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审判
四人来到屋前，哪吒只是站在窗边，并不进去。杨戬知道他对自己已心存芥蒂，也不勉强。周语琴既已知道这是杨戬的屋子，难免有一种亲切感。她是女子，心思细密，四下打量，见里面虽小，也有个两三间房。三人落座，金星呵呵笑道：“周姑娘，你是凡人，天庭的许多规矩未必能用在你身上。今日老朽奉玉帝旨意找你说说话，你无需紧张。”
“凡女愚钝，请星君只管教训。”周语琴很明白，金星虽然外表和善，但心思难测，今日之谈话恐怕吉凶未卜。
“呵呵，谈不上教训。李天王和三太子为天庭、为人间立了不少功劳，降妖除魔，每战必先，凡间对他俩也十分尊崇，周姑娘应该有所耳闻吧。”
周语琴虽然过去不关注这种事，但李靖父子的传说还是听过的，民间流传很广。她略一思索，答道：“我刚才一时激愤，行事确实鲁莽。我是凡人，自然以凡间的眼光来看待是非曲直。”
哪吒听她第一句话像是在道歉，可第二句分明是在指责，十分不满，哼道：“我爹的塔既可杀人，也可抓人，刚才他不过是看你无礼想要困住你罢了。”
周语琴想，那也不能无缘无故就打人啊，何况并不觉得自己无礼。她想争辩，忽然又觉得很没意思。
金星笑道：“周姑娘，据我所知，你曾经杀过一个狼妖，也用过偷袭的手段吧？”
周语琴一愣。杨戬摇头道：“两码事。狼妖是她平生遇到的第一个妖怪，何况凡人并不了解实情，以为只要是妖就该杀，是维护正义之举，自然什么手段都可以用。”
金星点头道：“这话倒也在理。周姑娘，你刚才的确有些莽撞；哪吒，你父亲所为恐怕也不是最善。不如两家就此打住吧。”
“要打住也行，但她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哦？请讲。”
“我俩再比一场。如果我输了，此事一笔勾销；如果她输了，必须到南天门外向我爹磕头谢罪。”
金星默然不语。杨戬说：“哪吒兄弟，你现在元神不稳……”
“我没说马上比，过个三、五日即可。”
周语琴与杨戬对视一眼，都清楚以她现在的武功恐怕还是输哪吒一筹，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就听金星说：“哪吒，你现在天庭为将，周姑娘呢，也在人王那里做将军，你二人都公务繁忙，就算要比武，也得两个都有功夫才行。”
周语琴听金星这话似乎是在暗中帮助自己，颇感诧异。哪吒一皱眉，心想她那个将军怎能和我相比？但听金星的语气，这话又不好说出口。杨戬赶紧顺水推舟，说：“以比武来平息恩怨，是个好主意。既然双方都忙，那就约个日子，半年之后，如何？”
哪吒点头道：“可以。”
周语琴也默默点头。哪吒说：“那就一言为定了，你们谈，我先告辞了。”
等他走后金星笑道：“李天王的事就算说完了，接下来咱们说哪件好啊？”
周语琴微笑道：“自然是星君想说哪件就哪件。”
金星长叹道：“唉，我就知道纸包不住火，帝俊的话既然你都听到了，天庭也就不瞒你了，只希望周姑娘听了后别太冲动，知所进退。”
周语琴点头。杨戬也长叹一声，道：“不劳星君了，还是我来说吧。”
三千年前几乎所有的仙人都参加了商周大战，大体上说阐教站在周一边，截教站在商一边。从姜子牙兵伐崇候虎开始，到八百诸侯攻陷朝歌为止，共打了二十多年。仙人固然死伤惨重，可最倒霉的其实是凡人。无论是道法还是妖法，一旦施展起来，仙人还有办法应付，凡人完全成了待宰的羔羊。长年战争之后妖族大兴，再加上水旱蝗灾瘟疫，东土的人类已所剩无几。
金星叹道：“封神之战对凡人来说的确是灭顶之灾，但帝俊说百不存一，未免有些夸张。”
