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梅在一旁说着:“这里应是有高人隐居。”
    我看了她一眼,正要开口。突然神识中传来缥缈人声说道:“难得二位道友来访,扶风子有理了。”惊愕间,只见一人身穿青色道袍,头顶束有发髻,背着双手凌空飞跃而来。
    脑中话音结束之时,人也正好来到我俩面前,背对着山崖。定睛细看,只见他脸庞清瘦,剑眉之下一双乌黑灵动眼眸,薄厚适中的嘴唇上下留有山羊胡。
    “白雪梅见过前辈。”
    “风林见过前辈。”
    我俩拱手见礼,他看了看我俩,说着:“福生无量天尊,二位道友不必多礼,请随贫道入观一叙。”说完转身,一步踏在山谷虚空中,漫步向对面走去。并没有像过来那般飞渡而行。
    白雪梅和我对视一眼,不知他的用意,随后我上前伸脚试了试,根本没有踩到任何实物。而这会已经走到虚空中的扶风道人,似乎感应到了我俩的困境,神识中再次响起话音,是一首七言诗。
    “妄思前后因与果,哪日方能踏步行?但将虚幻看通透,真如平常随本心。”
    这位扶风道人似乎在点化我俩,转头看向白雪梅,她已经闭目矗立领悟。我也回过头,闭上眼睛,在心中重复默念那首诗。
    人们在做事之前,都会有所计划,有所顾虑,评估风险,小心谨慎,这些当然无可厚非。但如果一直处于妄想,害怕失败,畏惧后果。那终究不会把心中所想,赋予实践,一切都只是停留在想象而已。
    比如当你看到一只蜈蚣的时候,本能地会乱想,它会不会有毒。如果自己抓它,会不会被咬中,会不会生病。但如果不去抓它,那它晚上又会不会到处乱爬?于是一直犹豫,一直害怕担心,直到蜈蚣自己离开,或者其他人帮了你。
    想要跨过恐惧,跨过妄想。则需要直视本心,直视目标。抛去一切还未发生的虚幻想象,看透成败因果。如此才能心如平常,跟随本来意图,本来计划行动。
    不知过了多久,从字面意思理解出诗意后,心中似乎抓住了一点关窍。又过了好一会,我才明了通透。此诗字意是指人的行为,而更深处却暗含突破阴阳虚实变化的修行关窍。
    一旦想通,心里豁然开朗。随即睁开眼睛,只见白雪梅已然步履轻盈,行走于虚空之中。我微微一笑,暗想她悟性可不比自己差呀。
    然后迈出右腿,如平常走路,如平常修行,体内阳识炼体自行运转,全身有灵气溢出,与山涧中的雾气相互呼应。
    神识动作心念如一,淡看前方白雪梅的婀娜身影,像似漫步尾随,像似随意闲逛。不知不觉已然走过山涧,来到对面道观前,先到一步地白雪梅与扶风道人也正微笑看着自己。
    “福生无量天尊,南晟子多谢道友点化关窍。”我信步近前,持道家之礼,自称道号,坦言相告。
    “哈哈哈哈,南晟道友不必言谢,我等相见既是缘法,来...随我进入观中吧。”他伸手抚须,淡然说道。语毕右手大袖一拂做请进姿态,而原本紧闭的观门随之打开。
    “请。”我与白雪梅各自说道,然后她率先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这间道观虽然不大,却依旧有块木质朴素匾额挂于门楣之上,但见用毛笔写就三字‘随风观’。木质大门两侧亦写有对联。
    避世清修,任山间云去云来,云来云去;迎客共悟,看世上花开花落,花落花开。
    走进观内,迎面所见便是三清圣祖画像神龛。不过不见贡品,不见香烛。同间左侧放着一张四方桌,桌上放着瓷壶茶杯。同间右侧,一张木床和两个箱子,床上没有被褥,只见一个蒲团。
    他带着我们来到左边落座,口中说道:“观中只有自制山茶,两位道友尝尝。”说着原本毫无热气的茶壶,被他拿到手中后沸腾起来,随后从中倒出碧绿茶水于杯中。
    “扶风道友,能否打听一事。”我喝了一口茶,感觉微苦中又带甘甜,然后说着。
    “南晟道友可是想问在此山里失踪之人?”
