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上厮杀了这一阵,天色都渐渐亮了起来,东边泛起了鱼肚白,从山顶的角度能隐约看个大概。
    近七万西夏军居然顶不住一万多宋军的奇袭,败得一塌糊涂,中路和左路两军早已没了斗志,拼命往回逃窜,东和南去不得,那是宋境,北是杏子堡,瞧那满城黑烟也是个靠不住的地方,两路军的将士同样的心思,齐齐往右路军方向靠去,两军主将喝都喝不住。
    辛丑和韩世忠在冲杀一阵后却停了下来,摆好了阵势占住了夏军原来的地盘,那意思就是不让他们回来,不过夏军将士也已没心思反攻了,杏子堡的黑烟冒得这么凶,天知道主帅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谁还管这些?
    右路军相比之下还好些,只是和宋军对峙着,火鹞子太凶险,夏军这边的神臂弓又够不到人家,火炮又不在这里,只能遥遥观望,恨得牙根直痒痒也没辙,另两路军的靠拢让他们底气一足,人多好办事,仗着人多冲过去碾都能碾死那三千人。
    可是他们很快就察觉了不对劲,右路军驻扎的地点在河边,这条河得有几十丈宽,河水浑浊湍急,是黄河的支流之一,当地人起了个名字叫作叠浪河,可见这水流之急,中左两路军的一涌而至让这片平原一下子变得拥挤不堪,原本各占一角的大军瞬间就挤作了一团。
    拥挤的状态终于崩溃,人潮实在太过庞大,离河最近的一拨人很快就有不少被硬生生挤下了水,河水奔腾而过,不管人还是马,只要是掉进河里就再没人能捞得上来,一时间人喊马嘶混乱到了极点。
    芏嗣泽在山顶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脸上不喜不悲,看不出任何情绪,面对徐子桢的调侃他没有回应,只点了点头,淡淡地道:“好算计。”
    徐子桢只觉得好象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有力都没处使,本想在这样的情形下借机羞辱他一番,没想到芏嗣泽就象完全没看到似的,又或者说这七万大军根本就与他无关。
    他皱了皱眉,仔细地打量着芏嗣泽,想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一点端倪,芏嗣泽的反应太过异常,让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要说具体是什么,他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山下远处忽然响起连串炮响,紧接着震天般的喊杀声远远传来,种师中的大军终于出现,朝着拥挤成一团的夏军冲杀过来。
    胜负已经差不多定了形,徐子桢决定不再这山上逗留,事如反常必有妖,芏嗣泽这主帅的淡定反倒让他有些不淡定了,他决定先把人带回去再说。
    “下山,回兰州!”
    杜晋和柳风随早已等着心惊肉跳,徐子桢一声令下让他们都松了口气,柳风随身手最好,就由他押着芏嗣泽,沿来路快速回了下去。
    徐子桢带头在半山腰的时候绕进了一条小道,七拐八拐地来到山脚下一处山谷,这里的草长得没过了腰,整个谷中安静一片,连鸟叫都听不见一声。
    一行人在这里停住了脚步,柳风随刚想开口,就听附近一阵草动之声,他一惊之下飞石已在手,刚要甩手射出,就见天下会一众人从旁边草丛里钻了出来。
    徐子桢笑着招了招手:“都没事儿吧?”
    天下会众人都各自笑笑,他们身手不凡,只是在城里趁乱放火而已,即便有被人发现的,凭他们的本事也能很快就脱身的,根本没人受伤,只是一个个的模样不太好看,那放火用的燃烧弹威力大,就算他们跑得快也难免被火势带到,被熏成了一个个灶王爷。
    徐子桢看着这一张张黑脸,也分不清谁是谁了,看了半天忍不住问道:“我汤叔和两两呢?”
    人群里传来哼的一声,徐子桢顺着声音看去很快就找到了汤伦,他被烧得挺难看,衣服都破了小半幅,头发也被烧焦了一片,在他身后一个瘦小的身影冒了出来,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大大哥,我在这儿。”
    徐子桢顿时乐了出来:“嘿,你小子……没说的,今儿你记大功!”
    所有人都没有意见,就连和徐子桢颇有龃龉的穆东白都没吭声,火烧杏子堡的燃烧弹都是何两两研究出来的,包括金羽希那队用的火鹞子也是他的杰作,这一场大战的主要因素就是火,说他是大功一点都不错。
    汤伦见徐子桢不理他,忍不住又干咳了一声:“扯皮回去再扯,时间已不早,速速回城要紧。”
    徐子桢一拍脑门:“瞧我又乐得忘形了,齐了吧?闪人!”
    一群人踩着草往谷口而去,徐子桢早就和汤伦计划好了在这地方碰头,连马都已经备在了谷外,就等任务成功能在第一时间赶回去,这个地方和上下山的几条小路都还是上回他路过时无意间发现的,当时还没想那么多,没想到这次派上了用场。
    马都在谷外的树上拴着,众人各自上马,等着徐子桢带路绕出去,柳风随指着其中一匹对芏嗣泽喝道:“上去。”
    芏嗣泽微微一笑,也不在意他的态度,乖乖地跃上马背,柳风随眼睛始终不离开他,见他骑好也翻身上了马,这时候陡生变故,一向没有任何反抗举动的芏嗣泽忽然脚下一磕,掉转马头猛地跑了出去。
    柳风随一怔,下意识地就要甩飞石打去,却听一阵急促的鸣金声响起,紧接着一支羽箭远远射来,钉在了他座下马的脚边,箭身深入土中,箭尾兀自在颤动着。
    不好!徐子桢顿时大惊,还没来得及拔刀,就见四周林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片夏军,密密麻麻的数不清有多少人,当先一排全都半蹲在地上,手中握着短弩,机关已张开,箭头闪着森冷的光芒。
    这一变故来得太过突然,徐子桢等人已经放松了下来,完全没料到这里会有埋伏,只能眼睁睁看着芏嗣泽跑开。
    芏嗣泽跑到那群夏军身前勒马站定,回身微微一笑:“徐公子,本帅与你,究竟谁才是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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