“并不夸张！”杨戬摇头道。
金星被他呛得一时无语。周语琴虽然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还是觉得气闷难当。她对乱世很熟悉，隋末从杨素造反开始，到辅公祏被平定，十年内天下人口下降十之七八。光是凡人相争就已经惨不忍睹，如果神仙再来加把力，百不存一完全有可能。周语琴恨恨道：“纣王虽然残暴，八百诸侯迟早可以推翻他，又何须神仙插手。比如王莽乱政，光凭凡人自己的力量、智谋不也解决了？神仙来趟这浑水，根本就是……”她知道再说下去就把所有神仙都给骂了，强行止住，气愤之极。一时间屋内无人说话，只听见周语琴呼呼的气喘声。
过了好一会，金星叹道：“真君，接下来的事仍旧你来说吧。”
杨戬也已满脸通红，继续往下说。封神之后天庭也察觉到不对劲，赶紧补救，拼命剿杀妖魔，保护凡人，这才使得他们免于灭绝。神仙们虽然嘴上不说，心里都明白闯了大祸，怕丑事流传下去，便把凡间文字全部收缴，直到一千年后凡人数量恢复这才重新归还。
周语琴问：“所以这一千年的历史就成了空白？”
二仙默默点头。周语琴心中冷笑不止，想天庭有什么资格来审判我。经过此番交谈她对神仙的最后一丝尊重也已荡然无存，索性大着胆子问道：“星君，请恕我冒昧，当初设封神榜的目的恐怕不全是为了天庭招募神将吧？”
金星点头道：“你既然猜到了，我也就实话实说了。天庭总归需要神将驻守，玉帝最初看中的是元始天尊门下的十二金仙，可他们逍遥惯了，不愿为天庭效力，况且元始也不高兴，但玉帝那里又不好推脱，于是就打起了通天教主的主意。”
杨戬说：“我师爷向来看不起截教，说通天师叔祖收徒太杂，不分湿生卵化之辈，披毛戴角之畜，皆可修仙，不成体统。最终上封神榜的有一大半都是截教人士。”
“通天教主也是一位圣人，难道心甘情愿被人……”周语琴欲言又止。
金星笑道：“元始何等高明！使出各种手段，要么故意激怒截教弟子，要么派人勾引，让他们站在纣王那边，然后再一一击杀，送上封神榜。”
周语琴暗想，元始为了一己之私，不惜挑起神仙大战，还美其名曰替天行道。
金星叹道：“毕竟是三千年前的事了，对往事也没必要过于纠结。从那以后玉帝与三清、佛门定下严规，无论凡间再怎么翻江倒海，一概不得干涉，违者必究。周姑娘，如今你知道了秘密，希望你不要透露出去。”
周语琴轻哼了一声，说：“这道理我自然懂得，说了对谁都没好处，何况这么久远的事说了也没人信。”
金星甚喜，笑道：“我就知道姑娘是睿智之人。这些年来天庭做得还是不错的，自从定下严规之后，有些仙佛在凡间与人发生了误会，也只能任凭他们吊打，从不反抗。正因为你是凡人，所以被你杀的那些神仙也只好自认倒霉。”
周语琴低头不语。金星说：“老朽知道你在想什么，确实有少数神仙会作奸犯科。请问，人间有哪个皇帝能把所有的贪官污吏一个不剩全部清除？”
周语琴微微一笑。她毕竟也混了这么多年，早已不是过去的天真少女，这种玄机岂会不知？
金星见她已被说动，非常高兴，笑道：“看来这件事咱们就算谈完了，再说下一件吧。”
杨戬说：“帮石矶复活的事恐怕有些难办。”他怕周语琴不明白，解释了一遍。不得随意复活的天规其实早就有了，可在封神前对仙人来说根本就是形同虚设，但封神后开始严格执行起来。而石矶恰恰死在封神前，又复活在封神后。
周语琴点头道：“我明白了，若以三千年前的眼光来看，我无罪；若以现在的眼光来看，我有罪。”
金星微笑道：“也不全然如此，天规里并没写凡人帮助神仙复活该当何罪。”
杨戬点头道：“因为根本没人想到有朝一日凡人有此能耐。”
