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二百两吧,不能再多了”。
    端详一番,仲逸放下玉石,顺着木椅靠被,淡淡的说了一句:盒子不错、配饰也不错,是玉石品质差了点,真有人下手,倒有点‘买椟还珠’的意思。
    老者急忙弯腰致谢:“公子莫怪,老朽只是看看公子是否为真正喜玉之人,你有所不知,这玉是通人性的,若是落到一个不懂欣赏的人手,也白白糟塌东西不是?”。
    这话说的,若是不被看出,是不是要丢掉一千两银子了?
    “公子请用茶,这一泡刚好”,老者亲自奉茶水,缓缓退了出去。
    仲逸望着院忙乎的程默,心不由笑道:“这小子,还真把这些人当贼人了”。
    “来呀,那谁,给外边我那随从也倒杯茶水”,仲逸向门外的伙计喊了一声,立刻有人前。
    ‘我不渴,先放哪儿吧’。
    程默暗暗道:“若是茶里放了慢性me:n'ha:nya0,那可如何是好?”。
    对一个久在‘江湖’的来说,出门在外,时时、处处都是江湖。
    片刻的功夫,老者终于来到桌前,手里端着一个木盒,见到仲逸便向一旁的伙计吩咐道:“你们先下去,不叫你们,谁也别进来”。
    仲逸端起茶杯,淡淡的望着眼前的盒子:此物做工与之前的有一拼,依旧很精致的样子。
    “弥勒佛,又叫大肚弥勒、弥勒菩萨,每个部位的例恰到好处,还有这底座,都是一体的,为此,不惜打掉多余的石料”。
    老者毕恭毕敬道:“王公子,劳你入眼,看看这品质如何?”。
    二人对视时,那老者立刻将目光移开,仲逸淡淡一笑,将玉接到手。
    做工不错,拿到手,仲逸立刻感觉到那种温润,白色的光泽均匀而又自然、细腻,状如凝脂。
    是好的羊脂玉、和田玉的优品。
    弥勒佛寓意‘量大福大’,意在做人的包容。
    其最为明显的‘大肚和笑容’是为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便笑,笑世间可笑之人。
    再看看底座,确为一整块玉石打造,只是底座外镶有一个黄金、宝石相间的配饰,很大程度提升了品相。
    “掌柜的想要个什么价钱?尽管开口便是”。
    仲逸将玉石还给对方,轻描淡写道:“质地不错,羊脂玉配这样的雕磨工艺,再有黄金宝石配饰,这才是真正的好搭配”。
    老者连连点头,却不急于说价钱:“银子暂且不说,玉石讲究个缘分,更何况这是一块玉佛相呢……”。
    这有点意思了,明明是卖东西的,先是拿出个赝品来,后来拿出真东西,却又不急于讲价钱,这做的哪门子买卖?
    “掌柜的说笑,佛相是不假,但虔诚不在嘴,而是在心。本公子是来你这里买玉的,不是来找缘分的”。
    仲逸说道:“开个价钱,如果能成交的话便罢,否则,本公子这便告辞”。
    见仲逸已起身,老者急忙说道:“公子莫急,既然如此,老头我也开口了:这东西说个一千五百两,没有太大出入吧?”。
    一千五百两?
