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若宇认为这样应该也算除魔卫道吧,因为如果化解了她内心的羁绊,她就不会再留在阳界害人了。
    角落里的尸女不知道自己遇到了怎样的修道者。
    但现在看来,如果眼前这个年轻的修道者想要除掉她,她是没有丝毫还手之力的。
    所以自她攻击无果之后,就没有再做无用功。
    也没有逃跑,因为她知道那没有用。
    只有坦然接受被灭杀的命运,因为修道者是不会放过她这种没有文书的孤魂野鬼的。
    虽然因羁绊未解而不甘;
    虽然因冤屈未伸而不甘;
    虽然因弱小无力而不甘。
    但她也只有认命了。
    虽然她已疲于做徒劳的解释。
    即使现在古屋被毁,逃跑变得容易一些。
    可她还是没有逃跑,也无暇逃跑。
    因为她知道那没有用,更何况现在她都还忍不住颤抖,更因惊吓过度而抬不起头。
    久久无言,还是杨若宇首先打破了沉默。
    “那里不冷吗?过来取取暖吧”。
    杨若宇伸手拍拍自己旁边的地面,用和善的语气示意她过去取暖。
    她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之前的恐惧完全被疑惑与震惊替代。
    不知不觉间,她在杨若宇“吸灵术”的作用下,以跪地叩首的姿态缓缓从角落里飘起移向火堆。
    没有挣扎,只是再次闭眼,她默默接受接下来可能的任何。
    缓缓着地,良久无声,美瞳再次在疑惑中缓缓睁开。
    忐忑着抬起头,她发现眼前的这个修道者正仔细打量着自己。
    眼神满是温和与善意,没有一丝杀气。
    “我叫杨若宇,你叫什么名字?”,杨若宇温声细语地问道。
    她还没有从她那满是温和和善意的眼神里缓过来。
    多少年了,她是第一次受到如此温和眼神的打量。
    偏偏,这样让人心暖的眼神出自一个修道者,他们看见了我不应该是猎人看猎物般的虎视眈眈吗?
    “喂,你怎么了?”,看着失神的她杨若宇伸手推了推遍体阴寒的她。
    从指尖传来的是足以令普通人瑟瑟发抖的阴寒之气,也就是阴气。
    他体内的道法防御轻而易举化解了入体阴气。
    而另一方,随着杨若宇手指触及身体,她感到了数百年来在这荒无人烟的大山深处从未有过的温暖。
    这股温暖流遍全身,她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红晕,冰凉的身体也有了丝丝暖意。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温暖,她不受控制般地软在了地上,并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呻吟。
    杨若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以为是自己体内的道法又自行运转从而伤害到了她。
    说时迟那时快,杨若宇立即扶她盘腿坐下。
    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另一手掌心迅速画了一张血符,用以命续命的“血符禁术”为眼前的这个阴灵续命。
    杨若宇将血符印在了还来不及反应她的天灵盖。
    比之前红纱发出的红光还要剧烈数倍的血光从她天灵盖发出。
    杨若宇破损的手指源源不断地向那里输送着鲜红的血流。
    尸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不知所措。
    没等她多想,便感觉一股股暖流传便全身,舒畅至极。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发现原本苍白冰凉无丝毫血色的皮肤在温暖中一点一点转红。
    再摸摸自己的脸,也是同样。
    与此同时,杨若宇也施法完毕。
    他收法之后第一时间便是盘腿坐下闭目调息。
    动用禁术和失血过多让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看着闭目调息中的杨若宇,尸女就这样安静地等着。
    还是没有逃跑,因为她知道那没有用。
    不多时,杨若宇调息完毕。
    虽然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但尸女并不知道眼前这个修道者对自己做了什么。
    相比于她此时满是怨恨的眼神,现在杨若宇的脸上满是愁容。
    是啊,担心自己误杀尸女而害了父亲。
    自己情急之下连父亲明令禁止使用的禁术都用了。
    禁术之害,实在良多,杨若宇第一次对未来充满了担忧。
    随意一瞥,他发现了尸女依满是戒备怨恨的眼神。
    此时屋外天空传来耀眼的白光,一声雷电轰鸣巨响随之而来。
    目不转睛注视着杨若宇的尸女随之一阵战栗,瑟瑟发抖。
    望着屋外天地异象,杨若宇只有连连摇头叹息。
    阴灵哭泣从来都是有声无泪。
    而此时违背阴阳法则出现的阴灵之泪就是阴阳法则被禁术强制打乱最好的证明。
    “罢了,罢了,错已铸成,只有勇敢面对了”,杨若宇轻拍战栗中的尸女肩头。
    紧接着,杨若宇拾起衣袖,温柔地擦拭着那张泪脸。
    迎着她满怀感激与抱歉的眼神,杨若宇报以温和一笑,示意她安心。
    扶她坐下,两人各久久对视,她的感激、抱歉,他的善意真诚,一切尽在无言中。
    “我以修道阳人之躯,动用禁术为身为阴灵的你续命……”
    “前辈,唤我素妍便好”。尸女抱歉一笑,柔声打断道。
    杨若宇会意一笑,点头继续道“你也别叫我前辈,我不过年方二十,叫我杨若宇即可”。
    “能者为长,我称恩人兄长可好?”,尸女出于感恩,急切道。
    “没问题,素妍啊,如今你本不该有血液的身体里流淌着我修道阳人之血,你已脱胎换骨,介于阴灵阳人修道者三类之间,你拥有常人体温和肤色,也不再惧怕一般的道法,你完全可以像常人一样去过你想过的生活”。
    说到这里,杨若宇停了下来,他要让素妍自己选择,选择未来的生活。
    与此同时,杨若宇话音刚落,尸女清澈的目光便黯淡了下来。
    她默默垂首,小声哭诉道:“兄长,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你也知道,我不想就此放过那些害我和我家人枉死的人”。
    说着,尸女脸上多了一丝狠厉。
    察觉她戾气变重的杨若宇赶紧上前轻拍她的后背柔声细语安慰道: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如果报仇能够使你化解怨气戾气,恢复本真的话,那就说说吧,兄长可以为你报仇做些什么?”
