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爷没有晕过去,眼看徐子桢蹲到身边,顿时惊得脸色有些发白,正要挣扎着起身,却听见一声喝斥:“怎么回事?这里干什么呢?”
    众人回头一看,却见是一队巡城捕快,钢刀快靴威风八面地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个满脸虬髯的大汉,却是雷捕头。
    作为苏州城中一霸,花爷自然是认识雷捕头的,而且打过不知多少次交道,只是这雷捕头油盐不进,相当难搞,每次花爷的人出了事栽到他手里总得不到好,而雷捕头也不止一次想要把花爷绳之以法,可这花爷滑得跟条蟮鱼似的,每回都能被他给溜了。
    花爷的黑脸变得一阵尴尬,他再怎么混得好也不可能和官差对抗,今天真是倒了霉,现在就算想跑也没法跑了。
    雷捕头快步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徐子桢,却只当不认识,又不屑地看向花爷,冷冷地道:“花振洪,又是你?这回没由头说了吧?走吧,跟我回衙门交代去。”说着话从腰间解下一根铁链就要往花爷脖子上套去。
    “哎,差爷等等。”徐子桢忽然伸手一拦,“请问您为嘛要锁他?”
    雷捕头一愣,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眉头一挑看向他:“怎么?我抓不得他?”
    徐子桢乐呵呵地道:“抓得,抓得,只是咱爷们儿也就在这切磋了几下,是我下手没轻重,这才闹得这一地人仰马翻,要说影响了城市观瞻我也认了,可锁人倒也谈不上吧?”
    这番话说完,不光是雷捕头奇怪,连花爷也大为惊讶,围观群众也都莫名其妙,卖艺的大姑娘踏上一步刚要说话,见徐子桢对她使了个眼色,她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却还是闭上了嘴。
    “切磋?”雷捕头看着躺了一地的泼皮,皱了皱眉,忽然冷哼道,“下回再要切磋别把动静搞这么大。”说完一挥手,带着手下捕快们转身离去。
    “散了散了,人家切磋你们瞎起什么哄呢?”金羽希跟在雷捕头身后,把围观的群众驱散了,临走时隐秘地朝徐子桢眨了眨眼。
    很快人群就散光了,只剩下傻了眼的花爷和摸不清状况的卖艺三人组,另外还有一个张口结舌的钱同致。
    花爷终于挣扎着爬起身,小弟们早已跑了大半,现在就几个留在他身边,而且还都是因为被吓得脚软跑不动的。
    “这位兄弟,你……究竟想怎样?”
    徐子桢微微一笑:“花爷,听说您在这地方混得不错,小弟没别的意思,正好今天有这个机会,就想跟您交个朋友。”
    要不是打不过他,花爷早就骂人了,交朋友有这交法?先把我和我的人暴打一顿?不过花爷也是混迹江湖多年的人物,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强自说道:“能交上兄弟这样的朋友是我老花的福分,不知兄弟怎么称呼?”
    徐子桢笑眯眯地扶起他,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小弟徐子桢,初来苏州,有些麻烦事儿想请花爷帮忙……这么着吧,您先请回,该上药的上药,回头我再来找您好好聊聊。”
    花爷更是好一阵郁闷,但又不知道徐子桢究竟想干什么,他可不信这个过江猛龙把自己打成这样就为了要自己帮忙这么简单,但眼下只得忍气答应:“好,徐老弟先去忙着,回头到盘门吉祥赌坊找我就是。”
    几个泼皮和花爷互相搀扶着走了,那卖艺的中年人这才走了过来,双手抱拳道:“多谢壮士拔刀相助。”
    徐子桢笑笑:“客气了。”
    那个大姑娘和那少年跟在后边,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在,徐子桢知道他们是为自己放走花爷而感到不满,他也懒得解释,和中年人点了点头转身走到钱同致身旁。
    钱同致早已看得目瞪口呆,他只知道徐子桢文才不错,却没想到他的身手也这么火暴,一脚能把人踹飞十几米去,怕是连雷捕头都没这等功力。
    徐子桢扶着他下巴往上一托,替他合上了嘴,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钱同致终于回过了神,脚下加速跟了上去,两人转眼消失在转角处。
    “爹,你怎么不问问他为什么放走那些泼皮?”大姑娘兀自有些忿忿然,问道。