    说句实话,东西是不错,但这个价钱也确实贵了点。
    再商言商,若是要放到抗倭时,那一万两该掏也得掏,绝不会犹豫,但具体到这里,该搞的价钱,还是要讲一讲的。
    “东西不错,但本公子最多可以出到一千一百两”。
    仲逸笑道:“若是不行的话,谢谢这杯热茶了,确实不错”。
    降了四百两,老者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由的朝门外望望,有些急促的样子。
    院,阳光明媚,十分的安静,有些懒懒的午觉睡意。
    程默忙完他的‘正事’,懒懒的坐在一块石板,一旁放着的茶水,他依旧没有动一下。
    接连随仲逸外出京城,尤其对付北虏南寇,养成了一个‘行走在路’的习惯。
    马背有早已备好的干粮、水壶,都是仲姝让陶雯儿提前备的,那怕是客栈、酒楼,也没有它吃起来有味儿。
    一阵断断续续的‘呜呜’哭声时有传来,起初程默没有在意,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听的真切。
    ‘掌柜的,玉石的事儿,暂先放到一边,外边的哭声是怎么回事?’。
    连屋内的仲逸都听到了声响,程默已寻声而去。
    声音是从西侧的一间偏房里传来的,由小变高,渐渐明朗起来。
    “放开那个女子”。
    程默推开屋门,却见一名男子正准备动手,一把木椅之,坐着一个战战兢兢的女子,蓬头垢面的。
    木椅缠了一圈绳子,虽不是五花大绑,但要挣脱的话,凭个弱女子的气力,还是有些不太现实。
    ‘你他么是干什么的?少来这里管闲事’。
    见门被打开,那两名男子立刻走前来,一脸的凶相。
    程默早已忍无可忍,去是一顿暴打,很解气的那种。
    当仲逸在掌柜的陪同下来到院外的小屋时,那两名男子已躺在地,一个捂着脸,一个抱着肚子,似乎都要抽搐起来。
    “掌柜的,看来不仅你的玉石有赝品,这院竟敢私设公堂?”。
    才一开口,仲逸这才觉得似乎说的有些过了,这里毕竟不是衙门,他也没有着官服。
    那掌柜老者急忙前解释道:“这位公子想必是误会了,小民怎么敢私设公堂呢?她是这么回事……”。
    一个伙计搬来木椅,示意仲逸入座,他在一旁娓娓道来。
    话说这名女子名叫刘妙妙,是当地一个叫陈村的人,那日随她的叔父来这里买玉石,结果她不慎将一块好的和田玉打碎,事情也发生了。
    后来掌柜的提出让她叔父赔偿,四百两银子的东西,结果那号称‘叔父’的人说是回家取银子,结果再也没有踪影。
    报官后再一查,陈村根本没有这个人,而所谓‘叔父之尊’也那么回事,是个骗子。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掌柜的无故损失一块白玉,自然不会甘心,多次与刘家交涉,但是拿不出来。
    后来决定将刘妙妙留在这里,专门做些端茶倒水、打扫桌椅的活儿,用以抵账。
    当时说的是为期两年,之后双方两清,谁也不纠缠谁。
    说是这么说的,当时刘妙妙也是同意的,衙门也按双方的意见,案子也这么结了。
    谁知过了一段时间,刘妙妙突然提出:不愿在这里继续干下去,她也是被人的骗的:那个叫‘叔父’的男子给了她一两银子,说是陪他去做一趟买卖行。
    都是在大街遇到的,听那人口音也确是本地人,看去也算面善,刘妙妙这么答应下来,结果却被人骗。
    刘妙妙不干,这里掌柜的当然不会同意,当时说好的衙门的人都看到了,这都是白纸黑字有证据的。
    此有了争议,进而生出眼前的这些事端来。
    ‘这位公子,小店这点丑事让你见笑,不过请公子千万不要出去乱说,我们真没有对妙妙姑娘有任何过分举动’。
    掌柜的向仲逸保证:“伙计们这么做,也无非是害怕她跑了,再无其他想法”。
    仲逸早已打量过眼前的女子,只是披头散发的看的不是很清楚。不过从她神态而言,应该没有受到重伤。
    “既是这样,那本公子只能告辞了。本是来买块玉,没想到遇到这种事儿,真是扫兴”。
    仲逸起身向程默递个眼色,而后淡淡道:“走吧,咱们街去”。
    程默点点头,向刘妙妙靠近道:“姑娘,他们说得,可是真的?”。
    一直没有言语的刘妙妙重重点点头,这才看清了那双大大的双眼:‘大哥,行行好,救救我吧,只要你把我救出去,我是给你做牛做马都行,一辈子……’。
