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非凡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铃声打断了梁剑南的断断续续。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来电号码,是关潮的手机,又看了一眼时间,9点45分,这个时候,关潮打电…话给自己,难不成是白璐出了什么事么?
    他没有告诉关潮自己中途回来了,所以关潮肯定是以为自己在飞机上,如果不是特别严重的问题,他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自己。
    梁非凡握紧手机,站起身来,“我先接个电-话。”顿了顿,才说:“……既然您觉得还没有准备好,那么现在就准备一下,我接完电…话进来。”
    出了书房,梁非凡很快就回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人接起,梁非凡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在体内肆虐,他皱着眉头率先出声,“是不是白璐有什么事?”
    “梁总……”关潮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恐慌,每个字几乎都是带着几分颤抖,“……梁太太,梁太太突然发烧,现在已经有40多度……”
    梁非凡眸光一凛,“怎么回事?”
    关潮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说话做事也自然是耳濡目染的,有几分梁非凡的沉稳内敛,他此刻这种慌乱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梁非凡心中一沉,已经隐约料到事情不简单。
    “……之前都是好好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发烧,1个小时之前……梁太太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就说洗了个澡,然后睡觉,可是刚刚……她突然喊着不舒服,我让医生过来,才发现,她已经高烧了半个小时。”
    关潮似乎是十分自责,“……梁总,对不起,是我的失误,我之前……我之前一直都不知道,不然也不会让梁太太高烧了半个小时。”
    梁非凡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他看着腕表上的时间,9点50。他将手机收回,转身走进书房。
    梁剑南正好站起身来,一抬头就看到了推门进来的儿子,他神色凝重,眼神却是有些片刻的闪烁。其实也不过是短短的2、3分钟时间里,20几年前的事情,梁剑南根本就来不及思量太多,但是当年的那件事情,也确实一直都梗在他的心尖上秭。
    其实,无关于任何,只是需要去面对的一份勇气。
    ……
    “……阿凡。”
    梁剑南皱着眉头,有些为难地开口,“……20几年的事情,我也不是存心想要瞒着你,曾经我也是以为,可以一辈子都不用再去提起那件事情,不过没想到还是有这么一天,我现在告诉……”
    “父亲。”梁非凡打断了他的话,果断地说:“不需要开场白,我只需要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我只有30分钟,您说重点。”
    梁剑南看出他眉宇间的急切之色,以为是公司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毕竟现在是关键时刻,于情于理来说,他都觉得自己有愧这个儿子,梁氏的问题,现在都是他一个人在处理,而自己无疑会成为他的后退……
    叹息了一声,梁剑南也不给自己退缩的机会,点头,“……20几年前,那时候的梁氏只能算是小有名望,那时候我和叶子杰是在一个合作的项目之中认识的,当年的他,还没有现在这么唯利是图,我们合作搞了一个度假村的开发案,设计师是梁氏这边找的,因为当年的梁氏和叶氏,都不算是大型企业,所以请的设计师也是一些三流建筑设计霸艳至尊:一等家丁。我让人找了两个建筑设计师,不过那时候我还在处理另外一个项目,所以这些接洽工作,都让自己的助手和叶氏那边的人去处理了……”
    梁剑南顿了顿,眸光悠远,神色却是在一刹那闪过懊恼,“……当然了,其实当年,如果我自己多花点心思进去,也许就不会出后来的事情了。”
    梁非凡眉心微微一蹙,低沉的嗓音之中带着一丝清冷,“后来出了什么事?”