    中年人眼神深邃,沉声道:“这年轻人身手矫捷,却又心思沉稳处事老练,他放过那些泼皮怕是另有打算。”
    大姑娘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还是忍住了,只是眼神中闪过一丝气愤,这人,走都不知道报一下名字……
    徐子桢其实很想和那大姑娘搭个讪通报个姓名,可他心里还惦记着容惜借给他的那一分力,所以急着离开要去找她问个明白,看看自己能不能以后经常性地找她借力。
    只是容惜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离开了,徐子桢绕了几圈没见人,只得悻悻地放弃了这念头,继续这么漫无目的地转悠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他先和钱同致找了个小饭馆胡乱吃了个饱,然后找了个借口独自往阊门而去。
    谢馥春的门店内果然生意冷清,现在午时刚过,按说正是生意好的时段,可店里却是只有零星两三名女客在选着胭脂。
    莫谢氏正在店内,一见有男客上门先是一愣,等看清是徐子桢时却不禁笑了,昨天那一声“娘”可是让她记忆太深了。
    “哟,伯母在呢?”徐子桢赶紧笑眯眯地招呼了一声。
    莫谢氏起身迎上前来,也笑道:“徐公子可是来寻梨儿的?还请稍待,我这就去唤她。”
    徐子桢笑着拦住了她:“伯母,我今天来是找您的。”
    “找我?”莫谢氏微感诧异。
    徐子桢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正是他昨天晚上的杰作——睫毛膏。
    莫谢氏疑惑地接了过来,打开来看了看,又闻了闻:“这是何物?”
    “这是……”
    徐子桢刚要解释,却见莫梨儿正好从堂后转出来,一抬头见到了他,惊喜道:“徐大哥,你来找我么?”
    “哎,梨儿来得正好。”徐子桢也不管莫谢氏就在旁边,拉着莫梨儿的小手说道,“新鲜玩意儿,来试试。”
    莫梨儿小脸顿时通红,偷偷看了一眼她娘,却还是温顺地任由徐子桢摆布,莫谢氏看在眼里只得无奈地轻叹一声。
    虽然睫毛刷做得粗糙了些,但有了昨天晚上给容惜的练手,徐子桢已经能比较熟练地用了起来,对着亮处仔仔细细地给梨儿上起了妆。
    不多会工夫他将瓷瓶一放,拍拍手笑道:“梨儿,给伯母看看。”
    莫梨儿只觉得徐子桢在她眼皮上捣鼓着什么,可自己又看不见,听徐子桢这么一说忙转身看向母亲。
    “啊!”
    一连串惊呼声响起,包括莫谢氏和吴姐孙姐,还有那原本在挑选胭脂的女客全都惊呆了,怔怔地看着莫梨儿。
    莫梨儿不明所以,赶紧跑去柜台边,那上边架了一面锃亮的镜子。
    “呀!”这下连她自己都惊呆了,她本就是明眸皓齿的美人儿,眼睛虽比之容惜少了一分灵气,却也相差无几,可现在镜中的自己却是睫毛微翘,又长又密,顾盼之间妩媚之极。
    徐子桢嘿嘿一笑:“梨儿,是不是觉得自己又变漂亮了?”
    莫梨儿又惊又喜:“徐大哥,这……这是何物?”
    徐子桢得意洋洋地扬一扬那小瓷瓶:“这叫睫毛膏,只要抹上几下,睫毛就会变得又密又长还带点弯,眼睛自然也就显得更大更亮,这可是独家配方,全天下就我有哦。”
    莫梨儿还没说话,那几个旁观的女客已经围了上来,完全不顾忌徐子桢是男人,七嘴八舌地非要见识一下他手里的那新鲜物,并问能不能割爱卖上一瓶两瓶的。
    徐子桢哪会不肯卖,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这个,不过今天先不宜开张,睫毛膏好做可睫毛刷太难为他这个大老爷们了,所以他心里一早就打算好了。
    “慢来慢来,三日后这睫毛膏将在谢馥春正式上柜,我可先声明,独此一家,几位若是有兴趣,不妨到时早点来,因为……嘿嘿,此物制作极为繁琐,因此存货量并不多。”
    天下没有哪个女人是不爱美的,那几个女客在见到睫毛膏的魔力之后顿时无法自拔,当即不依不饶地缠着徐子桢,非要他提早上柜,徐子桢被逼得实在无法,最终答应明日正午开售。
    几名女客满怀憧憬地走了,临走时还不忘关照莫谢氏明天一定准时发售,徐子桢笑眯眯地送她们出门,回头却看见莫谢氏微微闪烁的眼神。
    呃,未来岳母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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