    “兄长,不可以,你已经因为我而破了修行之本,我只需要用兄长给我的这条性命,便可以复仇,兄长是我生前死后遇到的对素妍最好的人,兄长切不可再因我受到伤害。”
    情急之下,尸女抬头望着杨若宇温和的脸庞,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急切道。
    话音落下,尸女坚定不移的目光等待着杨若宇肯定的回答,但心里又不免涌上了无力复仇的无奈与失落。
    是啊,要是能够报仇,尸女何苦几十年如一日地守着这个古屋而久久不肯离去。
    要复仇只有两种方式。
    一种是直接依靠神经侵扰制造幻觉杀死仇家。
    这种方式不但要求仇家心理脆弱,而且这种方式是违反阴阳司律法的,这样做只会面临阴阳司的通缉和全天下修道者的追杀。
    另一种就是一纸诉状将仇家告到阴阳司,拿到阴阳司的判决文书,堂而皇之地去报仇。
    杨若宇微笑着摇头,双手搭在尸女肩上轻声道:
    “别再逞强了,如果帮你复仇能够渡化你,这也不违修道之本。好了,你的阴灵状书呢?这么多年了,你应该早就找人写好了吧,你是错过了阴阳司的接引者才没能去到阴阳司吗?”
    杨若宇看似随意的双手搭肩,却让尸女脸上晕开一丝丝红晕,心里荡起层层涟漪。
    听到这个萍水相逢的兄长坚持为她复仇的贴心之言,尸女只觉心暖不已。
    杨若宇说到后来,被勾起回忆的她只觉悲凉无比。
    “当年我死之时,灵魂出窍之后并没有遇见任何接引者,而且这么多年来,有能力写阴灵状书的修道者无不对我之类的阴灵赶尽杀绝,根本就不可能有求他们写状书的机会。”
    说到这里,尸女悲伤不能自已地将头埋在膝间抽泣了起来。
    是啊,这么多年的孤苦阴寒的生活和被人当一类四处追杀的无奈与苦楚,怎能不让她悲伤。
    “不哭不哭,一切不愉快都过去了,他们不写,兄长为你写。”轻抚尸女的后背,杨若宇安慰道。
    “兄长也会写状书?”尸女突然抬起头来,惊呼一声,满脸不可置信的惊讶。
    “当然了,虽然不是每一个修道者都会写,但我从小就开始修习这种道法了。”迎着她那询问的目光,杨若宇微笑给了她想要的肯定。
    “兄长……”,动情地握住杨若宇的双手,满怀感激地注视着他清亮的眼睛,尸女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激。
    她只是任由幸福的泪花滑落。
    接下来,尸女一边声泪俱下地哭诉,杨若宇一边用道法符文书写。
    不久之后,一张泛着金光的状书就写好了。
    杨若宇把状书收入袖中,再次用衣袖为她拭泪。
    平复好她的情绪后,东方已渐渐泛起微光。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亮了。
    “兄长,天亮了,我该回石棺了,兄长今日不要离开,晚上素妍再来寻兄长可好?”尸女挽起一片素纱抵挡着墙缝间射入的阳光,一脸不适道。
    “可是我今天必须启程离开。”杨若宇想也没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复道,因为他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看着眼前这个一脸不适的妹妹,她在面临阳光这种致命的东西时也没有急着逃命而是与我告别,约定会期。
    看来她的的确确已经视我为至亲了。
    听着杨若宇的话语,尸女一阵失神,忘了抵挡阳光。
    一束阳光直接照在她的皓手上,一阵火辣的疼痛传来。
    尸女手上的素纱因疼痛而滑落,整个身体暴露在了致命的阳光之中。
    尸女发出痛不欲生的呻吟,她直觉全身像火烧一般,拼命挣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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