是多么恶心,和皇兄们,每一箭都可以射死一名奴隶。然后到了晚上,我们清点一下人数,发现我们几位猎的差不多,可总人数却少了一位,他们都说可能是被林子里的动物吃了吧,算了。只有我不甘心,非要找到那名消失的奴隶。”
    殷晟和飞电心里想了许多种可能,不过还是不说了,等他自己说吧。
    “我骑着马走进林子深处,当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到处都是野兽的哀鸣和呼呼的风声,”袁功璐接着说道,“直到,我听见了女人的惨叫,心想这可能就是那名消失的奴隶的叫声吧。我顺着声音追过去,心想非得让她死在我手上,可找到她时……她正仰躺在地上,下半身的衣服全脱了,双腿张开,很痛苦的叫喊着。”
    听到这里,殷晟突然想到了某些事,脸微微红了红,要不要捂住飞电的耳朵呢?
    可接下来袁功璐的话让他知道是自己想多了:“是的,你们知道了吧,她正在……正在……生孩子。”
    “嗷……”殷晟觉得自己被打脸了,耳光响亮。
    “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看她那么努力,就想等一会儿再杀她,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吧。”袁功璐目光黯淡,“那真是很痛苦的过程,看着她生孩子,我突然想到,奴隶和我们,生孩子的过程都一样吧,都是这么艰辛,这么痛苦……”
    殷晟点点头,经过这样的经历,应该会珍爱生命了才对。
    “但是我想,要不然放她一马吧,多杀一个对我没什么好处,让她带着孩子自生自灭好了。”袁功璐道,“我便勒起马打算离开,正在这时,她的孩子生下来了。”
    月光下的产妇和婴儿,是不是很美的样子呢?殷晟想着。
    “那孩子的脐带还连在她的肚子里,她可能没带剪刀——她当然是不可能带这些东西的,”袁功璐道,“于是她拿起石头,一下一下,把脐带砸断了。”
    殷晟和飞电不由皱了皱眉头,还连在自己身上,这得有多疼啊……
    “这时我不禁对这名母亲产生了一些敬意,觉得她的勇敢,是我们皇族中许多姑娘都没有的,男人都不一定有。”袁功璐接着回忆道,“我想看在她那么勇敢的份上,就给她一些钱,让他们恢复自由身吧。可是……可是……”
    说到这,袁功璐又悲痛起来,“那个女人把孩子抱在怀里,那么个软软小小的东西,仿佛一碰就会碎一样,她吻了吻孩子的额头,对那个孩子道,‘我不要你再受苦,你下一世,投胎到富贵人家去吧。’说完,她拿起刚才那块砸脐带的石头,将那个小孩子活活砸死了。”
    殷晟有些生气了,拍桌子道,“你为什么不去拦住她!你就看这样这么一个小生命活生生消失在你面前吗?”
    “请设身处地的为我想一想,”袁功璐摇头,“我当时除了震惊什么都想不到,只是躲在暗处看她……其实她早都发现了我,但她在我面前把孩子杀了之后,朝着我的方向笑了笑,那眼中的怨毒,是我一辈子的噩梦……”
    殷晟又想说些什么,飞电连忙按着他的手拦住他:听着吧,还没到重点部分呢。
    “我怕了,我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袁功璐锤着自己的脑袋,“我也打过仗,杀过人,什么都干过,却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那个女人的眼睛,仿佛从此在我身上扎了根,不管何时何地,我都能看见那双眼睛……”
    “我没有杀那个女人,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后来怎么样了,”袁功璐接着说道,“我回来之后思考了很久,越来越怕……怕报应。我想,我应该做些什么,改变一下了。”
    “最直接的解决我心病的办法,便是将奴隶这种没有自由的,不能算人的东西完全从虞国除去,不是杀了他们,而是,给他们自由。而如何才能给他们自由?我跟皇兄们商议过,皇兄们只说,奴隶生来就是给他们享受的。”
    “所以没办法,一向无心朝政的我只好步入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政治斗争中,斗了好几年,我终于当上了皇帝,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解放所有的奴隶。”
    殷晟赞许地点了点头,这人渣的还不算彻底。
    “可是,我也失去了唐钦,我的阿钦……”袁功璐的泪又开始打转,“阿钦恨我,恨我当了皇帝,恨她自己当了灭日教的教主……我们都是身不由己。”
    “你夺位的时候唐姑娘变心了?”飞电有些不解。
    “没有……”袁功璐摇了摇头。
    “那为何不能在一起?”飞电接着问道。
    “因为身份地位啊,”殷晟拍了拍飞电的肩膀,“有些时候,两个身份注定要彼此为敌,就算身份之下,他们是多么的相爱。”
    飞电点了点头,“因为灭日教的目的就是与皇室为敌啊,那与皇室为敌,他们又能得到什么?或者说他们究竟想要什么?”
    袁功璐不回答。
    飞电接着道,“那你们两个为什么不成亲算了,从此灭日教和皇族一家亲,你们两情相悦,这么做又解决了你们的感情问题,又解决了你们相互为敌的问题,何乐不为?”
    “呵呵……”袁功璐苦笑,“是我太单纯了……我跟阿钦说了,阿钦说,要用虞国的江山来做聘礼。”
    “呵……”殷晟倒吸一口凉气,女人果然可怕。
    袁功璐的故事似乎是说完了,他又开始喝闷酒了,静了许久,飞电开口问道,“那你今天去见的主人,是谁?”
    袁功璐的手微微颤了颤,“主人,是灭日教对阿钦的尊称,这次我是跟灭日教一起来的,所以便也这么称呼她。”
    “怪不得你的那群手下似乎不怎么敬畏你,”殷晟点头道,“你的属下也放心吗?让你一个人跟着灭日教教主到古鱼来。”
    “是我主动要求跟来的……”袁功璐道,“古鱼王,请的就不是我,而是阿钦,是我死皮赖脸地非要跟过来的。”
    “古鱼王不请虞国的皇帝请一个教主?”殷晟有些惊讶。
    那看来这个教会真的挺大挺有地位的。
    “对,你们所说的奸细和海怪,估计也是阿钦的主意,”袁功璐道,“我也算运气好,居然遇见了你们,你们同不同意,和平共处?自从见过那个女奴隶生孩子之后,我再也不想看见任何生命被杀害了。”
    殷晟挑眉,“你说话管不管用啊,要是你说和平共处,你的阿钦要打仗怎么办?”
    “可是兵权还是在我手上的啊,”袁功璐道,“这便是为什么这么久,我们虞国没有派兵来支援古鱼的原因。”
    殷晟低头想了想,又看了看飞电,飞电目光温和,没有什么暗示。
    嗯?意思是让他自己做主?
    那便自己做主吧。
    殷晟对袁功璐点了点头,“我也不想打仗,可是我们的兵都带来了,还消费了那么多军饷,你立个字据,赔款吧。”
    袁功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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