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一段过往,秦樊刚用一种平静的口吻,轻飘飘地说出来,可是歆雨却是能够感同身受地从她5岁那一年,得到自己是一个私生子,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和不甘。
    她伸手,轻轻地握住了男人的大掌,柔软的拇指,轻轻地摩挲着男人的虎口,“……所以你就回来了么?”
    秦樊刚伸手捏灭了指间的烟蒂,摇头,“当然不。我一开始拒绝了,我并不稀罕路氏,他既然当年那么狠心把我们母子安顿在国外,这么多年都是不闻不问,现在有需要了才来找我们,目的不是很单纯么?我在英国那些年,本来就在投资界做的很出色,他关注到了我的能力才会来找我的。说白了,也不过就是端正了这中间的利害关系,他一直都当宝贝一样的儿子,要是有能力能够管理好路氏,他有可能会来找我么?我是姓秦的,不是姓路的。”
    “……”
    歆雨有些心疼他,这是她喜欢的男人,他很强大,她知道,在自己的心中,他就像是无所不能一样,可是谁的心还不是肉长的?
    他说着自己是姓“谢”而不是姓“路”的时候,那深邃的眼底,在冷意和嘲讽之下,蕴着的,还是会耿耿于怀。
    “……可是有什么办法?我母亲她太想我回来了,我一直都知道她存着的那份心思,她想回d市。”
    说到这里,歆雨反倒是有些不太理解了,就算秦樊刚的母亲并非是路世筠的原配,但是豪门之中,这种男人外面有小情人的事情,简直就是见怪不怪,李睦华的确是有些嚣张,但是也不至于让秦樊刚母子连d市都回不来吧?
    ……
    “很奇怪,为什么我母亲想回来,却一直都在英国么?”
    秦樊刚挑了挑眉,直接问出了歆雨心中的疑惑,男人薄唇勾了勾,弧度并不显得柔软,倒是透着几分冷意,“……我母亲当年先认识的路世筠。那时候她是路世筠的一个秘书,就像是所有的办公室里那点老板和秘书之间的事情一样,她被路世筠看上了,然后就那样顺其自然有了关系,只是那时候的路氏已经走在了所有同业人的前头,路世筠的身份尊贵,而且还有一个指定了的未婚妻,就是李睦华。李家那时候在d市是混政坛的,身份地位自然是和路世筠十分的匹配。李睦华还没有嫁给路世筠的时候,就知道了我母亲的存在,她找过人想要直接把我母亲收拾了,这个女人手段比较阴狠,那时候他们李家在高位的人就是她的弟弟,不过还没有正式当上市委书…记。后来知道我母亲怀了我的时候,李睦华就逼着她多堕…胎,我母亲自然是不肯。后来两个人协议了,只要她离开d市,永远都不再回来,李睦华才会放过她,包括她肚子里的孩子。”
    李睦华这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傲然,歆雨是一清二楚的,她对自己的那些手段,要不是这些年来有路世筠站在中间,估计自己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所以,秦樊刚说当年,李睦华要拉着他母亲去堕…胎,她绝对相信,李睦华一定做得出来。
    “……我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我母亲难过,我发誓了,一定要让她回d市,这才是她的故乡,她并不喜欢英国,所以她想让我回路氏,我是为了她才同意回来的。”
    ……
    歆雨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句,“原来是这样。”
    她能够感受到这段经历之中,这个无坚不摧的男人,是如何练就这么强硬的心态,其中的脆弱和难过,不甘,大概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她这个时候终于可以理解,为什么秦樊刚每次对路世筠都是那么冷漠,一个父亲,利用不到自己的儿子的时候,就放任在英国,不闻不问,看到了他的才能,才想着去找他,找到了他的时候,却只是想要让他回来打理路氏……
    不知道为什么,歆雨光是想到这些,心里就很不痛快,路世筠在她心中的形象始终都是那么高大,这些年来,他就如同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那样细致妥帖地照顾着自己,她实在是想不出来,为什么他可以对自己如此的温和,却是可以对他的亲生儿子这般的残忍?
    歆雨拿了路氏的5%的股份,但是她很清楚,秦樊刚虽然是路氏的总裁,手中持有的路氏股份却并没有路奕涵多。路世筠太过明显的偏颇,横在这个骄傲的男人身上,他如何会没有情绪?
    ……
    到底,是她这些年只看到了路世筠好的一面,还是他对人就是如此的“随意”?
