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道是否她的动作压着了他的伤口,沈桓微微蹙了一下眉,但转瞬即逝,他的神色很快恢复如常。
    苏琬注意到他的容色变化,问:“你的伤……好了吗?”
    “都好了。”沈桓起身,淡道,“没事,不用担心。”
    “说谎。”苏琬上前,将他的外袍拉了下来,果然看见白色的里衣又被鲜血染红了一片,忍不住皱眉,“上次的伤口都裂开了,王爷怎么这般不懂得爱惜自己?”
    “有碗碗爱惜我就够了。”沈桓握住她的手,挑起一抹笑,轻声道,“你心里能在乎我,本王很高兴。”
    苏琬转过头去,脸色红透:“谁、谁在乎你了!”
    沈桓漫不经心地拉上衣袍,道:“碗碗,你再这般勾引本王,本王会把持不住的。”
    这人!苏琬忍耐着瞪他的冲动,微微咬了咬唇,道,“这次前来,不仅仅是我一人,还有寄住在苏府上的表妹。若是久了,恐怕会让她生疑。”
    她说着,便要往外面走去。
    “碗碗。”沈桓却拉住了她的手,道,“记住本王的礼物。”
    苏琬只想着尽快离开,哪还来得及注意他说的是什么,只胡乱点了一下头,便离开了禅房。
    瞧见苏琬从禅房中出来,在外等候多时的墨衣脸露喜色,立刻迎了上前,却在看到沈桓时愣住了。
    她惊诧地问:“姑娘,你怎么会与王爷……”
    沈桓冷冷地看向了她,目光不善:“怎么?本王受九厹大师邀请来到此地,莫非还要向你一个奴婢报备?”
    森然的冷意扑面而来,墨衣浑身一僵,顿觉被一条阴狠的毒蛇缠上了一般,那阴冷的眼神让她浑身冰冷。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生怕沈桓因为自己的失言而责怪苏琬,连忙扑通一下跪倒地上,颤抖道:“奴婢不敢,请王爷恕罪。”
    见他吓着自己的丫鬟,苏琬不由瞪他一眼,上前将墨衣扶了起来,道:“墨衣,你不必担心。我在里头迷路了,多亏了王爷带我出来。”
    沈桓没再理会两人,径自离去,仿佛与苏琬只是偶尔遇见的陌路人。只是从她身后经过时,他却用只有两人能够听见的说了一句:“小心你那个表妹。”
    什么?
    苏琬一怔,待她回过头,沈桓已经走远。
    “姑娘,你没事吧?”
    等沈桓走远后,墨衣才敢从地上起来,看着苏琬担忧地问。
    苏琬摇了摇头,道:“我无事,我们出去吧,别让玉柔表妹等急了。”
    两人往灵觉寺的外殿走去,还未走到时,便听见墨荷的一声惊呼——
    “小姐!”
    随之传来的是一个着急的男声:“玉柔,你怎么了?”
    苏琬与墨衣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寻了过去,方才看见,除了周玉柔和她的丫鬟墨荷外,在场的还有靖安王世子。
    周玉柔似是发了急疾,正倒在靖安王世子的怀中,神色痛苦。
    苏琬大吃一惊,连忙快步上前,唤了周玉柔一声:“玉柔表妹?你怎么了?”
    “我……”周玉柔捂住腹部,大滴大滴的汗珠从额上滚下,小脸苍白一片,似是剧痛难忍,“痛……”
    靖安王世子抱着周玉柔,急切地问:“是腹痛吗?你家小姐之前可吃过什么东西?”
    墨荷抬眸看了苏琬一眼,有些无措地道:“小姐来时,只吃了琬姑娘给小姐的糕点……上次也……”
    她声音小了,低下头去。
    未等苏琬开口,靖安王世子便怒瞪向苏琬,厉声质问道:“果然是你!你对玉柔做了什么!”
    周玉柔连忙握住了他的手,喘着气,吃力地道:“不是……”
    靖安王世子朝墨荷喝道:“还不快去请大夫!”
    “是。”墨荷应了下来,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周玉柔汗如雨下,但仍然拉着靖安王世子的衣袖,费劲地解释:“世子,这……这与琬表姐无关,请别……”
    靖安王世子紧抱着她,一脸心疼地安抚她道:“玉柔,你别帮她说话了。别怕,我是不会让她伤害你的。”
    周玉柔着急地摇了摇头,却终是忍受不了疼痛的折磨,晕了过去。
    “玉柔!”
    “玉柔表妹……”苏琬正要上前,忽地想起沈桓提醒她的话,脚步猛地顿住。
    ——“小心你的那个表妹。”
    沈桓没有理由,会无缘无故地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苏琬的迟疑,落入了靖安王世子的眼中,便成了心虚的举动。
    他看向她的眼神变得凌厉:“果然正如妹妹说的那样,你的心肠是如此歹毒!连玉柔这样一个孤苦伶仃的弱女子也不放过!”
    第68章 顶替
    未等苏琬开口,墨衣已站了出来,为她抱打不平:“我家姑娘明明什么也没做,世子为何要诬蔑我家姑娘!”
    靖安王世子冷笑一声,道:“她三番四次欺负玉柔,是本世子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
    他将目光转向了苏琬,眼里有冷光:“还有狩猎场的事,本世子还未来得及与你算账!我妹妹在狩猎场的时候,明明说过要去找你道歉的。你与妹妹积怨已深,是不是趁机害了她的性命?!”