    “对,我俩就是因此而来的。”
    “哈哈哈哈,他们是被我拿住了。”
    我心中一凛,询问着:“不知道友为何为难两个凡人?”
    “南晟道友莫急,此事还需慢慢从头细说。”扶风子喝了一口茶,缓缓接着说道。
    三十年前,扶风子四处寻觅修行之所,机缘巧合之下来到圣塘山。相中确切地点后,便开始布阵建观。一日午后,扶风子休息之时,一只山中小猴来到身边。
    起初两者没有交集,扶风子依旧独自修行,独自建观布阵。但随着日子渐长,这小猴与他熟络起来,一人一猴在此相伴生活。
    数年后,小猴因时常观看扶风子练功,也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扶风子觉得有趣,便主动指点它。不过人兽终究差距甚大,除非有大神通,大机缘让其开启灵智,不然终究是难有建树。
    三十年后的如今,小猴早已变成老猴。虽然不曾学会半点道法,却意外地多活了数十年。而扶风子早已把他当做了自己朋友,心中自知他天年将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世事变迁,虽久居山中,但圣塘山里的变化,他早就了然于胸。世人从混乱政局中渐渐平稳,人们的生活也开始好转,随之而来的便是玩赏乐趣。
    圣塘山虽地处偏僻,但依旧被看中,开发为景区。随着道路修通,山下屋舍建起,名声渐渐外传。越来越多的人来到这里旅游玩赏。
    前天午后,扶风子依旧于观中修行,忽然心绪浮动,似有大事情要发生。当即停了修行,出门查探缘由。其实不难猜测,此山中与他有关者,无非老猴罢了。
    当在老猴住处找不到身影时,心中不安越发强烈。就在这时,一声炸响引起了他的注意,随后急速寻声而去,等到地方,却见残忍一幕。
    两名年轻人,手持猎枪,另一只手一人抓住老猴一腿,正往山下而行。而那老猴此时并没有气绝,只是疼痛昏厥了过去,伤口中流出的鲜血,沿着石阶流淌。
    物竞天择的道理,扶风子自然知道,但如今以非猎物果腹时代,更何况老猴与自己的情感。而神识中还听到二人笑谈道:“这个猴子看样子有点老了,不知道脑子好不好吃。”
    “我也不知道,哈哈,晚上试试就清楚了。”
    扶风子此时已迅疾来到他俩身后,不做多想,灵气外放冲击两人炉鼎。并顺手救回老猴,制住血流之后,喂其一粒丹药。
    然后才看向倒地的两人,心中莫名生出杀意。神识到处,那把猎枪凌空飞起,化作粉末飘散。如此才算稍稍平复心境,随后灵气裹挟着两人离去。
    回到道观后,安顿好老猴。而把那两人扔在门前山崖下的一处悬空石窟里,打算关他们几天,等老猴恢复,自己想通后再做处理。如此两天后,我与白雪梅造访了。
    听完扶风子叙说,我和白雪梅都一时无语。吃猴脑的事情其实自己早就听说,只是从没见过。也知道猴子属于保护动物,一般人别说吃了,就是抓一只都属于犯法。
    “扶风道友,这两人自是罪有应得。不知老猴现在情况如何了?”沉吟半晌(shǎng),我才开口问着。
    “修道之人,当明了世事皆有缘法,老猴已近天年,却受这无妄之灾。唉!我等得细思,得细思。”扶风子说道。
    扶风子的话让我一时理解不了,不过他的修为境界可远超自己,这等境界的高人,没有为难我和白雪梅就已经万幸了,更何况对方以礼相待,甚至指点我与白雪梅的修行关窍。
    想来扶风子隐居多年,一般世俗之物补偿不了他,而且他也不会要什么补偿。既然他让细思这件事情的缘法,那就细思吧。
    “扶风前辈,小女子有一事不明,可否请教?”白雪梅说着。
    “白仙子不必多礼,唤我扶风子即可,有何疑问随意讲来。”扶风子一抚胡须说。
    “为何扶风道友要指点我二人修行关窍?”白雪梅也改口喊他道友。
    “哈哈,谈不上指点,不过自身修行一些心得,随口说出而已。本观自建成,不过来客两回,两位是这第三回,道门以三为妙。再者初见之时,心念有感,你二人同处一关,实在罕见,便也有了引导之意。随后又见你俩先后顿悟,我自然也有所得。想这一人所引,两人顿悟,三人相谈,岂不成缘?”