二仙大笑。金星说：“话虽如此，还需玉帝圣裁。二位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禀报陛下。”
“凡女愚钝，请星君只管教训。”周语琴很明白，金星虽然外表和善，但心思难测，今日之谈话恐怕吉凶未卜。
“呵呵，谈不上教训。李天王和三太子为天庭、为人间立了不少功劳，降妖除魔，每战必先，凡间对他俩也十分尊崇，周姑娘应该有所耳闻吧。”
周语琴虽然过去不关注这种事，但李靖父子的传说还是听过的，民间流传很广。她略一思索，答道：“我刚才一时激愤，行事确实鲁莽。我是凡人，自然以凡间的眼光来看待是非曲直。”
哪吒听她第一句话像是在道歉，可第二句分明是在指责，十分不满，哼道：“我爹的塔既可杀人，也可抓人，刚才他不过是看你无礼想要困住你罢了。”
周语琴想，那也不能无缘无故就打人啊，何况并不觉得自己无礼。她想争辩，忽然又觉得很没意思。
金星笑道：“周姑娘，据我所知，你曾经杀过一个狼妖，也用过偷袭的手段吧？”
周语琴一愣。杨戬摇头道：“两码事。狼妖是她平生遇到的第一个妖怪，何况凡人并不了解实情，以为只要是妖就该杀，是维护正义之举，自然什么手段都可以用。”
金星点头道：“这话倒也在理。周姑娘，你刚才的确有些莽撞；哪吒，你父亲所为恐怕也不是最善。不如两家就此打住吧。”
“要打住也行，但她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哦？请讲。”
“我俩再比一场。如果我输了，此事一笔勾销；如果她输了，必须到南天门外向我爹磕头谢罪。”
金星默然不语。杨戬说：“哪吒兄弟，你现在元神不稳……”
“我没说马上比，过个三、五日即可。”
周语琴与杨戬对视一眼，都清楚以她现在的武功恐怕还是输哪吒一筹，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就听金星说：“哪吒，你现在天庭为将，周姑娘呢，也在人王那里做将军，你二人都公务繁忙，就算要比武，也得两个都有功夫才行。”
周语琴听金星这话似乎是在暗中帮助自己，颇感诧异。哪吒一皱眉，心想她那个将军怎能和我相比？但听金星的语气，这话又不好说出口。杨戬赶紧顺水推舟，说：“以比武来平息恩怨，是个好主意。既然双方都忙，那就约个日子，半年之后，如何？”
哪吒点头道：“可以。”
周语琴也默默点头。哪吒说：“那就一言为定了，你们谈，我先告辞了。”
等他走后金星笑道：“李天王的事就算说完了，接下来咱们说哪件好啊？”
周语琴微笑道：“自然是星君想说哪件就哪件。”
金星长叹道：“唉，我就知道纸包不住火，帝俊的话既然你都听到了，天庭也就不瞒你了，只希望周姑娘听了后别太冲动，知所进退。”
周语琴点头。杨戬也长叹一声，道：“不劳星君了，还是我来说吧。”
三千年前几乎所有的仙人都参加了商周大战，大体上说阐教站在周一边，截教站在商一边。从姜子牙兵伐崇候虎开始，到八百诸侯攻陷朝歌为止，共打了二十多年。仙人固然死伤惨重，可最倒霉的其实是凡人。无论是道法还是妖法，一旦施展起来，仙人还有办法应付，凡人完全成了待宰的羔羊。长年战争之后妖族大兴，再加上水旱蝗灾瘟疫，东土的人类已所剩无几。
金星叹道：“封神之战对凡人来说的确是灭顶之灾，但帝俊说百不存一，未免有些夸张。”
“并不夸张！”杨戬摇头道。
