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来的是张嬷嬷,她带了好几个仆妇、婆子过来,把整个灵堂给看守了起来。说夫人有命,在请了人来替谢宛云整理遗容之前,一律不准有人擅自打开棺木。
    在这种情况下,当然所有的人都没有看到棺木里的谢宛云是何等模样了。张嬷嬷是钱氏的亲信,再闹下去,就真的要惊动钱氏了。这是众人也都不愿意看到的。
    眼见时间已晚,众人便各自散去。
    秋痕回到院子里时,里面已经给落蕊带来的人打扫干净了。怕秋痕一个人在这里害怕,又硬是命一个小丫头留下来陪她,落蕊这才朝世子院走去。
    没有到世子院,就给福贵拦了下来,朱承平站在桥上,落蕊便走了过去。两人倚着桥栏,朱承平低头,就看到了映着月色波光粼粼的水面,不期然,想起那一日的湖水。那一日,是他们最开心的日子,想起那一日她的样子,朱承平没有喝酒,也有些醉了。
    朱承平好像陷入了回忆之中,落蕊也就没有开口,而默默地等待着。
    终于,朱承平的视线离开了水面,转向了她,问道:“今日之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以你向来的稳重,怎么会任由事情闹得如此厉害?”
    “一半是偶然,那鲁婆子如此嚣张,对奶奶如此不敬重,以至于惹得秋痕失去了理智,打了起来,这是我事先没有想到的;但是,有一半也是我有意的。这件事,我一直觉得有点问题,”落蕊缓缓地说出了她的看法:“打捞了一个月都没有捞到,突然之间,在那贱妇说了要替奶奶办丧事之后,这说找就找到了。未免也太巧合了一点。正好秋痕知道了这事,说要看奶奶的遗容,我就将计就计,想探探虚实。这尸体泡了一个多月,什么样子肯定是认不出来了,说不定也早就给鱼啊虾的糟蹋了,一般的人就是见了,只怕也认不出是谁。当然那贱妇说是谁,便是谁了。可是,秋蕊不同,她是最后见过奶奶的人,奶奶穿什么衣裳只怕她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一个月肉体就算是再烂,再被糟蹋,可是,那些鱼啊虾啊,总不可能吃奶奶的衣裳。所以,只要让秋痕瞧瞧,一定可以判断出里头的究竟是奶奶,还是那贱妇找出来冒充奶奶的假尸。如今,那张嬷嬷果然不肯让秋痕看,只怕那尸体定是有问题。而且,秋痕那时的反应也有些奇怪,好像瞧见了什么似的。只是,对我,她到底还是不怎么信任,并不肯说,爷您或许可以找个机会问问看,也许她会告诉您也说不定。”
    听落蕊说完,朱承平心中暗松一口气,紧握的手松了,手心里已满是汗意。
    本来以为只是他一个人这么想,没有想到,落蕊也有相同的看法,甚至,秋痕也有反应,这件事有古怪的可能性极高。朱承平衷心希望这是钱氏找来的假尸,虽然这样也不能证明谢宛云仍然活着,一个月都找不到尸首,而且,若是她活着,也早应该出现,至少也会通个信给家里报平安什么的。可是,上次去谢家庄也是,都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
    但是,只要不真是她的尸体,心里就仍存有一点儿奢侈的念想。
    即使如此微薄。
    “嗯,这件事我会寻机会问问秋痕看。你也悄悄地打听一下,看看那些跟那个王嬷嬷去认尸的人说些什么,或者,也会漏出点蛛丝马迹也说不定。”
    而秋痕此时也正倚在窗边,想着这个问题,
    外头溶溶的月光射了进来,洒落一室清辉,那明亮而皎洁的月光,照在秋痕沉思的面庞上,一半明、一半暗,她隐入了沉思之中。
    秋痕记得清清楚楚,谢宛云到了别庄之后就不再穿任何华丽的衣服了,只穿些青衣布裙之类的,那日奔跑的时候,明明就穿着里头白色的中衣,这种衣服,没有任何装饰,只是纯白色,又怎么可能发出那种金色的反光呢?无论怎么想,秋痕也想不通。难道不是身上穿的东西,而是什么用的东西吗?可是,平时这些天都是用一根木条就把头发固定住的人,也不可能大晚上反而佩戴首饰吧?而且,秋痕记得,那天谢宛云分明就是披散着个头发,根本就不可能戴任何发饰。
    手镯子的话,她也是喜欢玉的,根本不喜欢戴金,怎么可能有金光呢?
    而张嬷嬷这么快就赶过来了,实在是有些可疑。
    莫非……
    秋痕为她这个大胆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这边为了谢宛云的尸体一个晚上没有消停,那边谢宛云却睡得正香。她一连在那个秘洞里呆了好几天,比预定的计划多出了好几日。她还是高估了她的自制力了,以为她能够住上一晚就离开。谁晓得,竟然一日又一日地住了下去。呆在这个离家很近的地方,让她感到安全、舒适,几乎不忍离开。
    不过,这一日清晨,天才蒙蒙亮,踏着星光,趁所有人都还在休息的时候,她仍然出发了。
    经过这几天的休息,所有的疲累都已经恢复过来,是出发的时候了。
    赵嬷嬷和腹中孩儿的英灵指引着她前进的方向,这一次,不达到目的,她不会再回谢家庄。
    要拐弯了,拐弯过后,她就再也看不到谢家庄了。
    谢宛云终于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她那从小长大的温馨的家,它现在正沐浴在晨光之下,是如此地美好,让人向往。
    有一天,当她的复仇之路结束了,她还能再一次地回到这个地方吗?
    她的家。
    还有,家人。
    可还会欢迎她这个不孝的女儿,无能的姐姐、妹妹。
    再多的不舍,谢宛云依然回头远去,将所有依恋全部留下。而另外一个人,在她离开之后,却来到了秘洞之前。这个地方,谢敬以前曾经来到过很多次。直到他年纪渐长之后,也就不常来了。
    这一次,不知为何,他又想起了这里。
    拨开了掩着出口的树枝草地,谢敬猫着腰走了进去。然后,他愣住了。这床上有人躺过的痕迹,是小七儿吗?谢敬猜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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