    听到他说出缘由,心中突然又觉得有所感悟,却抓不住关窍。一旁白雪梅再次拱手施礼,我也跟着照做。然后我开口道:“扶风道友此一举动,于我俩来说,有三层意义。”
    扶风子再次一抚须,听到我说的话,眼中似有灵光一闪,颇感兴趣的问着:“百人百意,意义不同,不知南晟道友三层意义,各自为何?”
    我放下茶杯,回答说:“扶风道友一首七言诗,便含两层意境。其一自然是指点我和白姑娘的阴阳虚实关窍,其二...。”
    “呵呵,道友但说无妨,坐而论道应是不惧对错,大家共议才对。”
    “我隐隐觉得,这首诗中,似乎还包含下一修行法门。不知自己所感有没有偏差?”
    白雪梅看了看我,微微一笑,不过并没说什么。扶风子喝光杯中茶水,再次给我俩和自己倒满,边倒边说:“南晟道友悟性不错,此诗确实有指下一法门关窍,也是我现在正处之境。不过现在言明对于二位还太早了,等修行到后,自会明白其中意境。南晟道友还是继续说这第三层。”
    “其三便是与整件事有关,也就是道友方才所说的缘法了。”我边想边说,心中对于整体概念依旧模模糊糊。
    白雪梅看了看我和扶风子,然后接话说着:“相交相识既为缘,缘中相处所为既是法。缘随法长,亦随法消。”
    听到白雪梅说的几句话,我暗自思虑。扶风子也开口说道:“不错,缘法相互关联,相互影响。看似没有关系,却影响密切。”
    “这冥冥之中,是否有命运左右?”我喝了口茶问。
    “南晟道友此问过于虚无啊!信者自以为命运存在,无需证据。不信者乃见证据亦不信命运。如若求证命运,岂非自身便信了命运?不然何须求证?”扶风子回答。
    “风林所说应该是指缘法机巧,如见因知果,神算天命。”白雪梅说着。
    我点点头,感觉他俩都说的对。扶风子微微一笑,说到:“数术演算天命,见因知果神通当然存在。就如常人知晓饥饿时,餐食果腹。口渴时,饮水止渴。多看几步,便能以当前之势,推演未来天命。而修行者所感所见更甚常人,自然可金口玉言,言之必中。”
    扶风子呷了一口茶,接着说:“当知这一切演算皆以往日为基准,看未来形式。既是所算之人今后,仍如往日一般,才能言中。假比一小贩求算,通过其手上老茧,说话神采,身穿衣着,加之深意探查,便能推断其日后是否能发大财。如算命者只说小贩日后定发大财,自然不妥,乃是妄言。因此一般算命者定是说,你当如以前一般勤奋,日后定会发大财,才算良言。”
    “这不就是静与动吗?”我忽然有所领悟,开口说着。
    扶风子有兴趣的追问:“何为静,何为动?”
    “往日已成静态,不可更改。如算命者只说静之果,那便埋下了动的因。听到日后定会发大财,很有可能便会放弃努力,等待未来。但算命者加上,你当如以前一般勤奋这句,便消除了动的因,让小贩继续专注于以前的静中,如此才能更加符合演算结果。”我解释着自己的想法。
    扶风子抚摸着胡须,对我的话,似有所想。不消片刻,他笑着说:“哈哈哈哈,南晟道友看事角度果然不同一般。不错,这世人皆喜好静态,认为自身所处环境不会变化,也不希望变化。因为新的环境需要适应,而适应就要改变,就要动。所以大多数人的命运皆可推算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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