    转身那一瞬间,刘妙妙的身段再次被打量一番,脸庞也渐渐看清了些:长得很不错,皮肤也是很白皙那种,不像下苦之人。
    这里边另有隐情,仲逸之所以敢起身离去,是因为此事可以交当地衙门派人来核实。一个买玉的客商身份,似乎不该管这些。
    “不,他们是要我做妾的,若是不同意,即便够了两年,也不会放我出去的”。
    刘妙妙说道:“我那次在门缝里都听到了,你们休想瞒我”。
    程默怒道:“还有没有王法了?我们虽是路过的,但照样可以将此事报到你们当地衙门,信不信?”。
    那掌柜的急忙向仲逸说道:“既是如此,那老朽也不隐瞒了:犬子是看她了,但老朽死活不同意,且犬子从未对这位姑娘动过一根手指头,否则,老朽一头撞死在这儿”。
    末了,他连连叹息道:“毕竟是四百两的银子,老朽这几年赌玉输了不少银子,一时也拿出不来,否则只要凑够四百两银子,老朽也愿意姑娘早点回去,向东家那里也有个交代”。
    原来如此……
    仲逸向程默吩咐几句,而后欲转身离去,掌柜的急忙挽留,却被程默制止。
    “我家公子说了:方才那块玉,一千一百两卖不卖?”。
    程默笑道:“你这心,可真够黑的”。
    那掌柜的微微一怔,而后有些迟疑道:“好吧,一千一百两一千一百两,不过……”。
    话未讲完,程默立刻掏出一千五百两银票:“把玉石拿来,剩余这四百两,当是替这位姑娘赔了,马让她回家”。
    那掌柜的再次核对一遍银票的数目,脸欣慰道:“那真是太好了,若是这样的话,真是帮了老朽一个大忙”。
    ‘快快快,给妙妙姑娘准备一套新衣,带去洗漱……’。
    仲逸再次将弥勒佛玉石看了一遍,确定正是之前那块,还有那个盒子,精致的不行。
    “这位公子,多谢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回报,唯有终生伺候在公子左右”。
    出了院落才走几步,刘妙妙急忙追了来。
    一袭白衣白靴,发束整理的干干净净,俊俏的模样、有型的身段,与之前判若两人。
    程默有些愕然:“姑娘,我家公子的意思:替你还了四百两银子,你可以回家了。什么终生伺候在左右,谁要你伺候?快回家吧”。
    刘妙妙又要哭了:“那可不行,你们帮了我这么大忙,小女子无以回报,但懂得感恩。看公子质彬彬、礼数有加,在府做些杂活,也呆在这里强百倍”。
    仲逸追问道:“我们府在山东济南府,你如何能跟的去?家里人愿意吗?你能去的了吗?”。
    如此一说,刘妙妙惊讶的抬起头:“你们不是在当地……”。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当地?”。
    程默自认为自己反应很快,只是快的有点过了,连别人的话都没有听完,开始下结论。
    “请公子见谅,小女子长这么大,还未出过本地府县,所以认为大家都是本地的”。
    刘妙妙有些羞涩道:“若是公子嫌弃的话,小女子愿做其他活儿,不会让公子看到的,什么脏活累活都行”。
    仲逸似笑非笑道:“你还没有回答,愿不愿意随我们去山东济南府呢?你家会同意吗?路引怎么开?”。
    刘妙妙再次低下头:这个……
    不远处院落的墙头,似乎有人朝这边望来,正是之前的那些伙计们。
    “好吧,本公子先收留了你,先声明:你想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走,本公子绝不阻拦”。
    仲逸笑道:“不过,现在我们不用去山东济南府,本公子要出趟城,你是否愿意同往?”。
    刘妙妙连连点头:“愿意,只要跟着公子,去哪里都愿意……”。
    程默有些面露难色道:“仲大人,我们要办正事,带一个女子在身边,怕是多有不便吧?”。
    仲逸跨马背,轻松说了一句:“既是如此,你带她到城外转转,我一个人去行啦……”。
    程默一脸愕然,直到见仲逸已渐渐离开视线,这才反应过来:这样,真的好吗?
    “刘妙妙是吗?你愿意随我到城外转转吗?”,程默不由的摸摸马背,才被梳理过的。
    刘妙妙望望仲逸离去的方向,微微点头道:“愿意,全凭小哥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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