    “……后来,是两个建筑师设计师之间的沟通出了点问题,因为度假村的那个设计图是两个人一起完成的,但是其中的一栋楼,却有点问题。在那之前,我的助手也的确是有和我提过这个问题,但是设计方面,我也不是很懂,我当时只想着,反正不管做什么,都是以盈利为主,所以我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等到度假村开始正常运作了,我才知道,原来问题很多。度假村刚刚建好的一年,有一天晚上暴风雨,那栋有问题的楼,竟然倒了一半。当时里面是有人的,不过所幸的是,没有死人,但是梁氏和叶氏也都赔了很多钱,那个度假村之后也被封了,梁氏的声誉也是有了很大的问题。”
    “……那件事情之后,我很生气,这都是当初那几个设计师的问题,是整个设计图有问题,却还要这样把度假村给建起来,结果却搞得梁氏损失惨重,我就私下去找那两个设计师,找了才知道,出事之后,其中一个设计师跑了,另一个,倒是主动来找的我。他和我说,那个度假村的设计图,不是他的问题,当初他是坚持要改图纸的,可是我们这边的人为了节省成本才没有修改。我听了之后,更是愤怒——其中一个跑了,没有跑的那个人,当然是自圆其说了,谁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要让他站出来承担所有的责任,还梁氏一个清白,可是他怎么都不肯,我那时候根本就没想其他的,只是想着,整件事情,必须要有一个人出来,这个黑锅不管是有多黑,也必须要有人背着,那不会是梁氏,也不会是叶氏,就必须是那两个设计师。反正他们也不是什么大名鼎鼎的人物,让他们站出来一下,之后再给他们一点钱,我觉得他们也不吃亏。”
    “谁知道,那个人,脾气拗得很,怎么都说不通。不过到底也就是一个三流设计师,我想要让他来背这个黑锅,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他不同意,我就想着,连一笔‘封口费’都省了。我和叶子杰商量了之后,才得出的一个结果,就是我们自己找人先把那个设计师给抹黑了,之后再让人放消息,说那个度假村的设计图就是出自他的手,问题也都是他一个人的……”
    “我以为,这样的行为,顶多也就是,给人一点教训,一点警告,让人背了一个黑锅,却怎么都想不到,竟然……会害死一条人命。”
    梁剑南说到这里,嗓音都有些哽咽,想起那一天,他回到家的时候,看着躺在梁宅门口的那个男人,他只觉得一阵恶寒,哪怕是已经过去了20几年,如今回忆起来,他都是心有余悸。
    其实,他也就是一个正当的商人,也许做生意的确是需要不折手段,可是伤天害理的事情,他是真的不会去做,也不敢做,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当初自己因为一时的歪念,和叶子杰一起合伙算计了那个设计师,他却有一身的傲骨,怎么都不肯服输,也不肯低头,竟然会选择用最激烈的方式——死,来证明他的清白。
    “……我那时候是真的,吓到了。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给叶子杰打电…话,这件事情他也是有份参与的,出了那样的事情,我就想着,他也需要负责!我自己当时很乱,没有办法处理,所以后续都是他来做的,再那之后,整件事情好像是被人掩盖了,再也没有人提起过,a市也是风平浪静的,虽然度假村不可能再有机会营业,不过梁氏之后和叶氏合作,也是渐渐做大了。那件事情……我想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去想,所以关于那个设计师的资料,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想去调查,我也是个有良知的人,有人死在我面前……我不可能当成没事发生过,这20几年来,我也一直都在备受良心的谴责……”
    “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叶子杰他……”
    ……
    “您没有想到,叶子杰其实留了一手,当年他那么帮您,其实也就是为了自己做打算,他一贯都阴险狡诈,您不过就是着了他的道。”
    梁非凡深吸了一口烟,眯着眼眸,神色沉重地接了梁剑南的话。他将手中抽到底的烟丢进了烟灰缸里,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这才这才站起身来,“父亲,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当年那个设计师的资料,有个名字也好。不过现在不着急,我还有重要的事情,叶子杰那边,您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
    梁剑南还想说什么,梁非凡沉着脸拉开-房门就走了出去。
    ……
    设计师、意外、死亡……
    这些词语,不断地在梁非凡过的脑海里飘过,他精致的五官上面都是阴霾,20几年,竟然藏着这么一段血腥的过往。怪不得这些年,父亲对于叶子杰总是有求必应,被人拿住了软肋,自然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
    ……而现在,那个没有反击余地的人,似乎也变成了自己。
    所谓的父债子还,大概,也就是这个道理。
    梁非凡稳了稳思绪,上了车之后,才拿出手机,给关潮打了个电…话,“现在怎么样了?”
    关潮并不知道梁非凡没有去美国,还以为他正在赶回来的途中,“梁总,目前还是没有退烧,医生说,可能是病毒感染,要等化验结果。”
    “要多久?”
    “最起码要等到明天上午才能出结果。”
    “我现在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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