    路奕涵是他的亲生儿子,可是秦樊刚就不是么?
    歆雨想不明白这中间的玄机,她趴在秦樊刚的怀里,男人的气息很是沉稳,身上的烟味儿混合着他的男性气息,他没有再开口说话,修长的手指,却是轻轻地捏着她的肩膀,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上下抚着。
    歆雨突然很想安慰他,可是思来想去,还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是最好的,她终于选择伸手抱住了男人健壮的腰身,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嗓子眼里有那么几个字,却来来回回的,一直都在徘徊——樊刚,我想陪着你,一直都陪着你,在你的身边。
    只是,如鲠在喉一样,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
    路世筠这头刚刚挂了电话,身后的病房门忽然砰一声,被人推开。
    他不悦地蹙起眉头,不动声色地将手机放进了床头柜上,转过身去一看,见到了来人,脸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来这里做什么?”
    “看看你路老爷还要装病到什么时候。”
    李睦华双手环胸,此刻病房就她和路世筠两个人,两人做了20几年的夫妻,到了此刻,单独相处的时候,却是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不,陌生人或许还不会有什么情绪,可是他们两人之间,却是隔着万水千山,还都是带着对彼此的恨意。
    路世筠在李睦华面前也不装模作样什么,直接掀开了薄被就下床,他走向一旁的小客厅,这是一件vip高级病房,里面的设备都很是齐全,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也没有问李睦华需要不需要,喝了两口才说:“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吧,我知道你不可能那么好心来探病。”
    “探病?”
    李睦华冷笑一声,“那也要你真的病了我才能探病,路世筠,你装病给冷歆雨那个小践人看,去她那边博取同情嘛,别想着把我李睦华也当成白痴,我知道你身子骨好着呢,脑袋也很清醒吧?”
    路世筠不想和李睦华废话什么,那双眸子,此刻闪烁着精锐的阴冷光芒,直直地射向李睦华,一张沧桑的脸上,表情亦是凌厉的,“别废话,说重点!”
    “你放心,我今天过来,支开了所有的人,连医生都不会过来,所以不会像是上一次那样,有人中途出来打断我们,这段时间,你忙着用自己的‘身体不好’去糊弄人,倒是很久没有和我联络一下了,不过你要糊弄别人我没有意见,你别把我儿子也一起糊弄进去!”
    “你说的什么废话?要是为了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来找我的话,你走吧,我没时间听你说这些。”
    “你想听重点是不是?”
    李睦华挑了挑眉,将手中的包用力地摔在了沙发上,指着路世筠就怒骂,“你这个老东西!你别以为我真的怕了你了,你做过什么事情你心里一清二楚,我告诉你,我和你就是一条船上的,你要是把我弄翻船了,我也会让你以前沉下海里!你别忘记了,你的死…穴还被我捏在手里,你就动不了我。但是我现在也要让你清醒清醒,你别为了一己私欲就这么让奕涵吃哑巴亏!他不是你儿子么?之前你让秦樊刚那个孽种从英国回来,我已经忍下了这口气,你之后又给了冷歆雨那个小践人5%的路氏股份我也咽下了,在家里,我尽量配合着你演戏,我这个恶婆婆的形象,倒是更让你这个好公公的形象高大起来了,可是你别演得过了头,你的好媳妇儿给你的儿子戴了绿帽,你还想着护着她!”
    “我动你什么了?”
    路世筠眸光一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他的原配妻子,他们做了20几年的夫妻,这20几年来,却都是手持利刃,彼此捅着彼此的要害,不死不罢休。
    “别说得好像自己有多委屈似的,我做什么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好好当你的阔太太,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拦着,不过别来我面前耀武扬威。”
    李睦华气得脸都扭曲了,“路世筠,你别扯开话题!你敢说,你不知道冷歆雨之前被人爆出来的那个视频,里面的男人是谁么?”
    路世筠脸色微微一变,蹙着眉头看着李睦华,声线依旧是沉稳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什么?”
    他还在装蒜!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和自己装蒜!
    李睦华气得拿着手指指着路世筠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路世筠,以前那点破事,我们谁都别想撇干净,你以为你现在护着一个冷歆雨,就可以当成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么?真是搞笑!也不想想,他们冷家会弄成家破人亡,这都是谁的功劳,你现在在她面前当了一个好长辈,好公公,倒是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管了啊?我告诉你,你对于奕涵戴绿帽子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我不会!尤其这个对象还是秦樊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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