金星被他呛得一时无语。周语琴虽然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还是觉得气闷难当。她对乱世很熟悉，隋末从杨素造反开始，到辅公祏被平定，十年内天下人口下降十之七八。光是凡人相争就已经惨不忍睹，如果神仙再来加把力，百不存一完全有可能。周语琴恨恨道：“纣王虽然残暴，八百诸侯迟早可以推翻他，又何须神仙插手。比如王莽乱政，光凭凡人自己的力量、智谋不也解决了？神仙来趟这浑水，根本就是……”她知道再说下去就把所有神仙都给骂了，强行止住，气愤之极。一时间屋内无人说话，只听见周语琴呼呼的气喘声。
过了好一会，金星叹道：“真君，接下来的事仍旧你来说吧。”
杨戬也已满脸通红，继续往下说。封神之后天庭也察觉到不对劲，赶紧补救，拼命剿杀妖魔，保护凡人，这才使得他们免于灭绝。神仙们虽然嘴上不说，心里都明白闯了大祸，怕丑事流传下去，便把凡间文字全部收缴，直到一千年后凡人数量恢复这才重新归还。
周语琴问：“所以这一千年的历史就成了空白？”
二仙默默点头。周语琴心中冷笑不止，想天庭有什么资格来审判我。经过此番交谈她对神仙的最后一丝尊重也已荡然无存，索性大着胆子问道：“星君，请恕我冒昧，当初设封神榜的目的恐怕不全是为了天庭招募神将吧？”
金星点头道：“你既然猜到了，我也就实话实说了。天庭总归需要神将驻守，玉帝最初看中的是元始天尊门下的十二金仙，可他们逍遥惯了，不愿为天庭效力，况且元始也不高兴，但玉帝那里又不好推脱，于是就打起了通天教主的主意。”
杨戬说：“我师爷向来看不起截教，说通天师叔祖收徒太杂，不分湿生卵化之辈，披毛戴角之畜，皆可修仙，不成体统。最终上封神榜的有一大半都是截教人士。”
“通天教主也是一位圣人，难道心甘情愿被人……”周语琴欲言又止。
金星笑道：“元始何等高明！使出各种手段，要么故意激怒截教弟子，要么派人勾引，让他们站在纣王那边，然后再一一击杀，送上封神榜。”
周语琴暗想，元始为了一己之私，不惜挑起神仙大战，还美其名曰替天行道。
金星叹道：“毕竟是三千年前的事了，对往事也没必要过于纠结。从那以后玉帝与三清、佛门定下严规，无论凡间再怎么翻江倒海，一概不得干涉，违者必究。周姑娘，如今你知道了秘密，希望你不要透露出去。”
周语琴轻哼了一声，说：“这道理我自然懂得，说了对谁都没好处，何况这么久远的事说了也没人信。”
金星甚喜，笑道：“我就知道姑娘是睿智之人。这些年来天庭做得还是不错的，自从定下严规之后，有些仙佛在凡间与人发生了误会，也只能任凭他们吊打，从不反抗。正因为你是凡人，所以被你杀的那些神仙也只好自认倒霉。”
周语琴低头不语。金星说：“老朽知道你在想什么，确实有少数神仙会作奸犯科。请问，人间有哪个皇帝能把所有的贪官污吏一个不剩全部清除？”
周语琴微微一笑。她毕竟也混了这么多年，早已不是过去的天真少女，这种玄机岂会不知？
金星见她已被说动，非常高兴，笑道：“看来这件事咱们就算谈完了，再说下一件吧。”
杨戬说：“帮石矶复活的事恐怕有些难办。”他怕周语琴不明白，解释了一遍。不得随意复活的天规其实早就有了，可在封神前对仙人来说根本就是形同虚设，但封神后开始严格执行起来。而石矶恰恰死在封神前，又复活在封神后。
周语琴点头道：“我明白了，若以三千年前的眼光来看，我无罪；若以现在的眼光来看，我有罪。”
金星微笑道：“也不全然如此，天规里并没写凡人帮助神仙复活该当何罪。”
杨戬点头道：“因为根本没人想到有朝一日凡人有此能耐。”
二仙大笑。金星说：“话虽如此，还需玉帝圣裁。二位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禀报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