    这真是越说越过份了,即使苏琬再有涵养,面对靖安王世子咄咄逼人的质问,也不由怒火中烧:“世子,请慎言!我与玲慧郡主不过有过几面之缘,也不至于到害人性命的地步,世子仅凭着片面之词,便将这污水泼到我的身上,是否太过份了呢?”
    靖安王世子将昏迷过去的周玉柔抱起,面色发沉。
    “你不承认也没有所谓,但你每一个字,本世子都不会相信。”他再抬眸看向苏琬,眸光冷寒,宛若刀锋凌厉从苏琬身上刮过,“千万别让本世子找到你的把柄,若是让我发现妹妹遇害的事情与你有关,本世子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不等苏琬有所回应,他语气冰冷地留下一句话,便抱着周玉柔大步离去了。
    周玉柔宛若陷入了噩梦中,浑身不断冒出汗水,难受的在床上翻滚着。
    她猛地睁开眼睛,双眼失神地看着顶上的帷帐,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如此陌生,一阵戳刺碾压的疼痛袭来。
    她微喘着闭紧双眼躺在床上,心里叹了口气。
    每日每夜,她都做着同一个噩梦,反反复复,无法停止。
    正月初一,本该是家家团圆的日子,衡州周府却笼罩满悲伤的气氛。
    漫天的大雪模糊了天地,周玉柔一身缟素,跪在双亲的灵前,小脸被冻得发青,但她依旧毫无察觉。
    墨荷跪在她的身旁,哭肿了双眼:“小姐……”
    巨大的噩耗几乎将周玉柔压垮。
    幼失怙恃,她不得不变卖家当,带着墨荷前往上京投靠远亲。
    可她与墨荷不过是弱质女流,在抵达上京城时,她们遭遇到登徒子的调戏,幸得被一位蓝衫公子所救。
    几名登徒子出言不逊,却很快被蓝衫公子打趴在地。
    周玉柔想要感谢他时,他却已经走远了。她只能将这份恩情,默默埋藏在心底,却不想会渐渐发酵成爱意。
    此后,她投靠了端郡王府。
    苏家的人待她极好,端郡王府的琬姑娘虽在娇宠中长大,但待人和气。苏琬怜惜她孤苦伶仃,对她很是照顾,有什么也会与她分享。
    可是,周玉柔却始终对她喜欢不起来,每每看着她,她就会觉得不甘。
    为什么她能够一直泡在蜜罐中,如此无忧无虑?
    苏琬性子活泼,在上京贵女当中极受欢迎,求亲的人家也几乎踏破苏府的门槛。而每回与苏琬在一起,周玉柔就只能默默地站在角落里,给她当配衬的绿叶。
    只是周玉柔没有想到,会在一次宴会上,再次遇到他——
    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他是高高在上的靖安王府的世子。
    周玉柔的心弦被拨乱了,她春心萌动,几番尝试与他搭话。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却是晴天霹雳。
    他远远看见苏琬射箭的背影,被她的英姿打动,对她一见倾心。
    周玉柔知道此事后,只觉得满嘴的苦涩,心中对苏琬的嫉妒破牙而出,疯狂生长。
    嫉妒冲破了头脑,她忍不住换掉了苏琬的弓箭,让她的箭差点伤到了他人——
    她心里自然是懊悔万分,也不知道当时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尽管苏琬不知此事是她所为,但她的举动自是落入了靖安王世子的眼中,于是,她便成了他眼中心肠狠毒的女人。
    之后,她随同苏琬到灵觉寺上香,又一次遇到靖安王世子。
    靖安王世子不敢唐突佳人,于是截下了一丫鬟套话,却不想,他拦下的,恰恰是墨荷。
    靖安王世子询问墨荷:“那位是哪家府上的姑娘?”
    身为周玉柔的心腹,墨荷自是知道她的心思的。墨荷不忍叫周玉柔暗自忧伤,于是垂下眼睑,道:“那是端郡王府中的表小姐周玉柔。”
    不久之后,靖安王府上门提亲,出乎意料的是,提亲的对象却是寄住在靖安王府上的表姑娘周玉柔。
    得知了原委,带着私心的周玉柔也就默认了下来,开始称病,闭门不见人,直到成亲的那天——
    因着苏琬与玲慧郡主的缘故,端郡王府与靖安王府向来不和。
    苏老夫人和玲慧郡主也认为靖安王府的世子并非良配。不顾苏家人的反对,周玉柔毅然带着爹与娘留给她的嫁妆嫁给了靖安王世子,甚至与端郡王府断绝了来往。
    “夫君。”凤冠的密密金絮下,女子端庄的面容若隐若现,朱红色的樱唇轻启,露出点点齿白。
    靖安王世子却在看到新娘容颜的时候,猛然愣住。他诧异万分:“怎会是你?”
    周玉柔心里一慌:“夫君在说什么?”
    他厉声质问道:“我娶的明明是端郡王府的表小姐周玉柔!你这个心肠蛇蝎的女人,你对玉柔做了什么!?”
    她有些无措地道:“夫君,我、我就是玉柔。”
    靖安王世子终是明白了过来,登时怒不可遏:“你竟敢算计我!”
    “我没……”周玉柔慌张地解释。
    他却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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